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色变幻,天壤之别,已是高山流水,不像极寒之北应有的季节。
三千丝如蛇头昂起,棱月抚顺毛发,对这个幻境充满好奇。
入人家的幻境了。
棱月望着满目翠绿,水流涓涓,牛马成群,不远处有座木栅栏,便往木屋去了。
推开木栅栏,有个女子正在晒着草药,棱月冲她打招呼,却并有出声应答。
棱月抬脚往后退,准备出去,不料后背与进门的男人前胸相碰。
她顿时毛骨悚然,没有感知到男子什么时候靠近的,要是拿着武器,她就已经失了先手。
“客人,里面请吧。”后背的男子出声道,既然没有恶意,棱月前近几步,转过身来,看清楚男子相貌。
清秀,书生?赢弱……不像有什么武力的样子。
棱月看着他,四目相对。
晒药的女子转过身来,跑向男子,抱着他,抬头撒娇道:“阊皿,你回来啦。”
棱月将视线看向晒药的女子。
耳边听着阊皿说,“遥儿,我回来了。”
“阊皿,阊皿……”遥儿一直叫着他。
遥儿声音真好听,摇晃着阊皿,骨头都酥软了,不顾外人在场,弯腰曲背回抱着她,鼻子埋在她的发丝里,深深嗅着她的味道。
棱月看着腻歪的两人,走到主屋外,有个秋千,便坐了上去,边荡着秋千,边看着两人。
“遥儿,我饿了。”阊皿深情款款地看着她,语调轻柔。
“阊皿,等我去做饭来。”遥儿松开手,又眷恋地回抱了一下他。
“嗯—”阊皿手指揉着她的肩膀,将她支走了。
“客人,里边请吧。”阊皿望着遥儿往后厨走去,才有空理棱月。
棱月稳住晃动的秋千,跟着他进屋去了。
在门口脚步一停,里面有法阵,棱月并不打算进去。
“客人,进来吧。”阊皿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
棱月冷哼一句,想去找那遥儿。
阊皿的声音变得冷漠,“夺其其运,来!”
起了法阵,屋内悬挂的擒凶图落入卦内,就差一个猎物了。
擒凶图,变擒妖图。
“真是棘手。”棱月看着卦阵起了,一看是吸取灵气的,便想到遥儿。
“遥儿,遥儿……”棱月模仿阊皿的声线,叫唤遥儿。
“找死!”阊皿面色苍白,托起大阵,砸向棱月,“困!”
法阵从屋内飞出,罩在棱月头顶,法阵大圈向外走,小圈向内走,循环往复,要将棱月吸入其中。
“斗法如儒,术起。”棱月双手交叉顶起在上,“法相,现。”
一个佛手护在棱月头顶,与吸人法阵抗衡。
阊皿说“妖孽,还不快快现形。”
“我看你才是妖孽!”狂风骤起,呼啸而过,三千丝斜着遮盖住棱月的眼睛,咬牙切齿得说道。
阊皿看着眼前的棱月,竟有佛手法相,一时之间神色莫名。
吸人法阵旋转着往下压,佛手渐渐出现裂痕,看样子快要撑不住了。
棱月微眯着眼睛,向阊皿说,“歪门邪道,她命不久矣。”
“闭嘴。”阊皿听不得某些话,爆起。
“收!收!收!”连喊三声,法阵收人的节奏更紧了,佛手压碎,棱月被吸得倒挂,腿部已经被困在法阵内。
棱月甩出海青,绑在阊皿身上。
阊皿术法化刀,却怎么也切不开海青的绳索,棱月已经被吸入大阵内,他也被连带着带了法阵内。
法阵内,一片火海,火球飞来飞去。
棱月松了一口气,盘龙闻着火味,自己飞了出来,游龙戏凤般踢着火球。
不久,棱月发现盘龙被火球围困了。
阊皿被带着进来,海青碰到火球缩进棱月的衣服里去了。
他双手抱着肩膀,冷冷看着棱月,说“不要做无谓挣扎。”
“哼。”纵使盘龙被困,她也毫不退却,困难只是一时的。
火球好啊,就当山门的炼炉室了。
棱月只看了一眼,对他说“要想提线木偶活着,我劝你别轻举妄动。”
说完,盘腿,开始调息,她的眼睛倒是睁着。
这里的火球携带着剑气,刀人刀得厉害。盘龙想要冲出去,被浑身带着剑刺的火球刺穿,又重新融合。
刺穿,再融合!
盘龙被激得一身火气,本身在三天地就是说一不二的霸主,被这破东西堵着,真要撕碎它!泄愤!
三花之火绕着盘龙打转,附在盘龙耳边嘀咕,两火相商,能不能化为无数细小的分身,跟在那洞穴的四角怪物一样,一分为二,再分为四,如此循环,直到为细微的火种,让它拦都拦不住!
盘龙在前,三花之火殿后,剑气的火种虽凌厉,这也不失为一种考验,若是能收为己有,哈哈……
带有剑气的火球,丝毫不惧盘龙横冲直撞,剑气切割,盘龙撕得粉碎,飘散在空中。
棱月眼睁睁看着盘龙被碾成碎渣,看着阊皿苍白的面色,盘膝之后内观,灵力丢失得厉害。
哎,不得不管人家的闲事了!
“喂,你想救那提线木偶吗?”棱月低垂着脸,望着垂落在地的发丝,对阊皿说道。
阊皿气息一乱,一呼一吸间又调整好,说“你有法子?”
“你这样抽我灵力,我是没法子了。”棱月冲着大阵对阊皿说道。
阊皿划破手掌,他的血飘到阵中,吸灵大阵暂停了,只是他的面色更苍白了。棱月想他也受着大阵的压制,停下反噬。
“你们本是二世情缘……”棱月发丝遮盖住她的脸,看不清她眸色变幻。
“二世?”阊皿重复说道。
“嗯,奈何是二世孽缘。”棱月见他不再打断,继续说道“你与娉遥之缘,开始于第一世。”
“娉遥之死,乃是你与她的第二世。”棱月语态冷漠了一些。
“你说娉遥是第二世?”阊皿身体仿佛受了重创,有些不稳。
“她带着记忆来到了第二世。”棱月的眼前快速走过娉遥与阊皿的纠缠,如有上帝视角一般。
“带着记忆,哈哈哈……”阊皿仰天长笑,捂着眼睛长笑,“怪不得她什么都知道,什么都顺着我,还能骗我……”他的剑气已然也受了影响,有些萎靡,剑气不再凌厉。
“娉遥死了。”棱月说,“你用她之身佐以傀儡之术,灵力长久以来,已经难以维持,所以你想到了这个办法。”
“对,我想到了剑冢。我以登峰造极的剑术吸引众多的剑修前来,埋葬佩剑,以其众人之剑气助我。”
“从一把剑,到很多剑,如你所见成了美人冢,剑气激荡足以维系遥儿所需……”阊皿似回忆的说起。
“可是,你变得贪心,想要复活她,走了歪道。”棱月在美人冢也遇见了许多怨念极深的剑气,当下便有些起疑。
“我走得是正道。”阊皿嗓门声大了起来。
“你诱杀修士,好坏不论。”棱月说,“娉遥难以再回来了。”
阊皿仰天长啸,目赤,冲着棱月喊道“你不是说有救她之法!”
“你骗我!”
“道统一归,紧。”阊皿怒气滔天,为什么给他希望!又为什么让他绝望!
棱月望着法阵内动荡。
收紧阵法的同时,早先盘龙化为星星之火,已经开始变化,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突破剑刺的火球,反向包围。
大阵被盘龙气息影响,变得极其不稳定。
盘龙借着抽取棱月的灵力,星火汇成星辰大海,爆燃,将阵法挤爆了。
阵法破了。
阊皿跟棱月皆受波及,摔回木屋内。
遥儿此时正在寻找,迷茫阊皿在哪里?
听见阊皿倒地,吐血淤堵气道的咳嗽声时,骤然转身,扑倒他的怀里,“阊皿,你怎么了?”
阊皿带着怜爱之色,扶着她,坐起身来,说“我跟客人比武呢,没多大事。”
“客人?”娉遥有些疑惑。
“嗯,她叫棱月。”阊皿给娉遥指着方向,说道“你看,在那里。”
棱月也趴在地上,咳血。
娉遥见状,过去想要将她扶起来,顺着棱月的后背,说“进屋喝口茶吧。”
棱月就着她的力气,起来。看着娉遥的侧颜,不知作何感想,跟着她进屋了。
娉遥将她扶坐后,又转身去将阊皿带进来,给两人泡了灵茶,调和血气的灵茶。
喝下两盅后,两人的脸色才好些,开始红润起来。
棱月说“好茶。”
阊皿冷哼一声,“你走吧。”
棱月放下茶,模仿阊皿的声音,对娉遥说“遥儿,取香来。”
娉遥应声,出去寻香了。
阊皿很生气地说“你指挥她做甚。”
棱月没有理他,只是手叩着桌子,静静等待着娉遥拿香来。这回等待的时间,顺便也想想值不值吧。
娉遥去寻香寻了许久才来。
棱月手撩动空气,闻香。香气渊远厚重,好香。
她顶着娉遥看了片刻,又望了望阊皿。
罢了,帮一把!
“春夏秋冬,昼夜不停,生还往复,终有始终。”棱月以盘龙之星海为盘,妄香为引,割下一指长的青丝,化为血余炭。
星海火盘里盛着血余炭,棱月取指尖三滴血揉开,口含服下,灵力大盛。
点燃妄香,叫阊皿滴下心头血,她便去香里寻那一线生机。
娉遥有执念。
这便是能救她之机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