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咳咳，抱歉，你的衣服……”

渡天诚忍不住又咳了几声，鲜血从口中咳在了那个来者的衣服上。

因为被抱的紧，所以渡天诚看不见这个来者面容。

渡天诚最先感受到的，是一股夹杂着血腥味的花香。一股很熟悉的花香，若是渡天诚的脑子还在清晰的状态下，他一定会想起来这是那位“点着蚊香过来的”摆渡使大人身上所特有的味道。

不过现在，渡天诚脑子里只觉得这花香挺不错，他的眼睛几乎要合拢，拼尽全力才朦胧地看见了那人的衣服。

那是一身黑色的衣服。

黑色很耐脏，所以哪怕渡天诚的血落在那衣服上也根本看不出然后血迹的颜色。

这个黑衣的男子抱着渡天诚一言不发。但渡天诚能够感受到，这双紧紧将他抱在怀中的双手不知是因为用力还是什么，正在不住地颤抖。

过了好久，莫瑜才将渡天诚松开了些，将他扶住。

“刚刚为什么不走？”

莫瑜的声音很轻，也压得很低，但即便如此也能听到他话中那股因为压制而变得格外深沉的怒意。

“你说什么……”渡天诚感觉到这声音好是熟悉，他费力地侧过头，看向莫瑜，“啊，是莫老板啊……咳咳，周时司呢，你后来见到他了吗……”

“我问你为什么不走！”

莫瑜看清了渡天诚浑身的伤，咬了咬牙，忍无可忍道：“那不是你能拦下来的东西，你连这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吗？要如此逞强，究竟为了什么！”

“哎呀，别生气……”渡天诚嘿嘿一笑，随后擦了一下嘴角的鲜血，拖着步子往莫瑜的前面挪了几步。

他笑着，用双手捧起了莫瑜的脸，好像浑身的疼痛在此刻都变得根本不值一提，他拼尽全力眯了眯眼眸，挤出一个最轻松的笑容，道：

“让我看看，眼睛怎么红了……哎，生气了可就不好看了……”

莫瑜抓住了渡天诚的手，气得闭上了眼睛，低声道：“渡天诚，我没有开玩笑。”

“我也没有啊，还没有看到你这样认真的模样呢……咳咳咳！哎呦，我感觉自己就要跟着摆渡使大人去了……就不能让我好好再欣赏一下吗？”

事到如今，还能用如此无赖的回答搪塞。莫瑜着实感觉到了生气，“好啊，你就去吧。那我也走了。”

“别啊……唔！”

渡天诚急得连忙迈出一步，但由于浑身上下都是伤，并且刚刚那番过后，身上已经不剩什么力气了。这一急切的一步比渡天诚想象地还难以接受，差点让渡天诚直接疼地摔倒在地。

虽然气人，但毕竟这渡天诚确确实实重伤在身。莫瑜见状，立马伸手将渡天诚架了起来。

“你知道的，我是人界的掌世者，是摆渡使在人界的使者。”

见着莫瑜黑着脸又过来扶了，渡天诚可是高兴了，他厚着脸皮地往莫瑜身上蹭，这一会倒是不担心自己身上的血会不会沾上莫瑜了。

他淡淡地笑着，抬起头看向天空，用淡淡的声音道：

“谁都可以跑，谁都可以害怕，但我不能。我若是退了，还有谁来挡？若说摆渡使大人的使命的守护边界。那么，我的责任便是保护这一隅天地……直到摆渡使大人到来。”

所以，他在等我？

莫瑜的目光顿时变得闪烁，一想到自己刚刚就要直接无视人们的声音，走向边界，便感到一阵难言的酸涩。

莫瑜的语气顿时变得柔和了几分，犹豫地问道：“可，他……若是不来呢？将希望交给他人，这个想法并不高明。”

渡天诚继续淡然道：“是不高明，甚至有些愚蠢了。可若是没有这份希望，便没有三家鼎立，没有人界的千年安定，也不会有我渡天诚。没有那份希望，我早就已经成为了鬼魅的口粮……何况现在，我确实把他老人家盼来了……”

“是啊，没错，”莫瑜叹了口气，轻声道：“你盼来了……”

“嗯，”渡天诚点了点头，用尽力气将脑袋耷拉在了莫瑜的肩膀上，声音中的轻松渐渐抵挡不住疲惫：“我走了之后，在下一个可以支撑起侦探社的人出现之前，请你多关照一下社里那几个笨蛋……不要让他们走出阴影，不要让他们去质问三家……”

“走？你要去哪里？”莫瑜疑惑道。

“这是一种委婉的说法啦。”渡天诚无奈地皱了皱眉头。

想到在鬼族的思维之中，应该极少有去世这种事情发生。莫瑜又那么迟钝，恐怕并不会理解眼前发生的事情。可是鬼族的寿命那么漫长……他终究会理解的。

渡天诚咬着莫瑜的耳朵解释道：“百魅穿身，内脏受损。人受到重伤是会死的，死后魂魄游过边界，进入鬼界，失去记忆，往返复生。

若那之后的某一天，我见到了你，我还能记得你吗……哎呀，海洋馆还没有去呢……”

“知道了。海洋馆，我会陪你，”莫瑜将手轻轻抵在渡天诚的嘴唇上，随后又缓缓盖在了渡天诚的眼前，“有我在，你没那么容易见到那片混沌之地。不必再勉强自己了。

你完成了你的职责，现在，你可以休息了。”

听见这话，渡天诚低喃着嗯了一声，毫无保留地将身体靠在了莫瑜身上，一直紧绷的身体终于在那一刻瘫软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