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局看似平静实则地雷蛰伏，一边是狠决的于沣，一边是平静的宋予，两人是世界的两端，间隔万里却又话间紧密。

"有宋淼怡那么好吗？"宋予不再回避视线，桌上的水果虽然都是于沣新鲜现切，却从未进过他的腹中。

而当他说完话他也不再顾及，直接走到餐桌旁叉起了一片苹果进嘴。

呸，很快他又吐了出来，没吃过一直以为很甜的宋予这时才发现也不过如此，甚至眼波连转只需一眼便能看出腐烂。

上次的事发生后，宋予就没有搬回来的意思。若不是这次被校门口拦截他大可在外面待到地老天荒。

家庭的矛盾都是起于微末，他因为宠爱闹了，于沣因为宠爱恼了，他们口角争执，肢体打斗，没有胜者。

“她是alpha！”于沣撑着手敲在桌面，食指直挺挺朝着宋予脸上，“要不是为了小怡我就根本不会生你们。”

一个心急于沣将心里话说出，意识到说了什么的他立刻去捂嘴巴，可到底是家庭地位导致脑筋一转他反倒又理直气壮起来。

“所以你根本没资格要求我。”于沣阴冷地斜视着宋予，尖刺似的目光似要将宋予戳穿。

他的目光打在宋淼怡身上是父亲给予的关照与宠爱，打在宋予身上便是严苛的挑刺与不满。

宋予笑了，一个非常难看的笑牵带五指抚在胸口，眼中莹亮，“你看，说了也没用。”

吊灯随风摇曳，琉璃投注小片光影落在脚边，于沣沉静片刻，坐姿换了几次，最终定神凝着宋予，语气考究，“你真的要搬走？”

宋予点头，“是。”

……空气诡异的宁静，于沣的脸色由着幽明台灯忽明忽暗，而后他将手放在了果盘上。

砰的一响果盘摔地，像是钢琴撕裂的断音，于沣紧咬着嘴唇，宽许地放缓声调，“你可以走，条件按照我的来。”

什么条件？

叶潭蹙眉，就见宋予隐忍地走到玄关将接近一米的戒尺端正地递到于沣手心。

宋予熟稔地跪了下去，转了个身将后背呈到于沣眼前。

“现在这么听话？”于沣起身，眼里尽是扫量，他走在宋予身边，脚步纡慢，抓在手心的戒尺每每要落又每每收回。

“叶老师，你来吧。”一个错身，于沣将戒尺塞到了叶潭怀里，说完嘴角得意地上扬，“虽然不在你业务里，但可以当小费。”

这寓意只差明说了，叶潭接受着于沣的视线，缓步走到宋予面前。

一片漆黑下，他的影子完全笼罩着宋予，就连抄着戒尺的手腕也像行刑的虎头铡。

茂密的眉睫立于眉梢，宋予乖顺地挺直后背，似乎并不畏惧。

可只消叶潭一走进，他挺起的背又哆嗦起来。

这无疑就是让叶潭当刽子手，间接还满足了于沣好好教训宋予一顿的愿望，叶潭当然不会像狗一样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停在原地，食指摩挲着戒指，感受着尺面的薄厚。

“要我教你吗？”时间静止太久，于沣看不下去了，要来抓叶潭的手。

“我要说的话现在可以说了。”叶潭直接甩开，戒尺连带甩到脚边后，接着又双腿交叉倚着桌子，声色俱厉地。

“一个月时间正满，我不会在这里继续任职。”

“你说什么？”于沣咬紧牙关地抓起桌角，震撼后的手放到叶潭肩膀不停摇晃，“叶老师，我对你一直都挺好的呀，你为什么要这……”

作为一个负责且爱孩子的父亲，他看遍市场所有家教好不容易才选出叶潭这么一个满意的，怎能允许叶潭离开？

“理由很简单。”叶潭不留情面打断，上位者成了他，他尽可说所有感受，“我需要更稳定的工作。”

“你提供不了。”

“什么叫提供不了？”越说越烦躁，于沣十指做恼地插在发丝中，据理力争瞪着叶潭。

“我们给你这么多钱还不稳定？你如果要加钱还是干什么都行，不要跟我说这些。”

听不懂话是没法沟通的，叶潭叹了口气，勾下手拍了拍宋予，宋予立马转过头。

“我是告知。”叶潭冷冰冰说，继续向下摸挽起宋予的手，将他拉了起来，宣告道，“好，该说的事说完了。”

天色昏晓，窗外的微光渐渐渗透，地板上的脚印交错，叶潭踏上意要离开。

“你不能走。”于沣无能呐喊，他俯下身指甲抠烂才将戒尺抓回手，人在意识混乱时是不加思考的，眼下他最好的挽留方式就是鞭打。

于是他想也不想便这么做了，戒尺的行径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直挺挺地冲向叶潭的脊背。

啪，宋予趔趄地抱着叶潭，以身挡了下来。

鼻腔闷哼，戒尺与皮肤的接触面快速凹陷，白色的布料泛出红。

宋予抽搐的双手不断垂落，疼痛蔓上，他的脚踝也以不正常的形态扭曲。

“不知道打回去么？”有些责怪的声音入耳，叶潭低头看着疼的蜷缩在身边的宋予，温热的手扶回宋予的脊背，不用检查，视线就打回于沣。

他站直了，逐步走到于沣身边，大部分alpha比omega高，叶潭尤其。

他二十厘米的身高差将于沣压制地节节后退，于沣摸着嗓子还想叫些什么时，手上的戒尺被直接抽走。

啪啪啪，叶潭抄起戒尺狠狠扇打着于沣的脸。

他向来爱美，每天花在脸上的护肤品就价值几个W，所以当他意识到叶潭是冲着脸时第一个反应便是用手遮挡。

可早就为时已晚，火辣辣的触感传导到皮肤，说是皮开肉绽也不为过，于沣葱白的手指和瓷白的小脸如今也趋向宋予的颜色。

哪里都疼，于沣捂着脸又捂手，脑回路不知是被谁控制了，手还朝着宋予指，“你到底给叶老师下什么药了，他居然向着你？”

宋予一刻也不愿多待，他的手缠回来，牢牢实实地与叶潭十指交扣，温声地蛊惑道，“我们先走。”

说出这话的时候，他自己也在忐忑。

选择自己还是于沣？他好像没有资格赌这个。

屋内注射着冷空气，叶潭没有犹豫地带着宋予离开。

厚重的门被两人推开，他们下楼的脚步声像是一段铃星的音乐，走到楼下，叶潭松开手，问，“你怎么打算？”

宋予执着地，“你不应该牵连进来。”

叶潭摊开手，“我本来就没打算继续干这个工作，没你今天这番我也会辞职。”

“有那么多人找我教授，我没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叶潭滔滔不绝地说着，忽然，宋予一个怀抱扑了上来，这次不加克制，甚至有些冒犯地抱着叶潭紧吸。

毛茸茸的脑袋刺挠着肩膀，他带着湿漉漉地目光，紧涩地摩擦着手心说，“谢谢你。”

“……”叶潭站在原地，话语堵在喉腔说不出。

他的眼框此时盛满了宋予的形状，他知道这算是爱慕者的拥抱，没什么特别的，唯一不同的是贴近时他感受到宋予的心脏跳动。

是比自己快的心跳，人们说爱会促使心跳加快。

“回不回去？”叶潭问，他转着眼珠第一次将宋予全身上下瞧了一遍。

他一直有一套评分标准，在一开始都是100分，而后才会根据之后的行为减分扣分。

宋予现在的分相当不错，他完全可以继续考核。

“我送你回去。”宋予说，身影靠近，他的眼睛却已经长在路对面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上。

“那去便利店。”叶潭一眼看出，做了决定。

做的太突然，宋予反射性跟上，门店光亮照耀，前台热情地说出欢迎光临等待着他们挑选结账。

来都来了，宋予便也不客气，几列几列逛他几乎将店铺洗劫，全部结账后坐到外边高脚凳上，跟着叶潭说，“我家里不让我吃垃圾食品。”

“我知道。”叶潭拿了一串关东煮的腌萝卜，平静地夸赞，“不把情绪带到生活里很好。”

“嗯！”宋予激愤地点着头，一种莫名的幸福气息从他身上散发。

埋头苦吃的两人以一种奇怪的默契把零食分赃，你一点我一点地吃着。

应该是没怎么吃过的缘故，宋予吃的格外讲究，连跟百奇也要慢慢地咬。

“给你。”拆开蕃茄味薯片，他将其推到叶潭手侧，期待地盯着叶潭。

“吃不下了？”叶潭骇怪，怎么想怎么觉得半夜吵完架来便利店吃零食奇怪。

而且看眼前这情况，宋予还吃撑了要他解决？

“没有。”宋予说，阴翳的眼直勾勾瞧着。

叶潭却更直接地推阻，“喜欢就自己吃。”

这种情况他太熟悉了，从小到大叶霖祝风，乃至他遇到的所有比他大的大人都要将他们觉得好吃的东西留给自己。

他实在不理解。

“很好吃所以给你。”宋予解释，执着的样子怕是拉八百头牛都扯不回。

他的意思是喜欢的东西留给我？叶潭的大脑一下通了，他直视着宋予送来的薯片，五味杂成地品了一口。

“味道不错。”他说，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对感情方面有了明悟。

他反刍着喉腔的甜味，默道：叶霖和祝风这么做也是因为爱他？

眸色渐深，叶潭的思绪飘向远方。

爱……可真是一个让人失去自我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