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前的闷热黏在皮肤上，像一层撕不掉的保鲜膜。何笔许拖着冯翊裴躲到锈蚀的水箱后方时，铁锈味混着臭氧味直冲鼻腔。冯翊裴的校服后背已经湿，不知是汗水还是数据化渗出的液体。

"再坚持一下。"何笔许用肩膀抵住不断下滑的身体，掌心突然传来灼烧感。北斗七星的纹路在黑暗中泛出幽蓝，与冯翊裴颈后闪烁的光点形成共振。

冯裴猛地弓起身子，抠进水箱的铁皮。"别碰..."他的声音被牙咬得支离破碎，"你也会..."

三米外的天台门被踹开，手电光柱扫过积水的地面。何笔许下意识握住那只颤抖的手，剧痛如高压电流顺着臂骨窜上太阳穴。童年实验室的画面在视网膜上炸开——七岁的冯翊裴踮着脚，将贴着"07-19"的注射器换到何许的输液架上。标签背面印着微缩的北斗七星图案。

"原来是你..."何笔许的喉结滚动着咽下血腥味。掌心的纹路正在吞噬冯翊裴皮肤渗出的蓝色光点，每吸收一点，虹膜边缘的茉莉花纹就蔓延一分。

冯翊裴突然挣开他的手，从校服内袋抽出钢笔。暴雨在此时倾盆而下，雨帘中他的瞳孔时而涣散时而聚焦，笔尖悬在何笔许掌心颤抖。"摇光星的位置..."钢笔冰凉的金属触感划过皮肤，"父亲当年...少画了一颗..."

追捕者的胶底鞋碾过积水的声音近在咫尺。钢笔尖刺皮肤的瞬间，七颗蓝光点同时亮起，冯翊裴用尽力气完成最后一笔连接。手电光柱穿透雨幕射来的刹那，两人交叠的掌心迸蓝色光幕，像倒扣的碗将水箱区域笼罩。

"这是..."何笔许看着悬浮在四周的蓝色光粒子，它们组成无数小的数字和符号，在雨声中寂静流淌。冯翊裴瘫软在他怀里，后颈的蓝光已经微弱到几乎熄灭。

光幕外传来困惑的咒骂声，手电光束在屏障表面扭曲折射。何笔许突然发现积水的倒影里，自己的右眼虹膜已有大半被茉莉花纹占据，与冯翊裴左眼的花纹形成镜像对称。

"γ星..."冯翊裴指尖擦过他湿润的眼角，"现在我们的...观测坐标...同步了..."

雨滴在光幕表面凝结成冰晶，每一粒都映不同的记忆碎片——十二岁夏令营冯翊裴替他挡下马蜂蜇刺，十六岁生日会偷偷调换酒精饮料，高考前夜在顶楼拥抱时藏起的眼泪。何笔许突然抓住冯翊裴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心跳透过相贴的皮肤传来沉闷的回响。

"当年你换掉的不是普通药剂，对不对？"他的拇指摩挲着对方腕内侧的陈旧针孔，"是北斗七星激活剂。"

冯翊裴的睫毛颤动了一下，这个微小的动作让几粒悬浮的光子改变了轨迹。远处传来碎裂的声响，光幕随之波动，露出外面晃动的黑影。何笔许低头发现自己的掌纹正在发光，那些曾经普通的纹路里游动着与冯裴后颈相同的蓝色流。

"父亲实验室的监控..."冯翊裴的呼吸喷在他锁骨的皮肤上，"你看到的...只是他们想让你看到的..."

光幕突然剧烈震荡，某处出现蛛网状的裂纹。何笔许本能地抱紧怀里的人，发现冯翊裴的左手变得透明，皮肤下流动的不再是血液而是加密数据链。虹膜里的茉莉花纹疯狂生长，几乎要覆盖整个眼球。

"听着。"何笔许咬破舌尖，血腥味让他声音异常清晰，"当年在观星台，你说仙女座γ星是..."

"是锚点。"冯翊裴突然接上他的话，透明的指尖划过何笔许掌心的北斗图案，"也是...漏洞。"

光幕在一声脆响中爆裂，碎成千万片旋转的冰晶。暴雨重新砸在皮肤上的刺痛感中，何笔许看到追捕者们像被按下暂停键般静止不动。冯翊裴的钢笔从指间掉落，在积水里写下一发光的星坐标——正是他们去年在观星台共同记录的那组数字。

"跑！"冯翊裴用最后的实体化力气推他。何笔许却弯腰捡起钢笔，在自己左臂迅速划下七道血痕，完美复刻了掌心的北斗七星。当最后一笔与冯翊裴后颈的图案重合，静止的雨滴突然全部悬浮空中，形成无数面棱镜。

棱镜折射出的彩虹光带里，何笔许清晰看见自己与冯翊裴之间连着七条发光的细线，每条线上都串着他们共同经历的关键时刻。最亮的那根连接着两人心脏的位置，线上缠绕着观星台夏夜的星光。

追捕者的对讲机突然爆出刺耳的杂音，所有人同时抱住头跪倒在地。冯翊裴的身体停止了数据化，虹膜茉莉花纹开始缓慢消退。何笔许摸到口袋里的薄荷糖塑料纸的摩擦声在奇异的宁静中格外清晰。

"看来..."冯翊裴虚弱地勾起嘴角，"我们找到了...反制程序的密钥..."

何笔许突然把糖塞进他嘴里甜腻的薄荷味在两人交错的呼吸间弥漫。雨幕深处传来遥远的钟声，像是从某个被遗忘的夏天穿越而来。当他想开口时，发现冯翊裴靠在自己肩上睡着了，睫毛上沾着的雨珠随呼吸轻轻颤动。

积水倒映出两人重叠的身影，何笔许的虹膜里，茉莉花纹正随着冯翊裴平稳的呼吸节奏明灭闪烁，如同夜空中相互绕转的双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