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披散着黝黑长发,来到九龙桥。
九龙桥有九座风雨桥,相传有一蛟蛇在此处化龙,民间顺口改叫九龙桥,如今有妖蛇效仿,意图偷天改命。
棱月看着眼前溪流浅浅,蜿蜒而去,抬脚拾起裙边揶进腰带内侧,脱掉鞋履,趟进水里。
趟进水里走动,脚踝边踩动带起水花,触及肌肤,冰凉沁心。很少有人在春日便敢随意入山水中,毕竟春日还是很寒冷的,不亚于冬日刺骨泠冽。
这对棱月毫无影响,如她月名而言,冷冷相抵,谁能耐过谁。
踩水不深,棱月便在溪中踱步而行,此处之水也就够溪中小鱼徜徉几分,大一点的鱼都翻着肚皮见底,妖蛇何存?
她没有着急离开,心中有些疑虑,不急不慢地走到一座风雨桥桥洞下。桥下石头裸露,水流没有漫过打湿,顺势坐了下来,闭目养息,静静等待。
脚边穿过细细溜溜的凉意,风从桥下打过,将她披散的长发带起,吹出桥洞外,似要将她与溪水同流而下,棱月抬手将发丝塞回耳后。
“起风了。”棱月睁开眼睛,脚踝的水涨到了小腿肚,歇脚石被浸没,裙衫也一同湿了,她便将腰侧的裙角放下,飘荡在水上,贴在她的腿脚上。
水涨得很快,棱月朝岸走去,等她上岸的时候,已经湿透。天色渐明,山水来之极快,将河道瞬间填满,溪变河,不过在片刻之间。
两侧的群山茂林将水色衬托得越发绿中发幽,往河里多看几眼,心中便觉烦闷惊恐,怕水中眨巴出一双眼睛,要将人吞噬进去。
见水面荡起水波,漾漾如同水蛇在游动。
有条蛇。
左手取水握在掌心,高抛起落到右手,右手腕向下一转,往水蛇七寸掷去。水蛇甩尾快速而过,水针紧随,“噌噌噌”落在水面,却始终落它一步。
水蛇领空翻跃出水,往棱月方向看了一眼,扎头入水往风雨桥去,水波涌动,浪起起伏伏。
棱月在岸边跟着它跑去,过风雨桥,桥洞过水大半,风浪、水浪渐缓,水蛇不见踪迹。站在桥上,看着桥下水流而过,这妖蛇不见踪迹,隐匿何处去了?
她跨出身子,手握在桥栏上,身子往桥下探去,腿代替手勾住护栏,便松开手掌,上半身完全腾空,摇摇晃晃,倒挂在桥下。
视线由近及远,晨光透过,金黄铺在河上,棱月稳定住晃动,视线在桥洞下搜寻,雕刻有石画,只是年岁久远,加之水潮气生出青苔,残损许多。
棱月变幻术法,脚松开护栏,随势倒在水上,人与水横隔一层。她两肩带动背部往前挪,抬手触及青苔摩挲,指尖传来触感。
石花凹凸不平,细细长长的的凸起、曲曲折折的凹槽,数量众多,应是被水浪打出来的形状。
突然手背寒毛竖起,手摸改掐,捏在一处,“出来。”
棱月边说边将手往外抽,似乎要将石画里的东西往外拽出。拉锯许久,水蛇嘶吼一声,被她捏着蛇尾七寸硬生生拉了出来。
蛇身入水,甩动身体,将平静的水面搅乱。昂首回头,水花扑着朝向棱月。
棱月掐着蛇尾往身后拽去,蛇头受力摔进了水里,抗拒之力随着入水越来越大。她在水里没有优势,得想法子上岸。
水蛇疯狂甩动,势要将尾巴挣脱,以重获自由。它在沸腾的水里朝着棱月游来,眼看要咬上大腿肉,被她一个抬手拍压在脑袋上。
它脑袋发蒙,甩着脑袋出水,游来晃去绕着她盘旋,见机行事,尝尝它的厉害。
棱月四肢被围困,水蛇收紧盘口,索性倒进水里,又跃出撞在桥洞口,反复多次,桥洞下的石画被蛇皮摩擦,大力之下有点磨平了。
水蛇见状很是着急,将她放了,暗自生气,这人捏的一把好尾巴,死活不肯放。
她看着水蛇不明所以,抬起头望了一眼惨遭破坏的石画,料想它平日栖居在此。见它有所顾忌,就好办了,三五个回合,便将它收服进了捆妖袋中。
这条水蛇功力不过百年,还是条幼蛇,在她手中连蛇尾都摆脱不了,找错了。白废了一番功夫,棱月上岸掐净衣诀,朝着下一座风雨桥走去。
远远看见桥上在走人,打破平静,来往的人群,有些在河边洗衣,有些挑着担往对岸走去,从世外桃源又重回了人间烟火。
棱月止步。转身往回跑去,好家伙,被骗了。
雾气弥散,此前的风雨桥已隐入大半,棱月加快步伐,跳跃进了大雾之中,哪里还有什么桥,不过是妖蛇幻化,引出一条小蛇吸引她的注意,开智不凡。
棱月背有芒针之感,全身鸡皮战栗,且已应激拿出武器在手,是一把没有开刃的大刀。
今日便拿下它,作为开刃的祭品吧。
“口气不小,小姑娘。”雾气往她的脸上喷来,脸上的毫毛被水雾侵染,肩头压力也吃重。
未见其形,妖蛇却已展示它的强大,祭品是谁,不言而喻吧。
棱月心惊,当下忙收敛心神,这妖蛇能听见心音,修为颇高。
从十米开外,到三米见外,直到伸手不见五指。
大雾将她笼罩甚至是困住了她的神识,现如今她如同盲人一般。
不能坐以待毙,棱月将大刀横隔在前,双手注力,朝前劈,雾被砍出了一道口子,朝两侧散去,又被往前的雾气所填满,雾气也开始发力,往她的鼻、耳、眼角钻去。
棱月右手刀刀不停在前砍,左手掌心生火将面前的雾气烤散,比拼耐力与修为。
长此以往,连妖蛇的边都没摸到,修为反而被掏空,棱月觉察到捆妖袋中那条水蛇在动,那便试一试。
左手竖起向前,以火开路,将大刀收回后腰侧,转手将水蛇从捆妖袋中掐着蛇头取出。
火焰烘烤蛇尾七寸,水蛇嘶嘶尖锐鸣叫,棱月赌小蛇是条金贵的蛇。瞬时雾气缠绕化形,棱月深呼吸几回,肺得到舒展,便将水蛇重新放回捆妖袋中。
化为龙卷风,气势汹汹。
棱月被吸进风里,被举高,被压低,五脏六腑都要被揉碎了。
她扔出小蛇,见它嗦嗦嗦得游动尾巴,她跟在它后面,小蛇看她不依不饶的模样,张开嘴,露出尖牙嘶吼,棱月见它这幅模样,抬手便要再虐它,它赶紧退后几步,朝龙卷风风眼去。
小蛇不受阻拦能去,灵气化鞭,卷在它身上,让它带着自己出了这个漩涡。它吭哧吭哧得越游越重,回头气笑了,好个不要脸的,蛇口咬着灵鞭,眼神绿油油得死盯着她。
小蛇也不往风眼跑了,气鼓鼓的翻朝风浪汹涌之处游去。棱月见它挺有气性,灵鞭化无,便随它去了。
也是气机越来越稀薄,长发在乱风中翻涌,随着龙卷风围绕成了一个圈子,暂时免受捶打梆摔之感。
雨,滴落。
落在脸颊两侧,异常地刺骨。
棱月吐出一口血,发丝围剿了个干净,护在两侧,将大刀拿出,朝手心划开了一个血口子。
大刀只能用自己的血开刃了。刀刃吸饱血,铁锈掉了,露出精武铁器。
“破—”棱月抽出三分之二的灵气化在刀上,势要将风砍出一道口子。
龙卷风停了,像是被凝固在半空,大刀横切,像是一颗树从中被人砍断,上面的枝叶枯萎了,徒留下半段树桩。
上面的雾散了,升空之力砍断,垂坠在下面的雾气中。
棱月喘着气,这才看清,妖蛇昂着首,身子隐在浓雾中。
妖蛇,不,该死,是条蛟。
龙有角,而蛟无角,怪不得这蛟藏匿起来,不轻易露面,怕走漏风声,于渡劫无益吧。
是蛇,是蛟,都得战。
“你想偷天换命。”棱月说。
“今日既然来了,便留下来陪我吧。”蛟本想在渡劫前少添杀戮,消息不能走漏,所以…你来得不巧了。
蛟吐出冰息,一股寒潮朝她涌来,誓要用寒潮将她绞杀粉碎。
棱月手心化生火焰之力,两指并拢,点进瞳仁之中,垂目而上抬,冰息瞬间将她冻成冰人,厚厚一层冰,被冰封在里面。
蛟爪从天而降,要将厚冰踩碎,蝼蚁弹指一挥间便能处理了。
外面冰封不显,里面肉眼可见得冰块化水,她睁开眼睛,目之所及,金色的火焰附在冰上,冰块融化,束缚的双手挣脱,十字交叉护在头顶。
大爪携带着巨大的力量,两者抵抗而来的撞击之力,腰侧下面的冰块硬拖举着她站立,冰碎了一地,她单膝跪在地上,头被压制着不能抬起。
她的眼神,没有惧怕,只有兴奋。
“你离不开这里。”棱月歪着嘴角对它说。
对蝼蚁实在是、耐心全无。蛟没有理会她,伸出爪子再次朝她抓来,棱月借着腰腹部的力量,就地翻滚,站起来,刀在空中幻化成盾。
“无用之功。”蛟开口说道,声音醇厚。
幻盾,一击即碎。
蛟尾高举,快速甩在她身上,她一下便被拍晕过去,不用言语实输何为不自量力?
眼前之人便是。
她的气息未断绝,蛟首俯身而来,欲将她之人首进它之口,嚼个细碎以此泄愤。
蛟入口咬下,却不想棱月还能从齿缝之间滑溜出去,身影坠下漫天的大雾里去了,气息瞬时消失不在。
蛟在它的领土中游巡,怒气冲天,势必要将她揪出来。
记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