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年之后步唯才意识到,庄惟对自己大抵是有一种奇怪的占有欲——具体表现为锲而不舍地给自己手边送兵器,而且还必须是足够精良的,配得上他步唯的兵器。
不过眼下步唯没那个心情在意这些,随着兵器被瓜分一空,一众少年面面相觑,抓着削铁如泥的刀剑不知所措。
他们武学尚且入门,连各家功法门路都没碰过,更别提杀人了。
那可是杀人啊。
步唯退到一个安全距离,绷紧神经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还匆匆分出一分心神去看了眼上面的陈首乌和余白——他们都施施然负手站立,也不急着催底下的人。
时间就这么僵持了半炷香,最终竟是庄惟先动了。
他拔出长刀,向前迈了一步,随即就被步唯拦住了:“你做什么?”
庄惟看向他,似乎不解步唯拦下自己这个举动,道:“子时之前,只能剩三个人。”
“不然我们都要死。”
“我没有把握能打过掷春殿的人。”
步唯噎了一下,庄惟这话实在有理有据,他没法反驳。
“你……”他垂死挣扎道:“你能杀人吗?你、你下得去手吗?”
步唯虽自诩行走江湖,但手底下到底也没有过人命债,他骨子里还是个金玉生养的贵公子,那些杀人不眨眼的勾当从来入不了眼。
谁知庄惟不以为意地点点头,格外诚实地回答道:“以前杀过山贼,我知道怎么做。”
步唯一时不知道是该惊讶他这精彩纷呈的人生经历,还是赶紧先拦下这尊锋芒毕露的大杀神。而此时不少人已经注意到了庄惟,都不动声色地将武器调转向他,眼睛紧盯着这边。
不过还有人怀有一丝侥幸,觉得掷春殿不会丧心病狂到要他们自相残杀的地步——孙宝福支支吾吾了片刻,随即抬头看向余白:
“枭、枭翎大人,我们不是真的要杀人的对吧,只需要……把他们打倒就足够了吧?”
余白那副纯白色的面具转向孙宝福,后者被吓得一个激灵,蔫蔫地闭嘴不作声了。
“我的话并不难理解。”掷春殿枭翎的声音带上了些许凝重的寒意,“最后只有三个人能活下来,其他人会被淘汰——掷春殿从不需要淘汰者,死亡会是他们的归宿。”
她将“死亡”这两个字说出来后,仿佛拍板定案了坑底少年们的命运,无言的死寂再度蔓延开来。
孙宝福的脸青了又白,白了又红,手里抓着的一柄短剑颤颤巍巍的,险些就要膝盖一软跪倒在地了。
步唯紧抿着嘴唇,脑袋疯狂转动着,试图寻着一个兵不血刃的法子活到最后——可谁知曹烽的声音却突然传了过来:
“各位,我有个提案。”
他和自己收的两三个小弟站在步唯正对面,对上步唯警惕的视线后勾唇一笑:“我们一起先把最危险的那个解决了,接下来就各凭本事了。”
步唯心里咯噔一声——曹烽居然敢这么光明正大地针对起庄惟来?
“曹烽,真把自己当老大了啊。”他前跨一步挡在庄惟前头,撑起不屑的冷笑反唇相讥道:“谁不知道你那些小心思,庄惟没了,还有人会是你的对手吗?”
“拿别人的命当刀使,你还真是会使些下作的手段——相处这五个月,我们的命在你眼里就这么一文不值?”
“说用就拿来用,你倒是厚颜无耻。”
他这话传进其他人耳中,一时间举棋不定的少年们不知如何是好。而曹烽却不以为然地哼笑一声,道:“得了吧,好好算算这笔帐——庄惟那小子肯定会护着你一起,三人中你们便要占两席,留下来一席给我们争,厚颜无耻的是谁啊?”
他抬高了声音,颇有地头蛇号令小流氓的风度:“兄弟们!好好想想!要是杀掉了那两个人,你们活下来的机会就翻倍了啊!”
步唯“啧”了一声,还想再反驳他,却被身后的庄惟拽了回来。
步唯一惊:“庄……”
话音未落,只见庄惟骤然化作残影,下一个瞬间就出现在曹烽面前,长刀卷携着刺骨的寒意劈头砍下!
曹烽一惊,怎么也没料到庄惟会忽然发难,仓促之间只得狼狈举刀抵挡。只可惜他虽人高马大,却来不及招架庄惟势如破竹的刀风,一个不察便被挑飞了手中的兵器。
庄惟没有给他反应的机会,几乎是毫不停歇地再次横刀斩去!
这次曹烽学乖了,朝着瞠目结舌的一众人喊道:“动手!杀了他!”
他的两个小弟终于反应了过来,抓着剑就朝庄惟捅去——庄惟只得侧身躲过,手中长刀割破了曹烽的手臂,一时只见血珠飞扬。
这番变故只在短短电光火石间,甚至连步唯都没想好应对的策略,就只听曹烽煽风点火道:“他动手了!庄惟要杀我们!”
步唯心道一声不妙,果不其然一众少年人在精神紧绷的情况下早就没了什么判断力,墙头草似的跟上了曹烽的言语,一时间只见数名少年手持兵器攻向庄惟,后者顷刻成为了众矢之的!
步唯深知劝解已无用,便毫不犹豫地拔刀出鞘跟上庄惟,却冒出了一个始料未及的身影挡在自己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