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那天沈彦早晨起来就开始为晚上的年夜饭做准备。

林向东白天需要到团里去替手底下的战士们值班，这是部队的老传统了。

下午回来后就和沈彦一起在厨房里忙碌。

虽然他们只有两个人，但沈彦还是准备了很多种菜，只是每样菜分量都会小一些。

早早就炖上的鸡汤，是昨天刚从岛上村民家里买来的老母鸡，只加几片姜去腥，清炖的滋味就很好；

蒜蓉粉丝蒸海鲜，粉丝是一个军嫂老家的特产，带来分给他们的，数量不多，沈彦平时吃的很节省，搭配蛏子、扇贝这样的贝壳类海鲜，味道一绝；

白灼大虾，也是昨天买回来的，天冷，用周嫂子教给她的办法养着，今天下锅前还很鲜活，蘸着酱油醋吃，非常鲜甜；

红烧肉，用南乳汁上的色，油润红亮，筷子一戳就戳进去了，软烂得正好；

啤酒鸭，沈彦没买到啤酒，用的是当地产的一种甜米酒，味道也很好，还带着一些啤酒没有的米香；

除此之外还有拍黄瓜和凉拌菜，这时候想在冬天吃点新鲜的黄瓜，其实并不是件容易得事情，但过年嘛，小小的奢侈一下也是可以接受的。

忙活了一天，夜幕降临时所有的菜终于上桌了。

沈彦从橱柜里拿出过年前托王小瑜留的一瓶橘子汁，这东西家属院供销社分到的供货量不多，逢年过节的尤其紧俏，一般供销社员工和他们的亲朋好友自己分一分就没了，完全没有摆到货架上让人挑选的机会，这也是供销社的员工福利之一，可以买到更多更好的东西。

王小瑜知道沈彦是个好吃的，年前最后两次进货前她就提前问过沈彦想要什么了，等货一到就帮她定下，沈彦只需要之后再把钱给她就行，帮了沈彦好大的忙。

为了表示对王小瑜的感谢，沈彦还特意用黄桃罐头做了雪媚娘给她送去，王小瑜特别喜欢各种糯叽叽食品，拿到手就迫不及待地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嘟嘟囔囔地跟沈彦说，以后她想买什么东西，都包在她身上了！

沈彦拿出两个玻璃杯，这是年前在市里百货商场买的，价格不便宜，且玻璃容易碎，这时候很少有人愿意花钱买个这样东西就只为了喝水，但沈彦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买回家去，平时不舍得用，在重要的日子拿出来，还可以增添一点仪式感。

因为这两个玻璃杯上的镂空花纹不太一样，摆在一起就像一对情侣杯一样，就算是为了一点小情趣买单吧，沈彦一边心疼地掏钱一边安慰自己，毕竟平凡的生活正是因为有了这样别致的心思才会变得闪闪发光嘛。

林向东接过她手里的果汁瓶子，打开后给两人倒上，金黄色的果汁在透明的玻璃杯里旋转，的确赏心悦目。

两人都在桌前坐下后，沈彦举起手中的杯子，对林向东说道，

“这也算是我们两个人一起过的第一个春节啦，过去的一年我找到了新工作，你呢得到了一个非常优秀的对象，我们都有很不错的收获！那就祝明年的日子，越过越好吧！”

林向东原本还在认真听她说话，听到她说自己得到了一个优秀的对象时，忍不住笑出了声，被沈彦轻轻瞪了一下，方才收回脸上的表情，轻咳一下示意她继续，但眼中的笑意却始终未散。

等沈彦说完，他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干杯！”

在玻璃相碰的叮铃声中，1972年成为了过去，崭新的一年到来了。

小的时候总是期盼着过年，不仅因为可以很多不常吃到的美食，更因为过年期间的大人们总是格外的宽容，放在平时高低得挨上一顿揍的事，放在年节十分也就是不轻不重的骂上两句。

周嫂子家的杨琪就是因为这过年不兴打孩子的说法幸运地免了一顿打——

他不小心把周嫂子养在水盆里准备做晚饭的小杂鱼打翻了，各种小鱼离了水在地上乱跳，厨房瞬间变得兵荒马乱鸡飞狗跳起来。

在周嫂子愤怒的教训声中，杨琪蹦跶着就跑出去拿簸箕准备把可怜的小鱼们铲回去，生怕晚一秒钟周嫂子的巴掌就要落在他的屁股上。

今天是大年初三，走亲访友的日子，沈彦和林向东一早便出门了，先去郑师长家给他和程芳两位长辈拜了年，没有待太久，接着就来了杨团长和周嫂子这。

两人送上年礼坐下来，说了一会儿话后，就听见厨房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响声——

正是杨琪在厨房闯祸了。

沈彦跟着周嫂子进了厨房，一边帮着她收拾一边劝她别生气，

“哎呀别生气了嫂子，这大过年的可不兴生气啊。这个年纪孩子哪个不闯祸的......”

周嫂子也不过是一时生气，嘴上说着要狠狠地揍那小子一顿好让他长点记性，实际上并不会真的打孩子。

一旁的杨珍拍了拍弟弟的后脑勺，用眼神教训了他一顿，杨琪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他也知道这次是自己闯祸了，他原本只是想到柜子里找点零食吃的，没想到一个不小心把放在灶台上的水盆给撞到了，自知理亏的他只好乖乖地帮着妈妈姐姐收拾厨房，本来想拿的好吃的也不敢拿了。

还是杨珍看见了他不时往橱柜瞟的小眼神，趁着周嫂子不注意去拿了几块桃酥塞到杨琪手里，示意他悄摸出去别被发现了。

林向东和杨团长刚刚在院子里说了一会儿公事，这会儿正好往屋里走，杨团长刚刚听见厨房里鸡飞狗跳的声音了，此时见杨琪嘴边还沾着点点心渣子往外跑的样子，没忍住把他拉过来揍了两下屁股。

杨琪一手捏着桃酥点心，一手试图捂住他可怜的屁股蛋子，左闪右躲地往外跑去，他要去找别的朋友玩啦，家里实在是太危险了！

离开了热热闹闹的周嫂子家，沈彦和林向东又去了几家平时比较亲近的人家，还被林琳拉着一起吃了顿午饭，一直到快晚饭时才终于把家属院里相熟的人都拜访了一遍。

简单吃了晚饭后，林向东在厨房烧水，是准备给沈彦洗澡用的。

沈彦倚在门边看着水汽里若隐若现的身影，感慨这人的个子是真的很高，在那样缺衣少食的年代还能长成这幅身板，真的要感谢他们家的基因和部队的伙食了。

这么想着突然又想起了林向东那个同样高高大大的兄弟童方。

“哎，你那个战友童方今年有回家吗？”

“你说老童？没有，他前年过年回过家，这两年都不会回了。”

“这样啊，那要不要请他来我们家吃个饭啊？这大过年的，他一个人也不是个事。”

林向东其实想说部队里不回家过年的人多得很，都会聚在一起开开联欢会什么的，过年期间的伙食也会好不少，可不是她想的那样孤零零的很可怜，但最后想了想还是点点头表示了同意。

没别的，就是想让老童来家里吃个饭，林向东心想，他可不是为了暗示沈彦自己前几年也是一个人在部队过年、隐晦地在她面前小小地装个可怜，绝对不是。

请童方吃饭的日子被定在了两天后，他们本来还想请杨团长一家人和许阳夫妻俩一起的，结果两家人都没有时间。

林琳和许阳准备去市里照相馆拍照，沈彦之前和周嫂子林琳提过自己与林向东在市里拍照的事情，林琳听了非常心动。

周嫂子家里则是因为杨团长那天需要值班，而且杨珍杨琪姐弟俩不知什么时候没注意，有些感冒地症状，周嫂子坚持让姐弟俩待在家里睡觉喝白粥。

“好好休息，清淡饮食！就该让他们俩长长记性！让他们俩大晚上的不睡觉在房间里演戏玩！”周嫂子愤怒地跟沈彦嘟囔着。

沈彦听了忍俊不禁，真是没有一个小孩子能拒绝角色扮演啊，即使是杨家姐弟这样懂事的孩子也没法避免。

她柔声劝了周嫂子两句，又对躲在房门背后偷听她们讲话的姐弟俩悄悄眨了眨眼睛，便告辞回家了，没看见背后的两个孩子在她离开后垂头丧气的样子。

过年前屯的食材还有很多，沈彦只需要提前一天吩咐菜市场相熟的员工和肉铺的大姐给她留一些新鲜的肉菜就可以。

第三天，林向东一大早便起来收拾，他先把厨房的水缸装满，把水壶放在炉子上烧水，然后出门去到食堂打早饭，回来的路上再顺路把沈彦嘱咐过的菜买回来。

回到家又忙活了一通后，终于在厨房门口见到了还眯着眼睛摇摇晃晃的沈彦。

“热水壶在面盆旁边，记得多兑点水，炉子上还烧着呢。”

林向东一边把热好的粥端出来，把包子放进锅里加热，一边回头对看起来半梦半醒的沈彦说道。

自从天冷下来之后，沈彦早上就越来越起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