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焱醒来的时候，璃殊的小指头正搭在他的掌心。

他默默攥紧。

他所见，是她正以极其随意的睡姿贴在浮云之上，甚至她那微张的嘴，还滴落了一滩口水。

焱其实没怎么看清楚过旁人。借千尘阁之力遍读书卷时，不小心，见过落尘、朝凤和一些守卫的模样。

顶多，算上千尘阁书卷中记载的，诸多六界生灵的画像。

如此说来，他便也算见过许多人？

那她是之中，品相最好的。

每片花瓣，都生得不含糊，凝做一株，更是张扬。

如此说来，他还未仔细看过自己的模样。思及此处，焱凝出一方水镜。

他平日里化为人形时，习惯以术法将身上的伤疤隐去，省的平白要受，来自仙界诸多生灵面露惧色的，例如“殿下，您这是怎么了？”、“这可如何是好？”、“殿下？何人敢伤您至此！”之类的叨扰。

他终于看清了自己的面孔，也见到了自己伤痕累累的真身。

他并不觉得这些伤疤可怖抑或丑陋，只是见到这些伤疤，仿佛那些曾经受的六界之灾又向他席卷而来，他有种，白白又挨打一次的感受，于是他便化去了水镜。

焱闭上眼，又再次睁开。

即使不带她进入浮云之境，她也能自行闯入，想来是因为朱雀之力的原因。

自己送上门来，很好。

焱不自觉将那根手指，攥得更紧，引得璃殊从睡梦中惊醒：“别！别吃我！庞大叔，我不能吃的啊！”

璃殊的那双桃花眼还没能完全睁开，便见到了焱那张脸。

她骤然清醒，擦了擦自己嘴边的痕迹，然后嫌弃地撇了撇嘴，擦在了焱一身玄衣上。

“说吧，这什么劳什子朱雀之力怎么拿走？”璃殊没有看他，脸上满是不耐烦：“难道今后我的手要一直被你握着？虽然你会给我灵力……难道得这么过一辈子？”

“兴许本君的一辈子很短呢。”焱惯喜欢用手撑着脸，现在也是如此。

璃殊一时不知作何应答，便在此时，焱拉着她的手，扯开了他的衣裳。

“这不好吧。”虽是这么说着，但璃殊也不是什么含羞少女。

她转开脸去，眼睛却诚实地瞥向他雪白的胸膛。

她这才发现，那胸口之上有着三个“火”字凹痕，最上面的火字燃烧着紫色的火焰，而下面的两个“火”却只是暗淡的深色凹痕。

“你这疼不疼啊？”璃殊忍不住伸出手指碰了碰那“火”字，皱眉脱口而出，却又觉得自己这动作、这话都显得过于关切，又停手改口道：“没…你继续。”

焱道：“本君需要找到金龙沉销，收回白虎之力，集齐三色火。若是幸运，在此期间找到了方法取出你身上朱雀之力……那便最好。”

若能如此，兴许还不用你贴上小命。

璃殊其实没太明白他说的话，只听了她节取的重点，嘟囔着：“ 反正先前我已经答应了你，自然是不会随意变卦的。既是有那么多东西要找，那便快快找。我可是要好好闯荡这六界的，哪里有功夫一直被你这样牵着？”

她将那玄衣盖回焱白花花的胸膛上。

焱没有表情，看起来漫不经心，也没有做答。

璃殊看着他那漠然的双眼，心生一计，抽出了自己的手指。她凑近那双失去光彩的眼睛，不顾他轻皱的眉头，用自己那双桃花眼与他四目相对。

我倒要看看，这厮到底在想什么。

红光乍现……

眼中所见，只是一片隔着纱般的光亮。

她觉得有些无奈，除此之外并没有别的情绪。

倏尔那片白光中夹杂着斑点般其他颜色的光亮，紧接着是自己熟悉的紫色光芒。她仍然看不清自己用自己的龙身抵挡着什么，只是知道这么做，便能挡住这灾厄。

而后，便是最熟悉不过的疼痛和伤口。她举起自己修长苍白的手，轻笑着看着那上面流出的，似乎泛着光的血液。

……

“呃啊……”璃殊没能继续看下去，吓得退开了好几步。

她只是随意读取了他的记忆，没想到会这般疼，比起庞越在玄冰中的冰冷，还要刺骨万分，身上似乎被嵌入无数的小石子，那些石子又似乎生出来更小的石子，在她的血肉里游走，既像烈焰灼烧着的火石，又像是玄冰镇过的冰子。

因为那段记忆之中感受到的疼痛，她的身体渗出了层层的冷汗。从那刹那记忆里走出，她不禁害怕得瑟瑟发抖。

“灵…灵力。”璃殊颤颤巍巍地用双手抓住他的手指，喘着气说到。

那张模糊的脸倏尔清晰，可却没了血色。

他却挣开了她，她分明看清了他那抹浅浅的坏笑。他摊开手，眼中虽无神，语气却带着狡黠：“本君此番并没有用你身上的力量，凭什么给你灵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