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星言跟灵枢院的人走了,当然不能让那些人押着走,他自己有脚。季承急得团团转,赶紧把这事通知了季荣生。
灵枢院那边,几个人围着那具焦尸正在讨论什么。
是五堂堂主。
“啧啧,不容小觑啊。”火堂主抚着下巴说。
木堂主戴着一副金丝眼镜,仔细的研究着焦尸上的能量作用痕迹。
土堂主是一个看起来稳重憨厚的中年男人,说:“等一下监察司把人带过来,谁负责审讯?”
一个染着湖蓝色头发的女人轻笑一声,“我倒是对这个小家伙很好奇。”
女人是水堂主。
火堂主瞥过来一眼,说:“算了吧,你少存心祸祸小孩子。”
说完转头看向身旁一道挺立的身影,又说:“审讯这位小学弟的事还是交给你吧。”
那道身影没有回应他,漆黑幽深的眸子盯着那具被雷劈得面目全非的焦尸不知道在想什么。
火堂主:“严妄?”
站在他旁边的人是金堂主,严妄。
严妄回神,点头应声:“嗯。”
季星言被带到审讯堂,负责审讯的人已经就位,除了严妄之外还有监察司的两个人,负责陪审和记录口供。
“这种案子还是头一次见,我现在对这位小学弟也非常好奇。”其中一位监察司的人说。
监察司是灵枢院的司法部门,是灵枢院乃至整个玄门的司法监督者。以往,监察司所办的案子都是一些纪律作风问题,像季星言这样因弄死一只僵尸而被押到灵枢院的还是头一个。
说弄死也不准确,因为在季星言的认知里那玩意就是死物。
季星言进来,一点也没有要受审的样子,姿态非常轻松,见到严妄甚至笑着打了个招呼。
“学长?又见面了!”
有过一面之缘,季星言对严妄的印象是端正得有些古板,让他忍不住想要撩拨逗弄。
严妄没什么表情,另一个监察司的人虎着脸呵斥了季星言一句。
“严肃点,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季星言没什么所谓,走到几个人对面坐下。
审讯这就算是开始了,严妄是主审官,先是盯着季星言看了一会,然后问了第一个问题。
“为什么杀尸。”
季星言这次真的笑出声了,而且笑了好一会,之后收敛起笑容反问了严妄一个问题。
“敢问学长,何谓尸?”
严妄:“死后肉、体为尸。”
季星言手一摊再次反问:“既然是已经死了又怎么能说杀?”
严妄被问的有些语塞,之后拧眉。
“所以你觉得你所杀的是死物?”
季星言:“不然呢?”
严妄冷然注视着季星言,说:“灵枢学院入学第一课,祖师爷关于僵尸的阐述,请复述一遍。”
季星言:“僵尸,意识僵化者也,其介于生死之间,杀之有违人道。”
严妄:“所以你对祖师爷的这个阐述有异议?”
季星言干净利落回以一个字,“有。”
严妄深色的眸子微微一眯,“哦?”
季星言:“我不认为有不生不死的东西,既然觉得不是死物,为什么叫‘僵尸’而不是‘僵人’?”
这个问题有些刁钻,严妄又有一时的语塞。那两个陪审相互对视了一眼,似乎也被这个问题堵住了。
严妄不知道怎么回答,选择不接季星言这个问题,反问回去。
“你到底想说什么?”
季星言暗自发笑,说:“没什么,只是觉得大家都心知肚明那东西是没有神志的死物,不过是碍于祖师爷的训诫罢了。”
严妄定定的看着季星言,季星言闲散的往椅背上一靠,继续说:“要说你们的祖师爷也有够让人无语的,杀僵尸有违人道?是该说他有大慈悲还是倒反天罡?”
严妄敏锐的抓住一点,“你们的?”
季星言表情僵了一下,这才意识到自己嘴瓢了,连忙打着哈哈弥补。
“我们的,我们的祖师爷。”
严妄没有揪着这个点不放,但季星言那一瞬的表情僵硬没有逃过他的眼睛,尽管如此,他也不可能联想到眼前人来自另一个世界。
审讯进行到现在毫无进展,严妄的表情不是太好。虽然不敢自称这个世界玄门的卫道士,但从小受教育形成的既定认知不可能因为季星言的三言两语而发生突然改变,这个话题进行不下去严妄索性换了个话题。
“你用的那道是什么符?”
昨天在灵枢学院门口撕了季星言的桃花符,但过后他其实也并没有太把什么禁言符桃花符放在心上,直到见到那具被劈得面目全非的焦尸,使得他心里又出现昨天的那种警惕。
审讯之前他已经看过了昨晚案发地的监控视频,见识到了季星言那道诛邪雷符带来的壮观场面,以及季星言的灵体能量具现。
这所有的一切都让他感到难以置信,但监控视频不会有假,他不得不重新审视季星言。和那双墨绿色的眼睛对视着,让他觉得眼前这人既单纯易懂又浑身谜团。
季星言还是那副姿态闲适的样子,挑眉看严妄,如实回答:“诛邪雷符。”
其实,季星言知道自己这么明目张胆的暴露自己的与众不同有些狂妄,但是没办法,他狂妄惯了,再说有些东西藏是藏不住的。
“诛邪雷符?”严妄喃喃重复这几个字。
或许是因为昨天的禁言符和桃花符使得严妄在问话之前就已经有了一定的心理预期,所以又听到这么一个从没听过的符箓名字并没有感到多么意外。
“以血绘制?”他又问。
季星言:“没办法,情况紧急,我只自我牺牲一点。”
严妄听了,对季星言的牺牲精神没有表示,敛着眉目陷入沉思。季星言也不急,还是闲适的靠着椅背坐着,完全不像受审,更像是随意闲聊,就差把他和严妄之间的桌子换成茶台了。
过了大约三四分钟,严妄抬起眸子再次看向季星言,到底还是没有饶过那个最根本的问题。
“这些符咒,你从哪里习来的?”
***
季荣生接到季承的通讯匆匆赶回家,冯雅琪也从医院回来了。
季承急得脸都白了,颤声问季荣生:“爸爸,怎么办啊?”
季荣生脸色难看,不仅仅是因为季星言被带走了,还有别的。
他看着季承,问:“季承,你哥是不是代你认下了杀尸的罪名?”
他平常一般叫季承为小承,而现在连名带姓的叫证明他很严肃。
季承懵了,“什么?代我?”
季荣生显然是认定了自己的猜测,虎着脸教导季承:“爸爸承认你在学业上很优秀,但一个人的优秀不能只局限于学业,还有很多别的美好品质,比如,敢作敢当。”
季承:……
冯雅琪:“你这话什么意思?是说小承杀死了那东西不敢承认,让星言顶罪了?”
冯雅琪倒也不是厚此薄彼故意偏袒自己亲生儿子,只是觉得季承绝对不是那样的人。
“什么意思?”季荣生指季承,“不是他杀的难不成是那个废物杀的?”
废物指的当然是季星言,他这话的意思明显是觉得季星言根本没有杀死一只僵尸的本事。
虽然季荣生平时看见季星言就来气,但在正事上对两个儿子绝对一视同仁,在这一点上他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父亲。他腿脚没有年轻人那么利索,昨晚追到现场的时候只看到了一个结尾,即那具僵尸和那个女人以及季星言一同倒下的画面。
他当时还恨铁不成钢的认为季星言是又吓晕过去了,至于那具僵尸,他理所当然的认为是季承这个灵枢学院的高材生制服的。
季承想哭又想笑,梗着脖子问季荣生:“所以在爸爸您的眼里我是敢做不敢当,让哥哥当替罪羊的自私之人?”
季荣生看着季承的样子,眼神闪烁了一下,暗忖自己难不成是冤枉了这个小儿子?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被季承的话堵住。
季承神色哀戚,闷声说:“没错,那东西是我杀的,我哥替我顶罪是我求他的。”
冯雅琪皱着眉呵斥:“小承!你在说什么!”
季承定定的看着季荣生,眼神倔强,说:“我承认了,爸爸满意了吗?”
季荣生“你!”
季承:“爸爸不问问我为什么这么做?”
季荣生寒着脸没说话,季承自问自答:“因为我其实比哥哥更胆小,害怕被带去灵枢院,更害怕这事会影响的我学业。”
他这么说,季荣生也不知道信了还是没信,但生气是肯定的。
转向冯雅琪,说:“看看你教的好儿子!”
冯雅琪根本不信季承的话,凭着女人的直觉她能感觉到季承在赌气说气话。
但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细枝末节的时候。
“别说这些没用的了,赶紧想想办法怎么把星言弄出来啊。”
尽管不是自己亲生儿子,但想到季星言胆小爱哭的性子,冯雅琪心里焦急的不行。
季荣生阴沉着脸沉思了片刻,转身出门。
冯雅琪:“老季你去哪儿?”
季荣生:“还能去哪儿,灵枢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