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三人抵达右峰山脚时，叶无思正倚在一株老松旁，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牌。

晨露打湿了她的鞋尖，显然已经等了许久。

“你怎么来得这么早？”庄煦道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打量着她的神色。

叶无思扯了扯嘴角：“第一天上课，激动得睡不着。”

她眼下淡淡的青影却出卖了这个拙劣的谎言，庄煦道刚要追问，叶无思已经拽着他的衣袖往前走去：“别磨蹭了，第一天上课可不能迟到。”

四人乘上飞鸟，向着外府的主峰——出云峰飞去。

清晨的雾气还未散尽，湿润的山风扑面而来，带着草木特有的清香。

出云峰巍峨耸立，比他们见过的任何山峰都要雄伟壮观。整座山峰被云雾环绕，半山腰以上完全隐没在云海之中。山体上错落有致地分布着各式建筑，飞檐翘角在晨光中若隐若现。

飞鸟群中等级分明，宋安溪他们乘坐的灰羽飞鸟明显是最低等的，羽毛黯淡无光，体型也比其他飞禽小了一圈。

一路上，他们不得不频频避让那些色彩艳丽、体型庞大的高阶飞禽。

“小心！”庄煦道突然大喊。

只见远处方清妍乘坐的火红飞鸾呼啸而过，带起的气流让灰羽飞鸟剧烈摇晃。

徐才民死死抓住鸟羽，粗壮的手臂上青筋暴起，指节都泛了白。

“这地方真是把弱肉强食体现得淋漓尽致。”庄煦道咬牙切齿地扶正被风吹歪的发冠，另一只手紧紧抓住飞鸟的羽毛。

叶无思望着半山腰处若隐若现的金顶建筑，淡淡道：“比起仙羽和连风，这里好歹给了普通人一个机会。”

“是啊，”徐才民憨厚地点头，粗糙的大手轻轻抚摸着飞鸟的羽毛，像是在安抚这个同样处于底层的伙伴，“若不是破云，我这辈子都进不了这样的洞天福地。”

落地时，宋安溪注意到与他们同方向的弟子约莫二三百人，戊班的人数看来也不是很多。

这些弟子大多衣着朴素，三三两两地结伴而行，沉默地朝着讲堂走去。

山脚下的高大木制建筑看似简陋，灰扑扑的外墙在晨光中并不显眼，走进去才发现别有洞天。

宽敞的讲堂内，阶梯式的座位盘旋而上，木质台阶被无数弟子踩得光滑发亮，泛着温润的光泽。

中央的小高台由一整块青玉雕琢而成，表面泛着淡淡的灵光，地面上镌刻着复杂的聚灵阵法。

这个讲堂足以容纳四五百人，因此宋安溪等人随意选了靠中间的位置。

“铛——”随着一声悠扬的钟响，卯时到了。

小高台中央的灵光突然大盛，一个人影渐渐显现出来，正是长着一张国字脸的牛长老，他今天换了一身靛青色的长袍，腰间系着一条银白色的腰带，显得格外精神。

随着他的出现，原本就没什么声音的讲堂更是安静的连风声都听得清清楚楚。

牛长老锐利的目光扫过台下，在看到新弟子时略微停顿，但很快就开始讲解今日的课程：“今日我们讲的是......”

没有一句多余的寒暄，牛长老直接按照课表上的内容开始讲解。

他的声音不大，却在灵力的加持下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除了狐狸，从来没有人教过宋安溪在沧澜大陆应该如何修炼术法，因此他听得格外认真，不时在随身携带的纸张上记下要点。

时间过得飞快，仿佛一眨眼，一上午就过去了。

最后，牛长老终于看着台下那些还有些陌生的脸庞多说了几句：“今日戊班来了些新弟子，我要告诉你们的是戊班的课表每年都是一样的，如果你们想学习更高深的术法，那就努力通过年末考核去其他班级。如果你觉得课上的内容已经掌握了，完全可以不来。所有的时间你们可以自行安排......”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更加严肃了一些，“只有一点，考核时必须证明你们的实力。好了，今日的课就到这里。”

说完，牛长老一挥手，身影便如雾气般消散在小高台上。

随着牛长老离开，讲堂里的弟子们纷纷收拾好东西往外走。庄煦道揉了揉发酸的腰背，一脸疲惫地叹了口气：“这一上午坐得我腰都快断了。”

他压低声音抱怨道，“更可怕的是周围的人都听得那么认真，害得我也不好意思打瞌睡。但牛长老那声音配上那些内容，简直比催眠术还管用！”

他打量着往外走的其他弟子，发现除了他们这批新来的，其他人都沉默寡言得很。

“这戊班的人怎么都不爱讲话？”庄煦道纳闷地用折扇敲着掌心。

宋安溪将记载着要点的纸张仔细收好，轻声道：“或许是因为他们互相之间都是竞争关系，没什么好说的吧。”

叶无思点点头，补充道：“刚才牛长老的话说得很清楚了，这样的大课七天只有一堂，其他时间我们都可以自由安排。”

她看向三人，“接下来你们准备去干什么？”

徐才民挠了挠头，黝黑的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我准备去炼器堂看看。”

庄煦道打量着他微微泛红的脸庞，恍然大悟：“徐兄之前说过是九品器修，想来这炼器堂很适合你深入学习。”

“我只是想去试试。”徐才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如果能在炼器堂打杂，至少能买得起膳堂的辟谷丹了。”说完，他匆匆朝三人摆摆手，召唤了一只灰色飞鸟，朝着炼器堂所在的山峰飞去。

庄煦道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掌心：“什么积分？什么打杂？”

叶无思无奈地摇头：“之前马长老不是说了要熟读学府手册的吗？”

庄煦道略显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我昨晚是准备好好看的，这不是...读着读着就睡着了嘛。”

“学府手册上说，学府里的一切资源都需要用积分来兑换。每个班级的弟子每月有不同的基础积分。”叶无思耐心解释道。

“想获得积分有很多方式，最简单的就是打杂——去膳堂、藏书楼、炼器堂这些地方打杂，也可以加入学府巡逻队、执法队之类的，还有就是去尚功堂接任务。”她顿了顿，“不过戊班弟子既不能接任务，实力也不够进巡逻队执法队，所以基本上只能在学府内到处打杂。”

叶无思拿起腰间的玉牌，指尖凝聚一丝灵力注入其中。玉牌表面泛起微光，显示出“十积分”的字样。“这就是戊班弟子每月的基础积分了。”她顿了顿，补充道，“对了，膳堂是免费的。”

庄煦道已经整个人都傻掉了：“这破云学府真是太可怕了！十积分能干什么？”

宋安溪平静地接话：“大概够在炼丹堂换一株普通凡药。”

“你们两个不会都把学府手册背下来了吧？”庄煦道瞪大眼睛，看着两人理所当然的表情，无奈地摆摆手，“好吧好吧，我这就回去把手册读一遍。”

叶无思收起玉牌：“我准备去制符阁看看。小溪，你要去炼丹堂吗？”

宋安溪摇摇头：“我想先去藏书楼看看。”

“戊班能看的书估计不多，”叶无思轻声道，“不过先去了解一下也好。有事用纸鹤联系。”

三人就此分开。

宋安溪来到外府的藏书楼，这是一座五层高的塔楼，飞檐翘角，气势恢宏。走进里面，空间阵法让偌大的藏书楼显得更加宽敞，即使上百人同时进出也不会拥挤。

入口处的木桌后，一位身形矮小的老者正打着瞌睡，弟子们进进出出的声响完全打扰不到他的好眠。

但当宋安溪经过时，老者似乎微微掀开眼皮瞥了他一眼，随即又继续发出轻微的呼噜声。

看着通往二楼的楼梯，宋安溪摸了摸腰间的玉牌，暗下决心要在三个月后的考核中取得好成绩。

这种处处受限的感觉实在不好受。

藏书楼一层的书籍大多是修炼基础知识和沧澜大陆的传说故事，正好是宋安溪急需了解的内容。

他精心挑选了十多本书，找了个僻静的角落专心阅读。

这一看就是整整两天。当宋安溪放下最后一本书时，窗外已是繁星满天。他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将书籍一一归位。

走出藏书楼时，那位打瞌睡的老者已经不见踪影，但仍有各班级的弟子进进出出——看来在破云学府，压力并非只有戊班弟子才能体会。

回到小院，宋安溪立刻察觉到狐狸不在，他微微蹙眉，这次提前从藏书楼出来，就是为了按时给狐狸准备七日一次的心头血。

宋安溪盘腿坐在蒲团上，一边运转体内灵力，一边留意着窗外的动静。直到夜幕再次降临，狐狸依然没有回来。

他伸手按了按胸口，生死契约平静如常，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随手取出一颗辟谷丹服下，宋安溪拿出牛长老课上记的笔记，开始练习那些基础术法。

指尖凝聚的灵力在空中划出复杂的轨迹，他却微微皱眉——这些术法的灵力运转路线，比起狐狸教的要繁琐许多，效率明显低了不少。

“嗒嗒”——窗棂突然传来轻响。

宋安溪抬头，看见狐狸金色的眸子在夜色中闪闪发亮。

下一秒，熟悉的虚空裂缝在房间内展开，一只肥硕的灵兔被扔了出来，还在扑腾着后腿。

“你这样频繁去试炼地抓妖兽，迟早会被发现的。”宋安溪一边说着，一边利落地处理起兔子。

狐狸轻盈地跃下窗台，抖了抖耳朵：“这次不是在试炼地抓的，再说了，这破云学府里能抓住本座的人根本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