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暗喜,得来全不费工夫,却没料到绝影从身体中穿过,一时惊讶用团扇遮住了脸。绝影趁此机会逃离,朝着曹操所在跑去。
“算了算了,不愧是那个人的坐骑,宁愿魂飞魄散也不愿意被我吃掉呢。”女子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反正也活不了多久了,就这样吧,该搅和的都搅了,这样回去禀报大神应该不会说我吧。唉,真想吃掉那个人的左膀右臂呢,他痛苦的样子一定很好玩嘻嘻。会有机会的……我会回来的……”
说完话,女子身形消失不见,就连刚才战斗留下的痕迹也人间蒸发,好像刚才只是一阵风吹过。
绝影依旧奔跑着,速度愈来愈快,它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烧魂是不可逆的过程,一旦开始,便只能等到魂飞魄散。
它现在已是残魂之躯,在躯体消散前不知意识还能存在多久,那封信在燃魂的瞬间被烧成了灰烬,铭刻在胎光中,确保信能够最后消散……
曹操放走了蒲松龄,起身去了内室躺着,不知为何,他的心脏隐隐作痛,仿佛被人用刀生生剜走了一块肉。莫名其妙的恐慌袭上心头,那种感觉就像是他在梦里初次见到人头金字塔。自从出巡后就沉寂的黄星突然出现,球体上的黄色液体不断的滴落,把地板烧出一个个大坑。
“你是专门出来给我找事的吗?”曹操颇为无奈,伸手接住滴落的液体,说来奇怪,能将地板烧穿的东西在曹操手里却感受不到一丝热意,里面反倒蕴含着令无数神仙鬼魂为之疯狂的力量。纯净,不含一丝杂质,曹操喉头滚动几下,终于是没忍住,把掌心的液体喝个精光。入口便知此物神通高出琉璃露太多,奈何浪费了许多到地板上,只能意犹未尽的舔舔手掌。
黄星的光芒闪烁不定,似乎是在催促着他去做什么。曹操不解其意,但心脏的疼痛让他即使有想法也无法立刻行动。床榻离着他有些远,心脏的逆反触发了连锁反应,连带着头也开始疼起来。恍惚间他以为自己还活着,遭受着头风的折磨,黄星抵在他的胸口,巨大的冲力几乎将他的魂体撞碎。
曹操双手抱住头,熟悉的痛感带来了豆大的汗珠,地上被后背的汗液浸湿大片,整个人蜷缩成一团,无意识的痛苦呻吟着。黄星换了位置,停留在嘴唇上方,液体偶尔滴落,被曹操下意识的吞咽入口。
外面传来了军士的呵斥声和战马的嘶鸣声,那声音似乎有些熟悉,曹操使劲从痛苦中剥出需要的记忆,应当说出口的名字被呻吟堵在嘴边,随着泪水一同被埋葬在地里。
他看见了自己的绝影,那匹神俊高大的黑马早就奄奄一息,每走一步就有化作碎片的魂魄消散在空中。黑马步履蹒跚的走到面前,低下头来亲昵的蹭蹭曹操的脖子,被包裹在心脏里的书信展露无遗,随着身体的消失“啪”的一声掉落在地。
绝影张嘴,似乎是想要再叫一声,奈何整个身躯几近魂飞魄散,连一丁半点的声音都发不出来,只好咬咬曹操的衣领,在那人崩溃的目光里彻底散为齑粉,重新回到天地的怀抱之中。
曹操跪坐在地上,对着绝影消散的地方静静发呆,离别来的太过突然,他连发生了何事都不知道。书信安静的躺在地上,原本的位置是绝影的心脏,他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把信捡起来揣在怀里。
典韦许褚“姗姗来迟”,二人单膝跪倒,半天没敢吭声,曹操瞅着他俩只觉得好笑,“下去吧,什么都没发生,知道吗?”
二人起身离开,周边的护卫重新换了一茬,兵士们忘记了方才的骚乱。外面同刚才一样安静,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地上有些凉了,自己的老腰经不住这么凉的东西。他或许可以考虑下加点能暖和屋子的东西,嘴角止不住的笑,屋子里明明被火烧的很热,他却觉得冷得刺骨。坐了许久,曹操才算是勉强缓过来,他实在是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拖着身子靠到墙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左手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信。
程昱写的言简意赅,简单说了下夏侯渊出事,请他带着琉璃露和青莲回去坐镇。曹操无声的笑笑,眼泪又自己滚了下来,绝影消散的场景历历在目,现在还需要去为了救即将死掉的兄弟而奔波。
绝影走的很干净,魂飞魄散的都是这样,连层尘埃都不会留下,彻底消散于世间,融合为天地的一份子,空余人记得他们的姓名。魂魄燃烧的火焰余温还照拂着空荡荡的屋子,哪怕是消失了温度依旧没有降下去。他想想都觉得疼,绝影生前也是带着浑身的箭伤背着他冲出包围,谁料想到死后却又上演了一次同样的场景。
可人总是要为活着的事物奔波的,曹操喘了几口气,扶着墙站起身来。人死如灯灭,当务之急是救夏侯渊要紧。绝影的仇他会报,但不是现在。他大可以在这结束后像生前一样举办祭祀,然后痛痛快快的嚎啕大哭,利用忠孝去激励活着的人,利用死亡去成为帮助自己的工具。多少年来他都是这样做的,带着对方的首级去祭奠一番,已经是最大的恩赐。
阴间没有阳光,却有无数的白烛和灯光照射,那些光亮有些刺眼。曹操走出屋子,他用手挡住了无尽的光芒,也挡住了一直流淌的泪水。
典韦许褚见自家明公出来,急忙上前去搀扶,但让人一把推开。
“准备进宫。”曹操语气轻松,完全不像是刚刚哭过的模样,能让人看出来的恐怕只有尚在泛红的眼眶,“孤要面见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