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以貌取人。”他拿起手中的锅铲摆了摆。
“我都一百多岁了。”可能对于他们种族而言年纪不算大,但是对于人类的她而言,他都可以当爷爷辈了。
惊!长相如此少年的男孩子竟然是她爷爷辈儿的岁数。
“嘶。”她挠挠头,“那我是不是叫你宁爷爷更礼貌些。”
某位带着粉红围裙的男子一脸诧异,“你看我长相打扮,你叫的出一声爷爷?”
也是,说起来宁之可能看着比她还稚嫩,叫她声姐姐可能都不为过。
“也是,你看着比我还年轻。”
说起来自己到这来后一直都没照过镜子,死前那阵子的沧桑模样她是一点都不想回忆起了,印堂发黑,遮瑕膏都遮不住的熊猫眼,口红拭去就是惨白的唇色,满脸没有血气的样子。
也不知道死后保留的是人什么时候的模样,宣告死亡那一刻的模样?总不能是一生中最美的模样吧。
“我是不是还顶着一副熊猫眼?”她想到这有点不自在,虽然并不是多注重外表的人,但也不希望自己还顶着生前糟糕的形象来到这被人看到。
“熊猫眼?没啊,你看起来挺好的。”宁之转过身,从头到脚又细致看了一遍,“看起来细皮嫩肉的。”
“当今天用来被红烧的五花肉或许不错。”
夏XX在心中给了他一拳,“真没有?”
“那是不是一脸惨白?”
“干嘛?非要在自己身上找点缺点?”他给自己添了口汤,尝了尝咸淡。
“不是,就是...”
她也说不上为何,但好像相对于负面的询问,很少有人会去直白问别人,“今天是不是看起来很完美?”,“打扮的是不是很好看?”
也许是出于腼腆,也许是根本没有自信,自己在问出前,已经自我给予了否定。
说实话她还挺羡慕那些可以自信称赞自我的人,不会过于在乎他人看法,因为在自己心中,自己一直都是个很不错的人。
“说了挺好,信不信由你。”宁之说着又挖了一勺汤,用手扇凉递到她面前。
“我...”
“吃的都堵不住你嘴。”说着又给她塞了块红烧肉。
可能是有些矫情吧,人就是会扭捏的非要问,想要听到那个肯定的回答,即使不一定真的相信,却也会得到一些慰藉。
“好吃诶。”这几天有幸吃了好几次红烧肉,但依旧美味。
“你吃不腻的吗?”夏XX再不腻,他在厨房做的闻着都快腻了。
“不腻啊。”香甜的味道充斥着整个口腔,不想停筷子的程度,她咽了咽口水。
宁之生怕自己经验不足没照顾好对方,所以这些天变着法子给夏XX换口味,谁曾想对方对此并无追求,仿佛一个菜能吃到地老天荒。
夏XX怎会对这种事有太大要求,儿时忙于学业,父母对她的照顾就是饿不死就行,长大的确或许可以自己做点什么,但又开始忙于工作。
一生忙碌,就仿佛前方有一个永远都追不上的饵,这个饵的名字就叫做“美好的未来”。
不满足于当下,永远追逐一个不可能达到的“未来”二字。
也就丧失了得到幸福的能力。
能像宁之这样一日三餐投喂她几乎不重样,还不需要动手已经对她来说是莫大的幸福了,腻不腻都是小事了。
...
宁之本想做完饭就离开,让夏XX好好养伤休息的,结果她以一个人吃饭过于孤独为由,愣是被拖着吃了一顿对他而言油腻的饭菜。
“鸡汤加红烧肉。”他用筷子挑起块为数不多的瘦肉,“你怎么不叫我再给你加个炸鸡呢?”
“炸鸡你也会做?”在夏XX眼里,宁之已经成为了一本会移动的食谱。
“嗯。”重点好像不在这吧。
...
收拾完,这下真得走了。
每天到了夕阳下山那会儿,负责幽山这些魂魄管理的工作人员都要去汇报情况,毕竟这也算不上太太平。
包括且不限于,谁表现过差所以加了刑罚时间,哪户发脾气差点把屋顶掀了。
...
“我要回家!”这不,闹事的就来了。
宁之刚踏出院门,就听到不远处人声嘈杂。
前几天刚来了个不服管的大哥,说什么都要回家,觉得自己不该死,一定是地府弄错了。
现在又开始闹绝食,每天蹲点跟管家闹事,虽然不是打架那么过分的程度,但把人拦在原地,每次一抱怨就是几个小时。
给好几个管家造成了不可磨灭的心理伤害,白天去的时候战战兢兢,回来双眼无神仿佛被吸了魂。
据说上司得赔付它们心理损失费不说,有几个还跳槽到了别的部门。
大部分管家只负责一魂,而且在来到幽山时就已经分配好,一般情况下是不会随意变换人员的,除了这位。
“想不想来凑个热闹。”宁之又转过身回小屋喊了一嗓子。
“好啊好啊。”每天都几乎一样的日常,突然有个不寻常的事件对她而言都是乐趣。
“但你记得要离远点哦。”他一副故作玄虚的样子,“不要卷入危险中。”
这么平和的生活能出什么大的乱子,难道有人会想打破这样的日子?
“知道了,知道了。”她头口应和着,内心完全没当回事。
...
事发地离她这也不算特别远,走了个几分钟的路程,推断得出这位大哥嗓门也是真的大。
“还没解决吗?”宁之向旁边几个黑衣工作人员走去,就是更加显得他格格不入了,也不知道他上司怎么忍受这抹突兀的色彩出现在一片黑里的
“没有,这已经快弄疯一个了。”
“实在是费神过度。”
“昨天是拆屋檐的瓦片,今天是拿了个斧子在那砍院里的万年老树。”
“砍是砍不倒,但是相对的后期维护都得算到我们头上。”
就像是诅咒一样,地府是十分看重对魂魄的维护和修养的,若是像这样被人当做泔水桶一样,什么抱怨负面的话都全全听进去接收,对于神的危害是很大的。
双眼没有神韵,丧失个人意识还算是小事,严重的话,就需要送去疗养,不然很有可能会彻底丢失神,成为行尸走肉般的存在。
“就算不说钱的事。”另一位身材高大身着黑衣长袍的人开了口,“他已经有几天没进食了。”听上去语气有些低沉。
“他如果在幽山发生那种事端。”宁之神色凝重起来,幽山几乎没发生过这种事,如果一旦出现了,它们怕不是全体要记大过。
“实在不行只能给他远程补充能量进去。”
“那也只能解决一时,不可能一直靠这种方式维持啊。”宁之提出反驳。
“那现在怎么办,总不能看着他在这变异吧。”
“我来吧。”那黑袍男子站了出来,“没看住他是我的问题。”
“老李,你可悠着点,渡能量这件事做不好会让自己的神识大伤。”
“嗯。”
“放我回去!凭什么把我关到这个地方!”那男子还在里面“叮铃哐啷”的,不知道在摔一些什么。
“他为什么情绪这么激动。”夏XX有些不解,来这个地方就是享受的不是?有什么不好的吗。
“他死因有些蹊跷,按道理还没到寿元,但是提前被撞死了。”宁之跟她解释着。
“本来这种情况可以让他还魂的,可是偏偏又死于车祸,肉身已经撞得无法使用了。”
“而且最主要的是,他家里有一个才几岁的女儿,他妻子走的也早,这下那女孩的命运也会因此改变。”
“怪不得。”死的本来就冤,还在人世间留有牵挂,能服从这个判决反而奇了怪了。
有人道,那些逝去的人倒是一身轻松,了了所有牵挂,只留它的至亲至爱在生者的世界痛苦。
但只可惜,明明逝者也有不甘不愿,可,无法传达到了。
“我还欠她一个娃娃啊!”那人突然像是失去了所有反抗的力气,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好像据说死的当天是他女儿的生日。”宁之回忆着有关他的信息。
“本来还在开心自己发了工资,着急忙慌赶着商店关门前跑去买了他女儿惦记了很久的娃娃。”
“结果嘛,意外随之而来。”
“好像那司机酒驾。”
麻绳专挑细处断。
“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那司机是我审的,刚好这人也在边上,我就听到了全过程。”
“至少让我把礼物给她啊!”他握紧双拳锤了锤地,仿佛想靠此锤破阴阳两隔的距离。
“我很理解你的心情。”老李想安抚他。
“你懂?你怎么懂!”他几乎是嘶嚎着喊出来最后几个字。
夏XX看着这幅场景,一时好像也说不出来什么,她能感受到那种无力,悲痛和愤怒。
可是就算说再多又有什么用,在场劝说他的人终究都不是这场悲剧的当事人。
若是发生在自己身上,谁又能保证,自己能够反应比他理智。
“让他静静吧。”宁之把老李扯到一边,“或许他现在的确不够理智,可这些负面情绪他不发泄出来也会对影响到他的神识的。”
老李只得听劝,这个状态看起来也不像能听进去道理的了。
“这里接下来交给我吧。”宁之拍了拍老李,示意他把其他工作人员也一并带走。
“那拜托你了。”
尽管宁之来这工作的时间比不上这些老前辈,而且还有些不服管,但是真正做起事来,可以说是负责且靠谱。
要不然老李也不会放心把这魂交给他,要知道,在受罚区魂魄失去意志理智最多扣点工资算是看管不严。
可在幽山这种几乎只有善魂的地方,若是出现这种事,可是记大过的,运气不好看管者也要一并受罚。
等他们走远后,那男子好似也恢复了点神志,没像刚刚周身散发着恨不得要毁天灭地的气势。
宁之恰似就在等一个时机。
他走上前去,没几步那男子又有些要情绪过激的架势,眼神极度不友善地瞪着他,浑身都摆出防御的姿态。
“别紧张。”他反倒语调平平,还带着点漫不经心。
“聊聊?”他挑了挑眉。
夏XX在一旁看的想要扶额,这确定不会更加激怒对方吗?
“和你没什么好聊的!”对方显然有点被气到,尽管死后已经没有呼吸一说了,但是她显然能感受到对方如果有鼻息,估计就跟生气的牛差不多,鼻孔都能喷气了。
“我这有点小特权。”他卖着关子,态度很无所谓,“不听就算了喽。”
男子翻了个白眼给他,但显然有点勾起了好奇心。
“关于你女儿...”他把话说了一半又吞了下去。
“什么?”对方一瞬瞳孔放大,就像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只要和他女儿有关的一切消息他都不想错过。
“我帮你把娃娃送到。”他勾了勾嘴角,“条件是你乖乖呆在这,不要再闹事了。”
“我凭什么信你。”
“我是外聘人员,上天入地只要我想去的都能去,神界,人间,地府,三界的通行证我都有。”说着不知从哪掏出了一个类似工作证的牌子,上面盖着三个红戳。
“真的吗?”男子本紧皱的眉头一下舒展开来,眼里透露出无助,仿佛再多说一句,眼眶中不断打转的泪水就要控制不住落下。
“我宁之做事向来说到做到。”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还有什么想带到的话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