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矢嘴巴一撇，竟是要装哭。

“哭也没用，不许跟着。”方安提起嘴角。万一到时候真的找到了方法，指不定当场就离开这里了，再把孩子吓到。

没有明叶的日子实在有点难熬，方安想起两人分别时对方让自己安心等他的话，颇不赞同地摇头。

自己怎么可能会安心等待。

明叶站在窗前，不远处的机器时刻监视着他的体征和脑波，他的每一个想法都逃不过监视，但他此刻并不在乎。

还有一天，对于克隆人的基本风险评估就会结束，到时候明叶就可以摆脱这些监视，获得和高层交流的机会。

明叶抚上自己的胸口，感受到心脏有力稳健的跳动，苦笑一瞬。

不过是先天心疾，方安说的不错，以这里的发达程度非常容易治愈，仅仅进行了一个小手术，缠绕了明叶大半生的噩梦便不堪一击地消散了。

明叶的父母——现在应该叫前监护人，因为惧怕被查出非法克隆而一直隐瞒这件事，明叶自然从来得不到治疗，只能从其他渠道获得一些缓冲的药物来硬撑。

十分可笑。

针对明叶的脑治疗仍在试验阶段，明叶的治愈无异证明了它的可行性。因此，作为对明叶的回馈，政府不仅给了他合法身份，而且还有意邀请他进行后续的世界穿梭项目实验。

这对明叶来说无疑是瞌睡有人送枕头。

敲门声响起，明叶转过身去开门，看到莫白带着几个护士和工作人员朝他打招呼。

“恭喜啊！仪器终于可以拆掉了！”莫白啧啧感叹，“来吧，坐下坐下，让他们给你取下来。”

莫白是脑治疗项目组的主要成员之一，对明叶格外照顾，不过这副花枝荡漾的模样实在有些眼熟，若是方安在，想必可以认出后期那个亢奋过头的系统就是这位在接管。

“这几天谢谢你。”明叶明白这种测评只是个过场，他毕竟是正经在人群中过了二十多年的人，又不是凭空冒出来的妖怪，要做怪早就做怪了，哪还用等到克隆人身份暴露。

“别谢我了，还是谢谢监控你的工作人员吧，可把人家折磨惨了。”莫白耸耸肩，“没看出来你还是个恋爱脑，脑波监察和记忆探查全都是老婆老婆，把小王他们刺激的只想回家陪女朋友。”

“所以我要去找他。”明叶换好衣服，“那个深入研究的项目，不知能不能让我提些小小的要求。”

“当然没问题，毕竟这种项目危险性是有的，愿意参加的志愿者只有你一个。”莫白悄声道，“待会那些老头子要是不同意，你就威胁他们不参加。”

明叶笑出了声：“放心，我会趁机多讨点好处的。”

经过一番讨论，明叶以一敌众，加上莫白的隐晦偏袒，也算是成功签下了合同。

“这么快就要开始？你受得了吗？”莫白有点惊异，“当时你不是跟方安说好了等着，不用这么急吧？”

“不舍得让他等太久。”明叶换好实验服，“你这种单身人士应该不懂。”

单身人士怎么你了？？？

莫白承认自己被气到了。

一阵天旋地转的恶心感逐渐消弭，明叶睁开眼，又恢复了熟悉不过的灵魂状态。

寒光一闪，刺骨的寒意涌了上来，方安擦净剑上沾染的血迹，觉得自己用剑生疏了许多。不过本来自己也不擅长用剑，为此没少被师兄——前任掌门训斥责罚。

方安此前一直对这个师兄极为惧怕，但自从被他的人杀过一回，这点惧怕居然也消失不见了。

不再多想，方安收起佩剑，这才有时间看向此行祸乱的根源——一只长满青苔的陶罐。

凛冬的风雪极大，方安刻意不用灵力护身，此时肩上、头顶、眼睫，沾满了细碎的雪花，他瞥了眼这只有些年头的陶罐，发现里面的水竟丝毫未结冰。

居然是活水。方安凝出一抹灵力探查，忽然就和水中的倒影对上了眼。

“阿叶！”

“安！”

“你说什么！师尊又不见了？”千云猛地站起来，看向站在下面惊慌失措的黎矢。

“我偷偷跟着师祖到了济慈镇，师祖帮忙解决了当地的邪祟，然后就、就再也没有出来过了！”黎矢快要急哭了，“我找遍了整个镇子还有旁边，真的找不到人！”

“随我去济慈镇！”

多亏现在天下安定无视，掌门忽然离开倒也不打紧。千云带着几个亲传弟子将整个济慈镇都翻了个遍，最终也注意到了那个古怪的陶罐。

然而陶罐只是个介质，真正带走方安的想必是其他的东西。

“那你……我会跟着……”一些细碎的声音传来，千云屏气细听，最后听清了方安的声音。

“师尊！”千云喊他。

“啊，是小云。”方安的声音逐渐清晰，水面上的画面逐渐显现，千云看见方安正站在一个奇怪的空间，身旁同样站着一个熟悉的人。

短衣短发，奇怪的装束，但那张脸和叶宗主竟有几分相似。

“叶宗主？”千云试探的叫了一声，看见那人点头应下。

“我知道你急，但先别急。”方安咳了两声，“如你所见，为师跟叶宗主在一道。”

“是啊是啊，你师尊要跟我回老家成亲去了。”明叶搂住方安的腰笑得灿烂，“就是可惜你们喝不上喜酒了。”

“胡言乱语！师尊是皎皎明月！怎会和、和！”千云又羞又气，“师尊！”

方安看着明叶得意的神色，叹了口气，在明叶唇上亲了一口：“莫气，你看，就是这样。”

千云：“师尊！！！”

“说好了，为师这一去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莫要找了。”方安吩咐道，“身体也不要费那么多灵石保存了，我委托机巧宗弄了一对机巧人偶，到时候为师和你师娘回来就在那东西身上活。”

“你和九灯都长大了，为师既帮不上什么忙也出不了主意，不如去云游。”

对九灯和千云来说，方安是师父，是父亲，是兄长，但既然已经长大，有了自己的抱负，也是时候该学会短暂的分别。

……嗯，其实这一点他们已经做得很好了。

“九灯我没什么要交代的了，让他对小黎脾气好一点。”方安握紧了明叶的手，“对你我还有一件事，秋酿那丫头，想你也不太记得了，就是我师兄的女儿，她天真任性，却也受颇多打击，若你对她无意，早些说清楚为好。”他离开宗门前远远看了一眼，那个他看着长大的小姑娘沉默的坐在后山，衣衫简朴，无人问津。

这么多年过去，她还是没从父辈的影子中走出来。

“……弟子知道了。”千云应下。

明叶看着天边的一道光芒越来越亮：“时间差不多了。”

方安点点头：“我没什么要说的了。回去吧，小云。”

“他走了。”明叶看着方安，明白他到底是有些不舍，“你若不舍，我跟他们说暂且留下也行。”

“算了。”方安摇摇头，好笑地看他，“你不是说签的合同只要做五年就可以彻底自由，到时候可以带着灵魂数据每个世界随便跑了吗？还不快一点，不是还急着成亲？”

明叶的脸刷一下红了：“我那是逗千云……也不是不可以……”

方安看着他红扑扑的脸，心里软成了一团，于是忍不住再次捉到了对方温软的唇瓣。

成亲当然要的，不过喝喜酒的事以后还可以慢慢商量。

两人还有长到不可思议的光阴来慢慢相守。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