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不是什么幻觉!”
说着说着,一道鲜红的血线沿着纲吉的鼻孔流了下来,山本看着这副滑稽的场面,终于压制不住嘴角,笑了出来。
“哈哈哈、不是、这个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着笑着,山本突然捂住自己眼睛,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下撇着,只能用牙齿咬住自己下唇,压制住自己溢出嘴边的呜咽声。
时雨金时被主人丢在脚边,在草丛间冷冷地泛着月光,属于剑客的身影在山本身上褪去,裸露出一位只有14岁少年的内在。
“对不起,对不起阿纲,我太害怕了……”
山本武的双膝跪在地面上,十指用力地抓紧草地,不顾指缝间嵌入的砂石和泥土带来的阵阵刺痛。
“刚才拿着刀对着你也是,我骗了你也是……”
数颗成串的水滴打在草叶上,溅出点点碎光,纲吉怔怔地看着那个从来只会在人群中笑着的少年,此刻在他面前泣不成声。
顾不上自己还流着血的鼻子,纲吉连忙走到山本武身前,慌乱了一阵,最后选择双臂抱过对方的头颅轻轻倚靠在自己的胸膛上,仍由对方的泪水将胸口的衣物打湿。
山本还在说着,断断续续,穿插着哭音,倚靠在他唯一可以依靠的‘支点’上,好像要在这里把积压已久的情绪全都发泄出来一样。
“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其实我早就认识你了,陆陆续续在梦里和你度过的每一天,但是现实我和你却是个班级里的陌生人。”
“甚至一开始我都没去在意这些,我最重要的只有棒球而已,我是个只会考虑自己的混蛋,如果没有棒球,我都无法想象该怎么做自己……”
“直到我梦见了自己手臂受伤,真的像个蠢货一样要去跳楼的时候,是你救了我……其实在那个绿中学生挟持你的时候,我是抱着要偿还恩情的心情挥出那一棒的,因为你什么都不知道,我还窃喜过,也许这样能拉近我和你的距离。”
“但最后我还是被你救了,对着一个明明都没说过几句话,硬是凑上来想要当你朋友的人……当你看着我笑的时候,我都分不清我对阿纲的在意,到底是我本身这么觉得,还是梦境带来的感觉……”
山本一股气把自己积压在心里的不安、困惑和纠结都倾述了出来,哪怕是自己最为不耻的念头都翻了出来,躺在解剖台上,打上光,把‘山本武’这个存在和构成向这个少年展现地淋漓尽致。
他不知道自己说出了这些,和纲吉的关系会变得怎么样?他们还能做得成朋友吗?
唯独这个不像球场上的棒球一样清晰可见,触手可得,山本武抓不住它,又不想让它溜走。
山本武现在只能像个懦夫一样把头埋在少年的胸怀里,用手紧紧抓住他背后的衣服,用这样的方式短暂欺骗自己,对方还在自己身边,并未离去。
纲吉把头靠在山本的头顶上,轻拍着对方还在抽泣颤抖的后背。
“我是个头脑不太灵光的人,阿武的痛苦……我也许不能全部了解。”
“那个梦什么的,我不是很懂,每个人都会做梦,我也会。”
纲吉小小吸气,说出了那个令人羞耻的梦。
“我还做过自己变成班级人气王,超级、超级受欢迎,还向京子告白的梦……说实在,这样说出来我都为自己感到害羞。”
纲吉松开自己已经渐渐止血的鼻子,继续说道:
“我不知道阿武到底做了个什么梦,但是我知道梦只是梦而已。”
“我唯一清楚的是,和阿武成为朋友都是现实里,确实发生过的事,无论是你向那个绿中学生挥下球棒救下了我,还是最后时间把炸弹击飞,以及现在你为了帮助我出现在这里。”
“这些都是过去真实发生的事情,是我宝贵的回忆,也是我认识的山本武。”
纲吉抱住山本轻轻晃动着身子。
“如果因为那个梦境让阿武想做我朋友的话,怎么想都是我赚大了,认识了山本武这么——好的一个朋友,我还得谢谢你做的那个梦呢。”
纲吉张开双手,在空出比划出一个巨大的圆,尝试用肢体表示出山本武的好。
山本看着这个状态比他好不到哪去的少年,他依旧保持着这个有些可笑的动作,希望他能从中看清自己的好,山本空缺的内心渐渐被这个‘巨大的圆’补满了,再也装不下其他东西——只有眼前那个笨拙的、狼狈的少年。
山本低下头,用衣袖狠狠地揉了一把自己糟糕的脸庞,接着他抬起头,向着面前的这个少年伸出手说:
“你好,我的名字是山本武。”
“请问我可以重新再做一次你的朋友吗?”
纲吉惊讶地看着对方伸出的右手,欣喜重新落回到了他的脸庞。
“是的!当然了!请多多指教!山、阿武!”
纲吉小小地咬了一下舌头,唯独在称呼对方昵称的这件事上,他的舌头总是和他作对。
山本笑了笑,已经不会在意,反而释然地说:
“没关系唷,我还是会叫阿纲,阿纲也按自己习惯的来吧。”
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阿武’会变成对方不再别嘴,而是亲昵而自然的称呼。
日子还长,山本武在心里坚信着,将来一定会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