沢田飒托着圆盘,一脸笑吟吟地把上面放着的三杯果汁,依次摆放在纲吉他们面前。
特别是最后给到狱寺的时候,动作可以说是十分强硬地把果汁推到狱寺手中,并说:
“请。”
‘那杯饮料里绝对加了什么不妙的东西!’
在场所有人都这么想,除了纲吉。
‘我的妹妹才不会干这么坏心眼的事。’
所以纲吉也看向被这杯饮料逼向悬崖边的狱寺,真切的眼神成为了最后一根稻草。
狱寺闭上眼,带着一股英勇赴死的信念感,把这杯饮料一饮而尽,之后便告辞,并速度极快地冲向了厕所。
完成了这一切的沢田飒推了推眼镜,然后便离开了……
这怎么可能?
这是哥哥第一次带朋友来家里啊,万一结交到一些奇怪的人怎么办?特别是刚才那个银发不良。
本该离开的沢田飒把耳朵贴在门面上,窃听着里面的动静。
不知道为什么,家里单薄的房门在这时候隔音效果特别好,只能透过底下的缝隙才能隐约听清几个字,沢田飒皱紧眉头把身体更压了下去,然后——
“山本君要不要来躺一下我的膝盖?”
……哈?!
贴在门缝上的沢田飒几乎要把自己的镜片瞪碎。
这是在干什么?那个不知道从哪来的傻高个寸头是什么东西?明明连我都没枕过哥哥的膝枕!
绝对不能让这两人独处的情况继续下去!
立刻清楚情况的沢田飒奔下楼梯,冲击厨房里灌了一瓶水后,敲响了厕所的门。
“是十代目吗?请不用担心!我马上、”
“是我。”
“啧。”
听到厕所门里清晰的咂舌声,沢田飒的脑门上暴起几个井状的青筋在突突跳动着。
真是令人火大啊!这家伙!!!
沢田飒干脆自己拧动了卫生间的门把手,不管里面慌乱的声音,强硬地把手中的水瓶塞了进去。
“赶紧喝了!然后和那个傻大个一起滚回去!”
“谁会走啊?!而且你该不会在里面下毒了吧?!”
“那你就不要喝啊!蠢货!”
“你这个家伙!为什么要阻碍我和十代目!?”
“……”
门外的声音停止了。
又来了,这股毛骨悚然的感觉,狱寺厌恶地看着手背连接着小臂处,冒出一大片鸡皮疙瘩。
“我倒是想问问你是怎么回事?”
“那天,有可疑的人在追你对吧?而且还带着枪。”
“我不知道你是带着什么目的接近哥哥的,我们就只是个普通的家庭而已,想要拉近关系借机勒索的话,只会让失望而已,我还是奉劝你换一个、”
“开什么玩笑?!”
门内突然传出一声巨大的声响。
狱寺把拳头抵在门板上,管她什么身份不明的异生物!?被质疑自己对十代目的忠心这点,更让他无法接受。
“听好了,女人!”
“我不知道你在误会些什么?你的想法对我来说也无所谓,但是怀疑我会迫害十代目?别开玩笑了!”
“只有这点,给我好好刻进你那个比草履虫还小的大脑里!”
“十代目是我发誓要追随一生的大人!知道了吗?!喂!”
但是厕所门外并无任何回应,沢田飒缄默着,终于理解了一件事。
这家伙,是中二病啊。
常见于初中生,属于这个年龄段高发的一种症状,通常这类症状的人会以为自己身上有什么超自然能力,背负着特殊使命,还会陷入一种旁人无法理解的角色扮演中……
结论很明显,现在在厕所里的那个人,脑子和他的肠胃一起坏掉了。
沢田飒不禁捂住自己额头长叹了一口气,感觉和这种人认真的自己才是那个笨蛋。
“……我知道了,总之你绝对不会加害哥哥对吧?”
“哈——?你说什么?加害十代目?!你竟然还有胆量再说一次?!”
感觉里面的人真的会提着裤子冲出来之前,沢田飒先按住了门把手。
“抱歉。”
门里的动静安静了一瞬。
“……你说什么?”
“我·说·对不起!虽然你应该知道了,那杯饮料是我搞的鬼,但是现在……先向你道歉。”
“好恶心。”
门内的人毫不领情,气得沢田飒往无辜地门上踹了一脚。
“你倒是好了吗!?楼上那个家伙正躺在哥哥膝上呢!快一点、”
沢田飒话还没说完,厕所门先一步被人打开,门页擦着她的额头,重重地拍在另一边的空墙上。
银发不良手里捏着喝了一半的水瓶,塑料的瓶身在手中咯吱作响,原本俊美的眉目此时被另一种狰狞的表情所取代。
“那个家伙竟敢让十代目膝枕?!”
狱寺说完便冲向了纲吉的房间,沢田飒也被这阵仗吓得愣了一下,急忙追了上去。
“你这个厚颜无耻的棒球笨蛋!让十代目做什么呢?!!!”
狱寺冲开房门看到就是这副场景。
棕发少年倚在身后的床垫上,头靠向自己一侧的肩头,窗外的风轻轻拂过垂下的额发,露出底下闭合的双眼,呼吸缓和悠长,单手搭在膝上那人的肩膀上,小指正被对方用五指攥在手心里,气氛说不出的和睦协调。
至于下面那坨东西,狱寺看都不想细看,直接走过去,一脚揣上对方心窝,把他从尊敬不可侵犯的十代目身上踢下来。
然后狱寺大手一揽,扣住纲吉肩头,把被这动静惊醒,还带着点迷糊的少年摁在自己膝上。
一瞬间纲吉的视野天地反转,连接自己身体与头的脖颈发出了不妙的声响。
“十代目!比起这种毫无敬意的家伙,还是享用我的膝枕吧!”
“我说你啊……”
被踹到一边的山本,捂着自己胸口站了起来,脸上瞬间压下的怒意,连天生自带的笑颜都无法遮挡。
“一次、又一次,总是这样的这样出现,妨碍我和阿纲在一起,你也差不多可以了吧?”
“你才是,夹在我和十代目之间,太碍事了,能够扶持十代目,并为他献上忠诚的人只要我就够了!你说是吧?十代目!”
狱寺视线向下看去,却发现被询问人正口吐白沫,在他的膝上抽搐着。
“十代目——!!!”
“阿纲——!!!”
灵魂险些游走的纲吉,被两人殷切的呼唤召了回来,一睁眼就是被夹在中间的场景。
“这是……地狱吗?”
纲吉的身躯随着左右两边的争执左右晃动着,没错,就像幼稚园里那只被孩童抢夺的泰迪熊。
也许这是自己目前为止的人生当中,最受欢迎的时刻了……不对啊!为什么这两人的关系反而越差了?!
“拜托了!你们好好相处吧!”
纲吉哀嚎着,小小的房间充斥各种动静,显得分外热闹。
沢田飒原本想过去阻止这一切的,但是看到纲吉因为这副场景烦恼地皱起眉头,眼底里却浅浅地泛着笑意的时候,她选择转过身去,关上了房门。
……
沢田飒倚靠在门背上,拍了自己的脸。
怎么了?自己这个时候露出一脸落寞的表情是要怎样?
更开心一点!哥哥交到朋友了是件好事!
沢田飒这么想着,旁边视线里突然出现的小婴儿把她吓了一跳。
“唔啊!吓我一跳,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你不是和妈妈在一起吗?”
“妈妈出门采购去了哦。”
“哦,是吗,那你可不要捣乱、”
等沢田飒再次抬起眼的时候,小婴儿的手中多了把装了消音器的枪口,正黑洞洞地对着她。
好不容易在两人的争执之下,挑出了一个三人游戏的纲吉,刚把游戏盘装入游戏机中,心头突然无端一跳,让他反射性地往门口那边看去。
“狱寺君、山本君,你们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不,什么都没有十代目,只有旁边那家伙的脉搏声烦死了。”
旁边被挑刺的山本踩了狱寺一脚,等对方如他所愿发出一声惨叫后,山本指着狱寺说:
“阿纲,我觉得这家伙才是最吵的那个。”
“你说什么!?”
“啊啊啊,大家为什么又吵起来了?你看游戏已经开始了唷!——啊,死了。”
纲吉急忙抱起一只游戏手柄,结果手误直接进入了游戏,像素小人直接被开局攻击带去了性命。
“没关系十代目,我来救你了!”
狱寺抄起手柄,可惜对游戏操作还不熟练的他,也和纲吉一样,被紧接的下一发攻击带走了性命。
“又死了?!这个游戏的难度设定是怎么回事?太鬼畜了吧?”
“没事,阿纲!还有我!”
山本也拿到了手柄,但是他的下场也和前面两人一样,全员覆没后的游戏画面转为一片灰白,只剩下用鲜血恶意涂抹成‘You're dead’的这几个鲜红的英文字母跳跃在屏幕上闪动。
……
沢田飒是被一阵恶心的眩晕感弄醒的,脑袋里的血管好像被灌入岩浆一般在突突跳动着。
我这是怎么了?
记忆停留在从哥哥房间里走出来,关闭房门的那一刻就戛然而止了。
低血糖?昏迷?沢田飒不清楚,她抬起头来,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卧室,木制的地板有些冷硬,她想爬起来,却发现原本属于自己的桌椅被另一个人霸占了。
戴着黑礼帽的小婴儿正从枪托里卸下清空的弹夹,居高临下地看着倒在地面上的沢田飒。
沢田飒不喜欢那个小婴儿看自己的眼神,那绝不是一个孩子该有的神情。
深邃而又不见光的瞳孔下,属于成人的大脑冷酷又理性地运转着,思索该如何把地面上残留着活性的蠕虫彻底消灭。
小婴儿放下了枪,从西服里抽出了那份他曾阅读过的报纸。
“有一件事要告诉你,沢田飒。”
头版上写着‘并盛中学恐怖袭击案?!’的报纸,就这么打着旋落到了沢田飒面前。
“这是什么……”
沢田飒听到自己的声音颤抖着,无法控制着自己的目光从这一行行黑白的字面上移开。
“4月23日傍晚,并盛中学一班级被炸弹恐怖分子袭击……”
“4月23日?”
这不是那天哥哥没有回来的傍晚吗?!
“你骗了我!!!”
沢田飒匍匐在地面上想冲过去,抓住那个高高在上的小婴儿问个明白,但是对方却十分冷静扬起头,点了点那张报纸,示意她继续读下去。
“你不好奇凶手是谁吗?”
沢田飒狠狠地剜了小婴儿一眼,平复下加快的心跳,并安慰着自己,没事的,哥哥现在好好的在家里,这才继续看了下去。
距离这起事件已经过了十来天,报纸上收集的信息都比较全面,但唯独犯人的动机和炸弹的来源不明,那位已经被收入少年监管所的犯人还是个学生,就读于绿中中学……
平整的纸面上突起几道歪曲的折痕,沢田飒的拇指蜷缩,连同纸面右下角关于嫌疑人打上黑条的头像一起,陷入掌心,成为一团螺旋的褶皱。
“认识吗?”
“毕竟你之前刚从一群不良手下救下他。”
里包恩对上沢田飒深陷于自我怀疑与愤怒的视线,看穿了她的想法。
“你现在在怀疑我?”
“那我为什么还要引开你和奈奈妈妈,事后又把纲好好送过来?”
里包恩跳下椅子,走到沢田飒面前,抬起那张属于小婴儿可爱的脸庞,对她这么说道:
“我现在让你知道这件事,只是想告诉你。”
“有时候做一些多余的事情,并不会给他人带来好处。”
“也许什么都不做,才是皆大欢喜……不是吗?”
里包恩说完这句话,便转身打开了房门,把沢田飒和那张报纸留在了房间里。
房间的隔音很好,就算里面传出怎样的呦哭都不会有人知晓。
“太好了!终于通过第一关了!”
纲吉双膝跪在地面上,抬高手臂做出一个欢呼的动作。
这个随便挑中的三人游戏,难度意外的硬核,但在三人后面逐渐上来的默契与努力下终于通关了!
想到这里纲吉抹了抹自己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有这样的共同的经历,狱寺君和山本君他们也一定——
纲吉转过头去,发现身后的两位友人,因为不知道什么引发的小矛盾,又重新扭打到了一起。
“哈、哈哈哈……”
纲吉的笑意逐渐凝固,最后变成了一个礼貌又不失尴尬的微笑。
也到了该回去的时间点,纲吉把二人送到门口挥手告别时,正好有一名邮递员往信箱里投了一封信。
纲吉打开信箱,是来自海外的地址,收件人是……里包恩?
纲吉拿着这封信到家里呼唤着里包恩的名字,但是那个神出鬼没的小婴儿不知道去哪了,纲吉挠着头,打算把这封信放在餐桌上,等信的主人回来应该能一眼看到。
手指翻转到信封的背面,那里用日文的平假名写着这么几个小字。
‘打开我→’
文字的末端还画着一个小箭头指向信封的开头。
“这个是……”
纲吉看了看自己左右身后都没有人,咽下一口唾沫,终于抑制不住自己好奇心打开了信件。
单薄的信封里装着一页纸,里面的内容不多,只写了这么几行字:
‘*拉刻修斯手中的纺锤落入乱流,过去的幽魂撬开潘多拉的魔盒。’
‘曾经的愿望将会实现,而你的末路也早已既定。’
‘你将会孤身一人死去。’
末尾的留名是艾莉亚。
……
看完这封信的纲吉打了个寒颤。
“这是什么?诅咒信?”
“这个小婴儿的人缘未免也太不好了吧?”
纲吉嘀咕着,可他不知道的是,从此之后的第二天,第三天……里包恩再也没有出现过,那个擅自闯入他生活里的小婴儿,就这样失踪了。
山上的试炼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