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恶,眼睛都没有了,任她想看他的记忆也无处可看啊。
远嶷经她这么一问,卻突然想起什么,道:“如此说来,那日倒不止那黑袍神使一人……”
“什么意思?”
“有人,有人在他耳边低语……”远嶷回忆道:“那时,庞越来闯我仙蛛阁,那黑袍神使已在我阁中。正是有人向他说了什么,他便对我说‘关于远岐之死,不论我说什么来人都会信’,没想到我随意扯了个谎,那魔蛛便当了真。庞越那时已成魔,我便是好奇究竟是怎样的人有着怎样的本事,才能轻而易举迷惑一个魔族,于是偷偷揭开帘看了一眼。就那一眼,竟毁了我的双眼!”
思及此处远嶷愤恨无比,不禁颤抖。
“同她说这么多做甚?阁主现在想充好人了不成?你以为这样,那今朝皇域道貌岸然的炙原就能放过你?”北海水君见不得害他如此的璃殊称心如意,对着远嶷阴阳怪气。
“棋差一招,败便败了。我恨远岐,我恨他占据着仙蛛阁阁主之名,卻四处游玩,根本不能担起他的责任。而我,能做的更好!杀了他我从不后悔,我能让我仙蛛一族过得更好!可是,我也恨那黑袍人!那人竟毁了我的眼睛!他们神族欺人太甚!我只愿他们也能尝尝如今我这身败名裂身陷囹圄的滋味……”
璃殊道:“远嶷,初见你时,我便觉得你与那远岐很相似,不仅仅是你同他长得相似。你对远岐真的只有恨意吗?难道不是因为,对他有些敬佩才有意无意地模仿他?”
远嶷一时愣住,后支吾:“没有!我…我没有!”
后冷静片刻,道:“他制靴织布之手艺,确实无人能比。可是他不懂变通,太傲了!他身为阁主不愿懂人情世故,难道我们整个仙蛛阁要跟着他走向败落吗?”
“难道凭你的人情世故能研制出寂火靴聚云靴这样的惊世之作?”
“你!”远嶷被问的羞愧,说不出话来。
“哎算了。”璃殊忍不住怼了怼远嶷,后又想着,与其同他逞口舌之快,不如设法解决生者的难题。
“你究竟看到了什么?能不能再细想想细说说?”想起庞越,璃殊趴在透着仙力的牢壁着急向远嶷问道。
“啧……”
远嶷再一次回忆那一幕。
“那人一身黑袍,手上拿着一张面具,他转过身来,我也只看到一瞬间。那张脸我从未见过。说来也奇怪,神界诸阁的布匹,也出自我们仙蛛阁,神界,我也算见过诸多神明,可从未见过那人。不过,我也未必见过所有神明,没见过他也是可能。”远嶷思索着。
“那是张很平常的面孔,唯一值得一提的…对我下手时,他没有一点表情,即便是张假脸,也该有一丁点的起伏变化,何况他已经拿着面具,那便该是他的真容…总之,看着很是渗人。其他…就没有旁的了。”
“既如此,你如何知道他是神族而非仙族或者妖魔?”
“那黑袍的布料一看就出自仙蛛阁阁中,且专供神界。只是神界几乎所有殿中都会进献那样的玄匹。”
璃殊闻言,觉得可惜:远嶷这般定然无法将那人的容貌绘制下来,也无法让她看着他的眼睛读忆。
“那另外一个人呢?你既听到了那人的低语,可知男女?”
“那低语之声我压根听不清,彼时我眼未瞎,耳力不似现在,只是依稀听见有人在说话。若不是你今日问我,我都忘了这事儿了。”
便在此刻,仙牢外,传来阵阵声响。
璃殊向着那小小的窗口向外望去——一众星石在遥远的星河中颤动着,一颗颗星石之间似乎产生着共鸣。
一向亮堂的仙界,此时不知为何,正在渐渐地变得黯淡。
“这是怎么了?”璃殊问完,才想起远嶷并不能看见。
然而远嶷正在一遍遍回忆他失去光明前的最后一幕,顾不上其他。
忽而,整个仙牢,似乎有轻微的晃动。
“难道是…星辰陨落?”玄一望向窗外说到。
玄二闻言愤恨道:“那什么龙君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也不知能不能及时赶来挡住这星石?”
北海水君惊恐道:“真该死!几百年了好好的怎突然又有这星辰陨落之灾,若是像从前那次那般严重,没有那龙身结界的保护咱们可没命活!那远岐死的时候,可是渣都不剩啊!你这该死的妖冥圣女!我北海同你妖冥无冤无仇,你找我们的麻烦做甚?”
存亡之际,这北海水君竟是一点王者风范也无。
“败者为寇,既做下了,父王这副样子,哪里还有半分王者之风?”玄无冷笑着说出讽刺之言。
这玄无像他父亲一般阴险狡诈,却比他要豁达几分。
“都住口!”玄一忍无可忍道:“我都快不认识你们了。父王,难道我北海的王,一直都是这样一个贪生怕死之徒?还有你玄无,我虽因玄二与我一母同胞偏心于他不假,但你作为北海的三王子,又有谁苛待过你?我原以为你忠厚老实,不曾想你竟…哎……”
“偏心?王兄看来,这只是桩小事?”玄无大笑,后道:“你们都因为我并非王后所出而有偏心。人人皆如此之时,这还会只是小事吗?哼,其实这些也不重要了,最终父王三子中,我才是最接近王座之人!”
“逆子!本王未下诏,你怎就最接近王座了,你果真打算篡位?”北海水君气急败坏地对着玄无的方向咆哮着。
“你们倒是有意思,阶下囚了还一个个端着个北海王族的架势。我看,若今日真是死于天灾,也已是便宜了你们!”璃殊躺下,枕着自己的手,看着窗外渐渐暗下的天色,听着他们喋喋不休,只觉嘈杂。
玄一闻言,心有不甘,道:“至少我不曾同他们同流合污啊。”
璃殊闻言淡然道:“你是不如他们那般龌龊。”
她翻身:“可那么多条人命,在你以为是你同胞弟弟所为之时,你可还记得你作何选择?”
玄一一时无言以对。
“现下你知道了,你的父王,王弟,都是戕害你同族的主谋,你又当如何?”
玄一眼中含泪,低下了头。
“自然,我不是你的子民,无权评判你作为他们的王子做的如何。只是我觉得,有时候,冷漠旁观也是件罪过。”
玄一不再言语,她也不再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