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里的米粥沸腾着,宋清音洗好了菜,朝儿另起了一个小炉子,倒上油炒菜。
萧永贺招呼宋清音:“音音,你过来些。你还记不记得,在泊吾郡的时候,你做过一道山野菜炒蛋,那滋味,我如今都还记得。”
宋清音瞥了他一眼,也不理他,走到一旁,拿出在路上买的半只卤鸡,切成小块,放在盘子中。
萧永贺又说:“音音,等过一阵子,咱们再回泊吾郡,一块儿到山上采野菜好不好?”
“不好!”宋清音冷声道,“还有,我说过了,我们已经和离了,不要再叫我音音。”
他是不是不明白什么是和离?和离是两人之间互不牵扯,形同陌路。
而他呢,好像以为两人只是暂时分开住一阵子而已。
要是叫前婆母严氏知道了,肯定会找上门来骂她,骂她不要脸,骂她缠着她的儿子。
宋清音一想到这就头疼。
要不是她怕父母担心,她都想干脆回泊吾郡了。
不行,不能再跟萧永贺这样拉拉扯扯的了。
宋清音看了看外面,刚才的大雨已经停了,只有零星几点雨飘落着。
“天色已晚,我家中只有女子,不方便,”宋清音指着厨房门,道,“萧世子,慢走不送了。”
“什么?还下着雨呢,你就要赶我走?”萧永贺一阵心寒。音音如今就这么讨厌他吗?天下着雨,饭又快熟了,就是只有一面之交的普通人,也该留他吃个饭吧。
“雨已经停了,萧世子还是赶紧走吧。以后,也不要再来了,我们……”宋清音狠了狠心,道,“我们不要再见面了。你再来,我也不会开门。”
看着宋清音绝情的样子,萧永贺慢慢地站了起来,咬牙道:“好,我走!”
他起身出了厨房,院子上方落下几点雨,滴在他的眉心、脸颊,凉丝丝的,好像凉到了他的心里。
出了小院,解下院门口树上的马缰绳,向前走了几步,回头,见小院的门已经关上了。
在黑暗的雨夜中,紧切的木门显得那么的冰冷无情。
他沉默着站了一会儿,抬手放在唇边,发出了一声清脆的鸟叫声。
两名侍卫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向他抱拳行礼:“爷。”
“回去吧。以后不用再来了。”
两句侍卫不敢多问,只应声道:“是。”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萧永贺心情低落,沉声道:“我回书院,你们回府吧。”
今日值守的两名侍卫是曾胜和卫丰,两人道:“我们陪爷走到前面岔路口。”
萧永贺点了点头,也不上马,只牵着马,走在前面。
三人在寂静的街上走了一会儿,快到岔路口时,突然几道冷箭凌空而来。
三人齐齐拨出武.器,身形敏捷地将箭打落,默契地背对着背围成了一圈。
“什么人?鬼鬼祟祟的,出来!”卫丰喊道。
四周静了一会儿,突然,随着又一阵冷箭,七八道身影从四周跳出,将三个人团团围住。
萧永贺一个眼神,两名侍卫立马变幻姿势,三人结成了一个简单的锥形阵,想要突围出去,奈何那几名刺客武功高强,十几招过下来,曾胜肩上被刺了一剑,卫丰腿上被刺了一刀,就连萧永贺,也差点被砍中前胸。
卫丰拖着伤腿,用力劈出一刀:“爷,我们二人掩护,您快走!”
萧永贺不说话,剑招凌厉,刺向对方的薄弱处。
他看出来了,这些人招招杀机,今晚必是想将他的命拿下。他剑下也不再留情,每一招都直奔对方要害。
曾胜和卫丰一看,也都开始痛下杀手,很快,对方有四五个人受伤,其中三个伤重,倒在了一旁。
但对方还有八人,且剩下的几人都是武功更好的。萧永贺心情沉重,难道今夜自己要殒命此处?
战场上九死一生都闯了过来,难道要命丧在一条小巷?
他冷静地思索着,又打了个手势,三人转为了防守阵型,且战且往东边退。
东边是大路,不时会有巡逻的衙差。
为首的刺客看出了他的意图,冷笑道:“今晚这里不会有人巡逻,还是赶快受死吧!”
三人不语,只凝神专注地应战。
又过了四五十招,对方又折了两人,但萧永贺肩上、腿上都受了伤,曾胜和卫丰也伤得不轻,尤其是曾胜,胸上被人砍了一刀,从左肩到右腰,几乎贯穿半个身子。
对方人多,受伤了可以换着去包扎,而他们三人却要一直带伤撑着。
再这样打下去,即便对方杀不了他们,血止不住,也会伤重而亡。
萧永贺绝望地想,他要是死了,父亲还有儿子,母亲肯定伤心欲绝,就是不知音音知道了,会不会难过?
刺客一刀劈来,眼看就要砍到萧永贺头上了,突然“叮”的一声,不知从哪里飞来一粒暗器,打在了刺客刀上,那暗器力道极大,刺客的刀竟脱手而出,飞到了不远处的墙上,插在青砖上还在“嗡嗡”作响。
众人微一愣神间,从不远处的屋脊上跃下来两名黑衣人,身形如鹤一般飘然而下,一人持一杆长.枪,另一人持一条软鞭,攻向了那些刺客。
萧永贺只一眼,就看出两人武功极高,持枪之人招式凌厉,如同蕴含着排山倒海之力,持软鞭之人招式出神入化,那鞭子如同一条灵动的长蛇,却有着破空之力,沾着即伤。
他立即振作起精神,与那二人配合,攻向刺客。
双方左右夹击,刺客们很快又死伤几人,连为首之人都被长.枪,刺穿了肩膀。
刺客一看大势已去,今晚是不可能完成任务了,呼哨一声,拖着死伤的伙伴撤走了。
萧永贺松了一口气,刚要向那两名黑衣人致谢,却见他们一句话不说,纵身而起,跃上了屋顶,几个起落,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大约是路见不平的江湖侠客?不欲为人所知?
萧永贺三人都受了伤,自然也不能去追,只能在心里默默向两人道谢。
三人中曾胜受伤最重,萧永贺从怀中掏出止血的药粉,撕下内衣做布条,跟卫丰一起,先帮他包扎了,然后二人也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
萧永贺对卫丰说道:“你先把曾胜送到附近医馆,然后去五城兵马司报官,孙兴安在那里当差,请他帮忙查一查,看能不能查到是什么人。”
卫丰扶着曾胜,应了一声:“是!”
走了两步又转身问:“那爷您呢?还要回书院吗?万一路上再遇到刺客……”
萧永贺道:“也不知是什么人想杀我。近日只与周欣泰起过龃龉,我得去音音那儿看看,万一……”
虽然这些人武功高强,不大可能是周欣泰的人,但他还是担忧宋清音。
萧永贺来时骑的马早在打斗时跑了,他忍着身上的伤痛,快步返回了后沿胡同。
夜已深了,萧永贺站在宋清音的小院门前,轻轻扣门。
宋清音已经躺下了,却还没睡,拿着一本闲书在看,朝儿躺在她身旁。近几天,为了安全,两人都是睡在一个屋。
朝儿坐起来,道:“这谁啊,都这时候了。”
宋清音放下书,莫名感觉是萧永贺,就道:“你去看看,如果是萧永贺的话,别给他开门。”
朝儿穿好衣服,刚走到院子里,就听到萧永贺的声音:“音音,快开门!”
朝儿道:“世子爷,您快回去吧,姑娘她已经睡下了。”
萧永贺焦急道:“真有急事,十万火急,快,快开门。不然,我就翻.墙进去了。”
朝儿走到大门口,从门缝里往外一瞧,只见萧永贺身上、胳膊上都缠着布条,脸上还有没擦干净的血迹,吓了一跳,忙开了门:“世子爷,您这是怎么了?”
等萧永贺进来时,宋清音也穿好衣裳,坐在堂屋了。
看到萧永贺浑身是伤的模样,也吃了一惊:“这,这是怎么回事?”
萧永贺简单说了一下自己半夜遇刺的事,当然,怕宋清音害怕,把刺客的人数少说了一半多:“音音,这件事也许与周欣泰有关,我怕他来找你麻烦,这几日,你去你姨母家住几天吧。我已经报官了,等事情有了了解,你再回这里来住。”
“怎么伤得这么重?”宋清音心有余悸,“你确定是周欣泰的人?会不会是肃王……”
周欣泰上次带的那些人,在萧永贺手下简直不堪一击,他应该没有能力招这么多武功高强之人。
萧永贺摇了摇头:“我并不能确定是谁。但是肃王……应该不会,他要想替周欣泰出气,大可以直接叫人打我一顿,用得着暗中刺杀吗?”
宋清音点点头,觉得他说的有理。
她看他伤口都是匆忙之间处理的,不光歪歪扭扭,有些地方还渗出了血,本想替他重新包扎一下,又怕给了他希望,他再误会了,就道:“我知道了,明日我就去姨母家。你,你回书院还是回侯府?”
萧永贺有些失望,不过他这时候没心思计较这些:“我的手下已经去报官了,我得回去看看。”
萧永贺又赶往了刚才出事的地方,卫丰和孙兴安已经带着人将那一带围了起来,五城兵马司的人正在勘察周围的血迹、遗落的武器、箭,甚至还有残月支。
肃王等了一夜,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事儿,却是出了岔子。
他派出去的人竟然一夜未归!
他摩挲着手中的扳指,眯着眼沉思。
即使是不成功,没能杀了那小子,也不可能一个人都回不来吧?那小子难道还有什么不为他所知的神通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