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草地上打了一个盹,她的衣衫染了露水,走起路来,留下一串串透明的似珍珠。
提着水桶来到瀑布前。
老样子,修炼就是这样持续地、枯燥乏味。
山水冲泄在身上,较之以往,竟也不觉得冷了,昨日喝饱的干姜汤,大有裨益。
岩石堆里盘坐已经不能满足棱月,她凌空盘坐在另一侧无底的瀑布下,冲刷力度直接飙升几倍,肩膀重压得让人想蜷缩,想要退却。
棱月对这种湍急的水流也是来了山门,才知,才有了见识,本能是有些惧怕的。
稍有不慎,今日的修炼就打断了。
棱月望天,时间不早了,得快去战戈之地了。
静心,抛却杂念,护住丹田,水中三花之火能不能行?
莫烦恼,试试便知。
右手挡在左掌心的上方,三花之火旺盛摇曳,棱月将右手慢慢挪开,大量的山泉水直面三花之火,水火不容,你争我夺。
山水还未触碰到三花之火,无形的火势形成屏障阻挡入侵。
两者交接之处,水在燃烧,一时之间难分胜负。
棱月将右手放回膝盖之上,娇弱之花是开不长久的。
山水全面进攻,敌寡我众的情况下,气焰嚣张,攻势凶猛,吃下这点萤萤之火,轻而易举。
三花之火鼎盛,火焰滔天,将水流破出一条路,沿路闪着火花,将山水烧红,水汽充斥在瀑布周围,逐渐向外扩散。
要想维持极盛的燃烧状态,着实不易。
棱月抬起右手想去护时,又回落原位。有些关,是一定要独自去闯的,且看能走到哪一步吧。
小黑盘踞在中心,肉眼可见的萎靡,三火之火还是被水压制了空间,山水的欺压越来越近,直接盖在头上,源源不绝的吞噬着火心。
三花之火,不怕火烈,还是难破五行相克之道,水克火?这便是终极吗?
山水泉泉,火心微微,一步步缩小,水侵入火心,声势盖灭了,哪怕三花之火扔顽强地复燃。
不过几秒,被更浩大的声势压得抬不起头,三火之火灭了。
连同棱月在瀑布下求生,还好手快,见大势已去,连忙攀着一块石头,垮腿翻身上了岩石堆,免去冲到下界,还得跑回来。
整个人浸在水里,心胸起伏地望着黑中透亮的天空,不知所想。
棱月冷不丁从水中坐起,虽已修成三花之火,为保证万无一失,还需去异界找找火种,今日就去。
上岸,将山水灌入水桶,用术法极大压缩了水量,浇个园子的水量不在话下。
走到一半,肩膀被人一拍,棱月侧过头去看来人是谁。
“棱月,你怎么还在这?还不快去习字堂。”
“?”棱月眼神自然流露出,有些迷茫。
“尊者教字,你还不快去。”说完拦着她的肩膀,一同往习字堂去了。
“师兄,怎么称呼?”棱月脸盲,跟这人打过交道吗?
“你怎么逢人便喊师兄师姐的?”说话的人排行第九十六护卫,沈为山。
棱月将吹扬的发丝绕到耳后。
“师姐,在下名沈为山。”沈为山是棱月的小迷弟,一个人怎么能拼命到如此地步,不是在修炼就是在做任务的路上,且一天修为蹦几个台阶,真真是强者。
山门中人天生慕强,许多人默默给她大开方便之门。只是棱月一心修炼,很少关注细节,不知道而已。
“师兄,去习字堂可有什么规矩?”棱月心中默念沈为山,记下了。
沈为山笑着摇摇头,“师姐,唯有尊师重道而已。其他没什么特别的规矩。”
“多谢。”棱月提着桶大步向前。
“师姐,这桶我来提吧。”难得碰上棱月,沈为山当然要刷波好感了。
棱月上下打量了一下他,左手伸直胳膊递给他,“给你。”
“好咧。”
棱月松手,沈为山接过。
水桶垂直落地,振荡出不少水,地上湿了一片。
沈为山尴尬地上前便要提起水桶,使劲,使了吃奶的劲,水桶纹丝不动,心中骂骂咧咧,好丢人啊。
“还是师姐自己提吧。”沈为山抓抓后脑勺,颇为不好意思。但凡有可能,也不肯第一次见面就这么丢面。实在是太沉了!这水桶里装的是水吗?
棱月没做解释,低腰将水桶轻松提起,“师兄,我们快走吧。”
“哎。”沈为山看她小身板一脸轻松的模样,倒是要怀疑刚才自己的蠢样了。手偷偷往桶里舀了一勺,嘴巴一抿,单纯的水毛,真是奇了怪了。
习字堂,位于山腰之上。
四周窗格大开,屋外是成片的竹林,天色尚早还点着烛光。
小径通幽,甚有人知。若不是沈为山带她前来,她竟也不知道有这等好事,能在尊者眼皮子底下,可以离他如此之近。
棱月何时来得山门,她已经不记得了,每天都是满勤修炼,甚少与山门中人了解门中事。
她跟沈为山来得早,还没什么人,就近落在后手的长案上。
看着长案上有习字簿,棱月抬手翻看,有前人的行楷、草书等。
根据她的观察,以教楷书为主。
在她看书的这段时间,络绎不绝的人进了屋,坐在自己惯用的位置。
棱月怕占了别人的位置,左看右看也不见有人朝她走来,便安心坐着。
“你不是嫌我字丑,今日跟我凑一起做甚?”
“嘘,别说话。”
“还不让人叨叨了?”
“尊者来了……”
……
尊者背着皎洁的月光踏入屋内,众人顿时禁声,起身弯腰行礼。
棱月有样学样,看着尊者落座,“坐。”
众学徒才起身,再次落座,较刚才,背挺得笔直。
“先前说到诸子百家,各位有什么感想?”棱月循声抬头,原来尊者凑近的声音,竟有浓重的威压之势,普通一句问询,便让人难以喘息。
“尊者,今日我想学老子的《逍遥游》。”总有艺高人胆大的人,顶着安静发声。
尊者眼神巡视了一圈,稍有停顿,便说:“允。”
众人大气不敢喘,在书册翻找《逍遥游》,开始誊抄。
棱月学着旁边的人,铺好宣纸,开始提笔。
尊者拿着戒尺,开始在屋内走动。
敲在后背。
“背挺直。”
抓过沈为山的手,“握笔有力,入木三分,还需再练。”
戒尺“啪”得打在手上,“专心。”
……
只有戒尺跟尊者说话声。
走到棱月身边,停留看了一眼,说“多练。”
棱月点点头,她以为尊者的戒尺会落在她身上,毕竟这狗爬字,她看了也费劲。
好在,尊者仁慈,走到下一桌去了。
戒尺声响起,“重写。”
……
“何谓逍遥?”尊者出声问道。
“尊者,我想是超脱生死之限、时命之囿、哀乐之情,才能乐逍遥。”沈为山停笔,起身,作揖,讲道。
“很好,坐。”
有了一个好的开头,其他人也开始各抒己见,学堂很是热闹。
晨钟敲响,尊者说“散堂。”
众人起身,拱手作揖,恭送尊者。
等尊者走远,众人才起身收拾长案上的笔墨纸砚。棱月在钟声杳杳之际,众人伏低之时,早已收拾妥当,后脚就跟着尊者走了。
原来尊者是从习字堂而出,怪不得每次见他都从山腰处而下,传道授业解惑也辛苦呐。
看来今日之后,不用去听尊者讲道了,习字堂就够了。
棱月拿起水桶,往相反的小路走去,今日还得将浇水任务快快做好。
棱月领了十日的浇水任务,这才第一天,得开个好头。
从山门到山顶,一路的浇水任务,棱月还是第一人,因浇水量巨大,一般都是分段分人进行浇水。
棱月凭感觉,有的多浇一勺,有的半勺就够了。沿途从山门主道,很快到了半山腰,看着还剩半桶水桶,掂量一下应该差不多。
她绕到尊者的主殿前,突然被三四根交叠的草绳勾住了水桶,冷不丁顺着力道棱月被拽往前走了几步。
稳定重心后,棱月拉过水桶,与草绳相持不下,草绳成精了不成,还会自己抢水喝?
要是山脚下它抢也就让了,这回在山顶,打水一来一回,浪费她不少时间,怎么说都是不能让的!
岂有此理!
棱月再侧身拉过水桶,四花之火在草绳下出现,本想让它知难而退,这才小惩。
草绳龇牙咧嘴,就是不撒手,草绳也不退让,烧焦了我再换一根新的,势必有拿下这桶水的架势。
棱月都要怀疑这水桶里有什么宝贝不成!
她可没有闲工夫陪它玩,她要动真格了!
四花之火收拢,三花之火开启。
“给过你机会了。”棱月提醒道。
就在三花之火盛开之际,草绳那边的力道突然松懈,以致于棱月拿着水桶往后倒,水溅湿了一身,发丝也跟着耷拉在地上。
怎么回事?
“那地上之人速速离开。”主殿的护卫呵斥道。
棱月余光瞄了瞄,心想说我呢?不动,装傻。
尊者路过,余光看见水桶半翻地,衣角渐湿的棱月,皱眉。
步伐便停了。
旁边的护卫随手掐了一个清风诀,棱月的衣服变干了,水桶也扶正了。
尊者看了一眼护卫,护卫低头不语。
走远了。
棱月咬牙切齿地跳进草丛里,“我跟这绿茶草绳不共戴天。”
凭着四花之火烧灼的印记,棱月将这跟隐匿起来的草绳揪在手里。
“哼。”棱月以为它是怕火呢,合着是尊者来了,戏弄她是不是!
三花之火握在手心,草绳握在手心,绕着一圈又一圈。
草绳在手心里跳来跳去,试图逃跑。
只能冒出一截嫩芽,哭哭啼啼求饶,指着水桶示意,可以帮她干活。
能帮她干活啊,那就好商量了。
“主殿附近的花草都浇了,不可偷懒。”棱月掐着嫩芽警告。
嫩芽狂点,棱月撤火松手,草绳卷着水桶赶紧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