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想着,话题还是回到了皇帝身上。
祁无娄说:“陛下见你心切,你何时有空?”
梁常思忖片刻:“陛下想何时见我?我得先翻翻地。”
祁无娄闻言,一下子坐了起来
“你、你想我问问小皇帝啥时候想见你?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祁无娄一直觉得梁常胆子不小,但没想到他能胆子大到这个模样。
梁常被吓了一下,回过神来时也觉得荒谬。
皇帝虽说并不年长,但也不能那样。
梁常不由自主地挠头,尴尬笑了两声:“哈哈……那、那明日如何?”
“不若今日下午?”祁无娄说。
梁常点头应下,而后又想起了什么:“呃……我那儿还有个猫得照顾一下,破天荒没跑的。”
他并不想这么快就见皇帝,想搪塞过去。
奈何祁无娄没给台阶,给了个坡:“无事,与你回去照料一趟就是了。”
梁常一溜烟顺着坡下了不说,还被前头的石头绊得摔了个狗啃泥。
这家伙,还不如直接问祁无娄要什么时间带他去的。
感情兜兜转转一大圈,什么都定好了才问他。
梁常呵呵笑了两声,盘算片刻道:“那就下午吧,先不回了,猫能自己找东西吃。”
“无事,时间浪费不了。”祁无娄点头,“中午在我府上用膳,备好了。”
梁常凝噎,倒是没想过祁无娄会如此不容拒绝。
一上午,祁无娄不是在校场,就是在去校场的路上。
恰巧得闲之时,祁无娄道:“那日还未曾比完,今日来比。”
梁常点点头,跟着祁无娄七拐八拐找了空闲场地。
去也就罢了,为何还要碰见有一面之缘的人?
索性梁常记性良好,没有因被对方碰上指了又指而尴尬。
他率先道:“贾将军。”
贾甄维干指梁常,半天也想不起来是谁,最终说了四个字:“我记得你!”
梁常哈哈。
祁无娄匪夷所思:“贾将军认识?”
“认识!”贾甄维说,分外笃定。
当然,贾甄维可能只记得有这么号人,但名字不记得。
“呃……”梁常为避免让贾甄维记起来,伸手捅了一下祁无娄的腰侧,“祁将军,您不是要跟我比试一番吗?”
祁无娄回过神来,朝贾甄维微微拱手道:“那你们日后再叙?”
“诶,你们忙去。”贾甄维说着摆摆手。
梁常成功脱身,心内松了口气,麻利地跟上了祁无娄。
背后,贾甄维深深看了梁常一眼——
贾府内事,也不知他是否透了出去,罢了,如若泄露,定然……
空地内,梁常穿上甲胄,拿着一柄刀待着祁无娄准备,见他不太方便便偶尔搭把手。
旁的,祁无娄的侍从点了一炷香便走了。
两人就绪,霎时间寒光一凛。
不等梁常反应那刀刃便从他眼前蹭过,他额前发丝被削了几根,梁常撤步躲开,横刀而对,将祁无娄的刀顶了回去。
“嘿……力道不小啊。”祁无娄感慨了一句,将刀握得更紧,再度攻了上去。
梁常顾不上回应,咬牙再度做出格挡。
两刀相撞,入耳刺激而凌冽。
祁无娄右手使不上力,全凭着不熟练的左手支撑,以至于如此拼刀都叫他显得有些颤抖。
梁常微微受力,而后往前推刀,只见祁无娄手中刀被震开,连带人也后撤了几步。
他猛地上前一步拽住了祁无娄的手腕,待他站定后,将刀收回了刀鞘。
“没事吧?”
梁常看着祁无娄些许狼狈的模样,有些过意不去。
祁无娄将手抽回,摆摆手并未言语,转身去将香灭了,略带些自嘲的笑了两声,道:“不赖,就是刀法不伦不类的,若日后有机会了,我教你,不让李耙教你了,他容易急眼。”
梁常迅速点头,跟着祁无娄离开了校场。
晌午用过膳,祁无娄便随着梁常走了。
回前儿,梁常买了些猪肝与干粮一并拎了回去。
道上,祁无娄四下张望好几番,不由得喃喃一句:“……总觉得有人跟着咱们。”
“你想多了。”梁常说着缓了口气,抓着祁无娄的胳膊便走了。
祁无娄死轴:“我认真的,你得信我,好歹我是你的将领,我耳目甚敏。”
“……”梁常实在没忍住瞪了祁无娄一眼。
祁无娄这才发觉到梁常似乎知道此事。
“好吧……可能是我感觉错了。”祁无娄找补道。
一道步履匆匆,两人都分外默契的没再说话,到村里时祁无娄四处瞧了瞧。
二人穿过田垄,又穿过一条半窄不宽满是黄土的小道。
梁常光顾着回家,没注意在拿着大笤帚杵在一边教他聘狸奴的那个邻居。
“梁二?你啥时候回来的?”
“昂?!”梁常回过神来,转了个身面对着他,往旁的再看去——
哟……妻管严的妻来了。
正巧梁常被祁无娄盯着没法儿叙旧,遂道:“靳苏!好久不见!但你夫人来了!”
靳苏被吓得一抖,拿着笤帚“诶呦诶呦,我滴妻……”的跑到院里去了。
“靳苏!你又偷懒!我这两天又惯着你了不是!?”
妇人声音亮堂,这一嗓子喊得祁无娄也是一抖。
由此可见,祁无娄一样是个妻管严。
梁常见此状况心里毛毛的,带着祁无娄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往自家去。
小道上,祁无娄因着自身杀伐之气过重,狗啊、鹅啊、猫啊什么的都都爱躲着他走。
到家门口时,梁常心中纠结无比,也不知道兰柏现在是原身还是什么。
他还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养的不是正经猫。
如此想着,钥匙还是戳进了锁眼。
梁常怀着忐忑的心情开门之时,随着一群猫来的兰柏直直朝祁无娄来了。
兰柏坐在地上,偏头看了梁常一眼,而后看向祁无娄,叫声极其不美丽:“嗷~”
无用意,但如此状况使得祁无娄满心欣喜,猫下腰去摸了摸兰柏的头。
“哎……你在外面玩儿啊?”梁常莫名出了口气,将兰柏抱起来摸了摸,而后将它面对着祁无娄,“这只就是我的猫。”
兰柏又意味不明地叫了一声。
“长得虎头虎脑的。”祁无娄说着,伸手碰了一下兰柏的鼻头,兰柏背着耳朵朝他哈气。
“吁!不准凶。”梁常迅速将兰柏抱在了怀里,一只手阻止了祁无娄:“不要碰它的鼻子,咬人。”
祁无娄并不怕,伸手搓了搓它的脑袋,“它叫什么?”
梁常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报人名还是什么,思来想去终道:“彪子。”
“你起名一直这么随意吗?”
梁常默然。
原来彪子算是个随意的名字啊?
这可是他精挑细选来的名字,怎么就随意了?
梁常将门打开,将兰柏放在地上,拿起凳子上的食盘,去灶台前将猪肝切了一半煮进锅里。
“不吃生的?”
“不吃,挑食。”梁常说。
祁无娄不由得感叹:“那还挺娇惯的?会捕老鼠吗?”
“昂……”梁常不知该怎么说,拿着筷子将猪肝戳透翻了个面继续煮。
对于兰柏不会捕鼠这事儿,梁常并不觉得有什么。
子兰柏到家之后他便转变了想法儿,他是想有个物件儿寄托……
他有点孤单,但他又不想成亲。
因此养个什么东西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当下颇为愉悦的事情是:兰柏虽然不会捕鼠,但不会跑走了就再也不会来了。
梁常垂眸看着打算跳上灶台的兰柏,眼疾手快的一把截住,薅着他的后脖颈看着它。
兰柏被这般捏着只得呆愣地看着梁常。
祁无娄找了个凳子坐着,见此状况不由得笑了一声。
“不亲人啊?”祁无娄闲唠家常。
梁常将兰柏放在地上,神情放空,拿着筷子时不时戳戳锅里的猪肝:“嗯……不太亲人。”
紧接着,猛然想起来自己并未给祁无娄拿个板凳什么的。
梁常看向祁无娄,见他并未见外,自己找地儿坐下了,心里有些莫名其妙的不舒坦。
他干笑了两声,道:“哈哈……对不住,不常有人来我家里,忘给拿凳子了,将军自便。”
祁无娄不知道梁常为什么总是一副拘着的状态,放柔了神情:“小事,不至于天塌下来的。”
梁常发出一个分外短促的笑,正过身将煮好的猪肝戳出来放进食盘,进屋里去放在桌上。
而后,看了一眼窝在床上睡觉的兰柏,带着祁无娄先走了。
赶到京城后,祁无娄命人备车,带着梁常往宫里去。
马车内,梁常头一次面圣,未免有些紧张,不由得胡思乱想起来——
当下是祁无娄手下的兵,若见着圣上他该如何自称?
称臣?
梁常纳闷得很,遂问道:“我称什么?”
“什么你称什么?”祁无娄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我怎么自称?”
“……称臣。”
梁常手心冒汗,手不由自主地在膝盖上搓着。
过午门,祁无娄自马车上下来,带着梁常七拐八拐。
宫内绿瓦红墙,戒卫森严,清冷庄严之外,又有些压抑。
武英殿外,侍卫见祁无娄前来,开口问道:“何故来此?”
“今日陛下提起,特带人来面见陛下,劳烦通报一声。”祁无娄道。
梁常拱手行礼,说话有些磕绊:“臣梁常随将军……呃……面圣。”
侍卫微微颔首,进去一人通报。
候了约有一刻钟,从里面出来一公公。
那公公看了梁常几眼,片刻才道:“你是梁常?”
不等梁常说什么,公公自顾自地继续说:“陛下嘱咐过了,二位跟咱家走吧。”
梁常不敢贸然行动,遂跟在祁无娄身后一同入了武英殿,还是在外候着。
待到公公出来引才得以入内。
里头,皇帝坐于上位支颐看着前来的二人。
“陛下,臣带着梁常来了。”
祁无娄行叩拜礼,梁常忙随着行礼,但慢了半拍。
“朕还是头一次觉得祁将军如此之听话。”皇帝缓了口气,分外淡然地说着,于祁无娄来说已是褒奖。
祁无娄跪伏在地上,道:“谢陛下夸奖。”
皇帝并未多说,双手置于案上,朝侍人耳语几句,将人屏退,“起来坐。”
梁常不了解礼数,听皇帝说能起了,没注意祁无娄如何动作便先一步起了身。
却见祁无娄叩谢过后才起身,梁常背后冒了一层冷汗。
就该看着祁无娄怎么着再说,慢半拍就慢半拍了,总比掉脑袋强。
找补地拱手行礼,声音都有些发颤了:“谢陛下……”
皇帝看起来不甚在意,摆摆手:“不必,朕并不拘于礼节。”
祁无娄带着梁常坐下,心中不禁汗颜,来前儿就差说一句“看着点我”,这就闹幺蛾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