寒意结霜，轻声叹息在昏暗的走廊中回响：“鬼魅惶惶，执灯渡者请此命……”

在渡天诚的身影消失在莫瑜视线中的那一瞬，莫瑜终于放下了那副淡定自若的神情。

心像是被什么揪住一样，目光不住地试图透过那片黑暗，试图看到那个人的身影。

这本不应如此……但莫瑜无法解释缘由。

一股黑色的雾气在莫瑜身旁环绕，他一手抱着昏迷不醒的招财，另一只手中赫然出现了一盏明晃晃的灯。

“阴阳幻妙，不渡生人渡生魂。”

致命的威压降下，来自彼岸的红花在莫瑜脚下悄然绽放，馥郁的异香瞬间充斥着整个空间。

黑暗之中，莫瑜执灯而行。在鬼魅的穿梭之中，硬生生开辟出一条不染阴尘的路。恶意的视线潜藏在各个角落，将莫瑜的一举一动都看得仔细。

那些试图伸向莫瑜的黑影，在触及到摇曳的灯光的瞬间化为了灰烬。

那只在天花板上驻留已久的眼睛似乎并不影响。无数只细长的手从天花板上垂了下来，像是一只只倒挂的蜘蛛一样。

莫瑜抬头淡淡地看了一下，随即垂下眼，依旧往前走。

但那些手臂不依不饶地开始伸向莫瑜。

莫瑜突然停下脚步，侧过脸，看向天花板道：

“你们，越界了。”

平平常常的一句话并无掺杂其他情感，但它充满了不可质疑法则，亦不可违抗。就像是那股围绕在莫瑜身边的黑雾一样，粘稠，浑厚地足以令人窒息。

黑色的手臂挣扎了一下，似乎摸到了什么滚烫的东西一样开始用肉眼看得几近模糊的速度抽搐，像是要把它和本身的黑影甩到分离。

数条手臂渐渐从天花板上缩回去，但角落里的鬼魅依然在低声呜咽。

莫瑜往前踏出一步，刹那间，他手中的灯火变得更加耀眼。在层层黑暗之中依然能够散发那份温和而又不可醒目的光芒。

“笛三响，灯三曳，古舟已至，请诸赴彼岸……”

莫瑜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在走廊里再次响起，一个字比一个字更加轻缓，更加冰冷……像是边界渡魂的河水一样，日复一日地刺骨，日复一日潺潺不绝地流动。

伴随着黑暗中南站闪烁的灯火，那是一股油然而生的诡秘神圣。

突然，在这片肃穆的黑暗中，孩童嬉笑的吟唱声在莫瑜身后响起：

“孤灯迟逾，古桨渡舟……不相忘，不相见……嘻嘻，执灯渡者请此命，待到阴阳轮转再换人……嘻嘻。”

“什么动静……”

渡天诚的视线迷迷糊糊的，周围似乎有什么人在不停说话，有嬉笑的声音，有警告的声音，有越来越近的声音。但他怎么也听不清楚。

他坐在地上，摸索着手边的东西……那把短剑，刚刚不知道被摔到哪里去了，浑身像散了架一样疼。

也头疼的厉害，鼻腔里一半是血腥味，一半是浓烈到令人窒息的异香。

“咳咳，这味儿……摆渡使大人？”渡天诚缓缓抬起头。

周围的鬼魅顿时变得有些不安，但它们不安的来源并不是渡天诚，而是即便被黑暗团团包裹，但依然遮挡不了的莫瑜手中的光芒。

古老的灯火将黑影照的像是落日的余晖，犹如厚重的琉璃，犹如朦胧的梦境。

就连渡天诚的眼中的黑暗，也渐渐被那道光芒驱散。

渡天诚见状直接往后一靠，脸上的锐气已经不剩几分，脸上写的更多的是摆烂，他摇着头无奈地笑道：“不是，这摆渡使大人……咳咳，每次出门都自带蚊香吗？他老人家还，还……真是怪精致呢。”

彼岸的异香能够指引迷途的魂魄，能够模糊普通人的意识，这是一方面原因。另一方面……交界之处的怨念与恶意徘徊，总是充斥着令人窒息的腐臭味，唯有彼岸红花的香味，可以驱散它们。

在边界出生或者长时间滞留的东西，都会带上这一气味，或许就是那到混沌之间的证明。

渡天诚知道这些，但依然忍不住吐槽着，趁着摆渡使大人还没走到面前，他还能让自己的表情再飞一会。但渡天诚还是高估了自己的体质，他的眼皮变得越看越沉重，眼前突然一黑，失去了意识。

黑暗为灯火让出了一条道，莫瑜看了一眼左右伺机而动的鬼魅，不紧不慢地走到了渡天诚前面。

莫瑜站地挺直，他说不上来自己看到这样毫无防备的渡天诚又什么感觉，但目光却总是不经意地看向他嘴角的那抹殷红。

“呼……”莫瑜叹了口气。

转过身，他看向黑暗中的鬼魅时，眼中顿时出现了一抹肃杀的寒意。

“僭越，当诛。”命令一般低沉的话语一出，本来温和闪烁的黄色灯火顿时变成了犹如灰烬燃烧的苍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