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过一次温后,岛上又陡然变得湿闷,偶有从山顶吹来的风也夹杂枯枝落叶陈败的味道,嗅得人晕晕的,眼前泛开一圈圈交叠的光。
林静疏劈开周围乱七八糟的树枝和藤蔓,耳边是从胸腔里喷出的喘气声。
今早拆开脚上的草药泥后,她的扭伤已经彻底痊愈,行动跳跃也都不再隐隐作痛。
她当即炖了一锅鸡汤庆祝!
但说是立刻炖,其实这锅鸡汤从她凌晨醒来时就开始小火慢煮了。
最近地上越发冷,虽然庇护所里被她铺了很厚一层柔软的松枝,防水布外层也垫了大片保暖的苔藓,但只要庇护所外的火堆熄灭,寒意便从四面八方袭来。
被冷醒后,她吹亮火折子,把火炉点起,温暖的火光氤氲出一圈圈的光,她本来觉得很困倦,但夜风吹得树叶哗哗作响,黑暗里那些看不见的动物叫声也忽远忽近,她一下子就睡不着了。
离天亮还有两个小时,她干脆打着手电筒从庇护所外搬来三块方方正正的小石头还有几根细短的圆木放进庇护所角落。
石头就搭成小灶台,上面架上小铁锅,倒一碗清水,放入已经烟熏好的鸡架,底下只烧着几根短木棒。
做完这一步,她屈起腿缩在小小的灶台旁,从庇护所顶上吊着的小袋子里掏出用干草包着的椰蓉碎。
之前炒的椰蓉她已经吃掉了,这些是昨天才做的。
奶白奶白、边角带着微微焦黄色的椰蓉碎像饼干一样,脆脆的,但又更硬一些,她嚼了几口,满嘴都是椰奶香味,但实际吃起来味道极淡。
也许可以蘸点盐粒或是做个果酱泥?林静疏嗅着逐渐浓郁的鸡汤香,嚼着嘴里硬邦邦的椰蓉碎,居然渐生困意。
等醒来时,庇护所角落里的土灶只剩一堆带着温热的木炭和草木灰,而烟熏干熬制的鸡汤则香浓无比。
正好今天脚伤彻底痊愈,就应该喝点鸡汤庆祝一下!
洗漱前,她先把鸡汤重新煨上,又在草木灰里埋了两颗鸡蛋。
前天她在抓到山鸡的地方来来回回找了好几次,不仅岛屿探索进度突破75%,还终于在一片隐蔽的灌木丛找到雌鸡窝,里面有整整20颗鸡蛋,个个小巧圆润!
当天她就吃上了心心念念的鸡蛋羹,还有煎蛋饺,至于现在,就先来颗焖鸡蛋吧~
等到鸡蛋半熟,她再轻轻剥去蛋壳,放进炖煮得香浓的鸡汤里,用筷子在上面戳个洞,半熟半生的橘色蛋黄一点一点渗出,又一点一点吸饱汤汁,等到那时……
“嘶……”林静疏用力咽了咽口水,抓紧时间去洗漱,她已经等不及了!
现在她的洗漱因为有了充足的淡水,所以变得精致许多。
比如嚼完木炭后能多漱好几口水,又比如洗脸时会用特地温热的水,然后用一块柔软草木纤维编织的洗脸巾擦脸,擦完脸上会香香的,是草木植物的味道。
等到洗漱完毕,加速打了一套胡乱做的体操伸展筋骨后,她肚子里的馋虫已经等不及了!
她打开锅盖,顿时香味扑鼻,提起锅勺压了压其中的鸡架,顿时软趴趴地散开,流出一点一点金黄色的油脂,已经炖得软烂了,连骨髓都融进汤里。
她搅拌了下,浅尝一口,顿时幸福得眯起眼,满意得直点头。
烟熏鸡架时她已经抹过许多海盐,所以现在不需要再加别的调料。
最后洒了把葱,然后先舀了小半碗,这小半碗鸡汤除了刚洒的葱就只剩这色泽金黄、飘着一圈一圈油的清汤。
她慢慢喝上几口暖暖清晨醒来的胃,舌尖则勾着其中的鲜味,几乎要一起吞进肚子里。
再舀一碗,这次舀了那颗戳了洞的温泉蛋还有几块鸡颈。
白嫩的蛋白咬一口滑滑的,内里的蛋黄则呈现出吸饱汤汁后的蓬松感,有些微微地散开。
她赶紧吃到嘴里,细细品味口感绵密的蛋黄与多重味道在唇齿间的交融,不仅一点也没有蛋腥味,相反还甜甜的!
至于刚刚剥下的鸡蛋壳她也没扔,可以埋进移栽的鬼针草下做有机肥。
鸡蛋她只煮了一颗,还有一颗埋在草木灰里。
等吃饱喝足后,她弹弹腿,感觉全身轻盈充满力量,便直接带上剩下的鸡蛋和工具上山寻找那片曾经去过一次的竹林。
时间回到现在。
参天的树独木成林,覆下连绵的暗荫,将密林深处笼罩得密不见光,青天白日下,竟透出阴森森的恐怖感。
要不是她早已经熟悉环境,恐怕不用多久便也打道回府了。
林静疏一口气走了一个多小时没歇过,她喘了口气,正准备到一块断裂倒下的岩石上休息。
没想到正好瞧到一块内凹的山体,两边分别是倒下的巨大枯木和一些落石,中间是一块十分平缓、铺满落叶的地形。
她扫过去的目光一下子顿住,没记错的话那里是她之前遇到五步蛇的地方!
那不就说明竹林在附近吗?
果不其然,她沿着记忆里的方向行走,很快就看到一片直冲云霄的竹林,那里甚至还有她第一次来时没带走的竹筒。
此时竹筒里蓄满雨水,也落了层蛛网和许多微小的蜉蝣。
她还记得,第一次来时她仍旧“光鲜亮丽”,衣服收拾得服服帖帖,头发黑亮柔顺,满心都是对求生游戏虚浮的自信。
现在,她便如这遗落在竹林的竹筒,空落落的内里被日渐填满,添了陈灰也落了蛛网,却变得光华内敛,与这片竹林、与这座海岛融于一体。
阳光不知何时穿透绿叶,静谧的竹林染上大片的色彩,有微风徐徐拂过,晃动光影交织的竹叶。
林静疏心头掠过一阵清雅的竹香,身心的疲惫都被缓缓抚平。
这次来找竹林,不是为了淡水,而是建房子。
现在她那个狭窄的庇护所不仅空间不够建不了壁炉,晚上睡觉时还不保暖,毕竟贴地,早晚总有湿气,长此以往肯定对身体不好,容易得风湿病。
所以这次她便打算找来竹子搭离地庇护所。
竹子天然的中空结构使它比同体积的树木更加轻巧、坚韧和稳定,最适合在野外建成房子和家具。
她砍下一根根竹子,其中流出的竹水只要不发臭她都会用瓶子装起来,无论什么时候,淡水总是最宝贵的资源。
用周围的细藤把几根长度适合的竹子捆绑到一起后,她掂了掂重量,感觉太重了,又抽掉两根,然后按照相同的数量分成好几份,打算一趟趟搬回去。
路程虽然有点远,但最麻烦的开路已经在来时解决了,剩下的只有时间和体力问题。
花了差不多大半天的时间,她才将所需的竹子搬回去,尽管中间吃了点东西,但花费的体力和输入的能量完全不对等。
早上的鸡汤她在出门前又加了半碗水继续小火慢炖,这会儿加了把盐又是一锅好汤。
不过单吃鸡汤未免太空,而且也不耐饿,于是她决定做点特别的——木薯饼。
之前挖的木薯泡过好几轮水后已经将其中的毒素去除干净,现在她取来剩下的两根,洗干净后在上面划一刀,然后沿着划开的边边轻轻一撬,一下子就将整张皮剥落下来。
剥去皮的木薯白白胖胖,摸起来滑溜溜的,她直接切成块,再切成小丁,然后全部倒进一个木碗里,加少量的清水,用她的专属“捣药杵”压成木薯泥。
整个过程很简单,只不过一如既往地废手废胳膊。
林静疏叹了口气,想吃口好的可真不容易。
等到差不多捣成细腻又不成块的泥后,她再将其中的水份全部挤出,装进一个碗里。
这部分从木薯泥中过滤出来的水需要沉淀一到两个小时。
趁着这个时间,她将铁锅里的鸡汤倒到竹筒里盖好,然后往铁锅里撒上草木灰,在清水里先浸泡下再洗干净,待会儿还要用到呢。
还有那些竹子,她量了下尺寸,先用工兵铲砍出相同的长度,然后分别堆放到角落里,等明天再继续搭建,今天太晚了,她估计得再有个两三天才能搭好新庇护所。
等到竹子砍得差不多,木薯也沉淀好后,碗里上层已经分离出黄色液体,底下则沉淀出奶白色的木薯淀粉。
她将上层黄水倒掉,再将剩下的木薯淀粉混合刚刚捣碎的木薯泥搅拌均匀,到了这个步骤一般不用再继续加水了,不然容易不成型。
林静疏伸出胳膊抹去额上的汗,然后取来一颗山鸡鸡蛋,打进木薯泥里,可惜没有白糖,不然加上一小勺指定甜甜的。
打散蛋黄蛋清后,这木薯糊糊才算终于完成,接下来只要等着下锅就好了。
铁锅已经洗干净,她擦了下手,然后往里搁了块奶白色椰子油,锅底下火舌攀高,她搅着这块逐渐融化的油脂块在锅底匀速画圈。
香甜的椰奶味从锅里散开,充斥整个石崖台,黄昏的风稍稍拂过,将这甜美的香气远远带去岛的另一边。
一勺一勺浓稠细腻的白色木薯泥铺平整个锅底,然后逐渐变得焦黄,翻个面,继续煎,等到两面金黄,表面变得酥酥脆脆的就可以出锅了。
将所有木薯泥煎成薄饼后,她还颇为精致地切成一个个对称的三角形,然后叠成千层饼的模样,在边边点缀上黑色浆果。
夜晚逐渐降临,晚风渐起,跳动的火光在崖壁上映出树的影、叶的影。
辛苦了一整天的林静疏疲惫地钻进庇护所,凌晨角落里搭的小石头灶此时也点了火,一个竹筒杯搁在上面的薄石板上缓慢加热。
她就着温热的鸡汤嚼着带一点椰奶香的木薯饼,整颗心都被填得满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