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袖陷入了回忆,在回忆里他还能依偎在熟悉的气息身边。也不用一个人处理鬼族的叛乱,也不用独自面对人界的威胁。
可是梦总会醒的。
当他回过神来,那个有点意思的人类少年已经不见了。头顶是云雾掩映的月光,夜间风轻轻吹拂着发丝,些许凉意透过单薄的衣裳刺破肌肤。
又是一个人,真的好无趣。
好无趣啊。
没有人能听我说话。他们不敢,不能,或者不足以。
高处,真的好冷。
所以,为什么不能让这个无趣的世间为他们陪葬呢?没有他们两个的世间,还有什么意义?
究竟有什么意义呢?渺小的人儿,甚至无法认清自己,明争暗斗,那样狂妄自大。
这人界,究竟有什么值得骨面大人执着的地方呢?
一颗嫉妒的种子逐渐在心口萌发,炽热的想法逐渐侵蚀着屠袖的理智。
屠袖越发不理解,究竟是为什么令骨面渡者舍弃了边界和执灯渡者,选择独自一个人留在人界。这些什么都做不成的弱小家伙,真的比得上他放弃的那些吗。
如果……没有人,一切是不是会不一样了。
从山上眺望,只能看见一片暮色蒙蒙和沉睡的村镇。海浪轻轻拍打着遥远的礁石,月光撒下的光辉犹如金滚的琉璃一样在天边流淌。
一场宁静地不忍破碎的夜,有多少人在念着香甜无忧的梦但。
如果,没有人。如果当年自己在果断一下,是不是都会回来?
这些人凭什么酣然入梦,凭什么什么都不记得,凭什么能够这般心安理得地享受安宁。
屠袖握紧了拳头。黑色的雾气从他周围升起,渐渐遮住了他的眼眸,红色的眼影犹如鲜血一样闪烁着异样诡异的光泽。
在这片海风吹拂的城边,无数人的梦编织成了一个甜蜜的夜。
独自一人的鬼界之主看了很久很久,在第一抹晨曦洒落之时,他回身回到了鬼界。
十多年后……
屠袖再一次出现在了啼疆山上。
他带来了一瓶鬼界特酿的血骨酒,一个人闷声一口一口喝着。
一天一夜,或者是三天三夜。
和十多年前那个人类的少年说的一样,这地方真的很安静,不会有人打扰,也不会有人搭话。就连风也是凉嗖嗖的,能够及时将眼角的湿润吹干。
独自一人处,越能感到自己的渺小。
这样也太无趣了一些。
来人界的意义不就是为了看看那些聒噪的人类如今变成了什么样子吗?
屠袖突然有些想再看看那个叫阿渡的少年。他立刻飞身而起,一路到了海边。
“阿渡?”一个坐在树下乘凉的大爷皱起了眉头,“俺没听说过啊。不过这个名字听着像是个撑渡船的。不如往东边走走,那里有个渔村,那一带有不少人常年往海上跑。”
沿着海边的村镇,一路往东边走去。
“阿渡?”
一个在整理渔网的老嬷嬷停下了手上的活,仔细回想道:“哎呀,俺们这村除了打鱼的就是撑渡船的,也没不识几个字,那些撑渡船的一吆喝起来都叫阿海阿远阿渡的,不知道小伙子你说的是哪一个阿?”
“是个少年,大概这么高。”
屠袖抬起手比划了一下。
也就在比划时,他突然想起来现在和那时已经过去十多年,那时的那个人类少年现在应该已经长大成人了吧。
人类的时间总是过得那样快。
屠袖的手的神情微微愣了愣,然后若无其事地收回了自己比划的手。
“哦,小娃娃啊,让俺想想……”
老嬷嬷抬起头看向海面。
很快,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本来就如同山壑的皱纹变得更加深了。
她干咳了一声,道:“那些在渡船上长大的孩子都是老渡头们捡来的别人不要的孩子。都是这样,找不到能传宗接代的好歹也不能让自己的技艺失传了。
虽说不是什么能拿到明面上来说的技艺,但也毕竟是一辈子的东西。不过,我们这些打鱼的可不敢和他们站在一起,一不小心就会染上什么。”
屠袖没有听明白,问道:“什么意思?染上什么?”
“年轻人你……听说过摆渡人吗?他们口吟歌谣一路送人安息,他们能够将人的灵魂渡往另一个地方。那些所谓的撑渡船的就是摆渡人。
哎呀,嘘小点声,这听着就吓人……一些遇上不干净的东西没的人,或是走的蹊跷的,都会让摆渡人送到海里头去。听说啊,这海里头有有好多邪乎的东西呢。
不过,从几年前开始镇上多了不少做法的,这些摆渡人也渐渐捞不到活了,都走远了。当年的那一批老的也早老没了,年轻的也走到别处去了……”
“摆渡人?”
屠袖的眉头微微皱了皱,他打心里不认可这个词语,什么时候人类也敢用渡者大人的名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