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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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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讥诮一笑,凉凉道:“都这个时候了,魏大人还惦记着那名南府男伎,当真是感情深厚,令我等为之动容。”

“你少废话!”魏褚双手紧紧抠着膝盖,红着眼道,“我问你,他人呢?你把他关到哪去了?我告诉你,你若是敢动他一根毫毛,我要你全家陪葬!”

薛恒双眼轻轻一挑,不含一丝温度地扫了魏褚一眼。

魏褚随即打了个寒颤。那日与薛恒等在南府碰上,他就隐隐觉得不好,生怕遭了对方的算计,结果还是中计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魏褚情绪激动,道,“你因我父亲与纯贵妃不睦,阻碍吴王登上太子之位,记恨我们,意图报复是不是?”

薛恒不置可否,只是将一封血淋淋的状纸扔进了牢房。

“三个月前,京中发生了一桩命案。乾元县何员外暴毙,横尸郊外。衙门上报其死因为失足溺水,但家属坚称其为乾元县知县娄中玉所害。”

“那娄知县贪污受贿,卖官鬻爵多年。原本许诺了何员外其子的县衙主簿的官位,却只收受了贿赂而不履行承诺。何员一气之下告到了衙门,结果没几天就死了,魏大人,你猜,这是为什么呢?”

魏褚不语,只凶神恶煞地瞪着薛恒。

薛恒淡淡一笑,“想必魏大人心中已经有答案了,但此案怪就怪在,何员外的家属明明已经想办法将此案闹到大理寺了,却始终没有得到公正的裁决,你说,这又是为什么呢?”

他上前半步,斜睨着魏褚血色全无的脸,不疾不徐地说:“魏大人,若薛某记得不错,三个月前,你还是大理寺寺正,而这位何县令,正好是你的亲娘舅。”

“所以,这就是我儿被怀疑的证据?”

薛恒话音刚落,一披着墨蓝斗篷,丰神俊朗,发须半白的老者踏进大牢,一脸严肃地走到薛恒面前,道:“早就听闻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明察秋毫,洞若观火,想不到竟是这样办案的,真是笑煞我也。”

仿佛早就预料到此人要来,薛恒不慌不忙地朝他一拱手,道:“下官正在办案,不想惊动了左相大人。”

魏渊目光如炬,闻言只是冷笑。牢房内,魏褚踉跄起身,大喊:“爹,孩儿冤枉,是这薛恒在背后捣鬼!”

魏渊抬了下手,示意魏褚不必多言,又质问薛恒,“敢问薛大人,你可否有证据证明,我儿便是包庇娄知县的背后黑手?”

薛恒笑笑道:“没有。”又道,“左相莫急,下官将魏公子抓来,原也不止因为这件案子。”

“那是什么?”魏渊气恼道。

薛恒便道:“数日前,薛大将军上奏题本,建议皇上撤去南关右翼守军,改为驻守野狐岭。皇上准许了,结果没多久便传来了北狄突袭南关城的消息,但薛大将军根本没有撤走守军,守株待兔,打了北狄一个措手不及。从而也证明了一件事……”

他声音一沉,“朝廷内,有北狄的细作。”

一语落,气氛陡然间紧张起来,魏渊下意识地看向魏褚,魏褚则紧攥双拳,死死盯着薛恒。

薛恒也抬眼看向他,“经手过薛将军题本的,一共有四人,分别是参军贺豹,驿丞苏为昭,魏公子,内阁首辅大人。而这四人中,与北狄人之间有往来的,只有魏公子。”

魏褚已然面色大变。

薛恒冷笑一声,继续道:“左相只怕还不知道吧,魏公子有一感情十分要好的友人,此人为南府歌伎,虽是男子,但样貌动人,最重要的是,他是北狄皇室之后。这些年一直在南府收集我朝情报,是北狄安插在我朝的细作。”

“你胡说!”魏褚扑上牢门,撕心裂肺地反驳,“薛恒!你狼子野心!蓄意陷害我和子卿!子卿绝不是北狄细作!绝不是!”

薛恒哂笑着摇摇头,转过脸,看着面色发白,眼神发直的魏渊,“这种事,没有证据,下官岂敢乱说?那北狄细作如今就在下官手上,该招的都招了,如今人证物证俱在,左相还觉得下官抓错人了吗?”

魏渊沉默许久,道:“此案关系重大,也不是你三言两语就能定性结案的。”

“当然。不过即便是皇帝陛下亲审此案,结果也不会改变的。”薛恒目光讥讽地望着魏渊,“左相大人,事关重大,介于您和魏褚的关系,请您先自清。”

魏渊倒抽一口冷气,抬手指着薛恒,“你……你……”

薛恒笑容幽幽,“职责所在,若有得罪左相之处,还请左相原谅。”

魏渊手一垂,又惊又怒地睨着薛恒,重重喘息起来。

“爹!”魏褚心痛不已,急呼,“薛恒,有什么事你冲着我来!别牵连我爹!”

魏渊慢慢止住喘息,虽仍是一脸冷肃,可眼底到底没有了来时的盛气凌人。

他摇了摇头,悔恨道:“我儿虽有越轨之举,却绝不是投敌叛国之人,定是被奸人所陷害。始作俑者,只怕是老夫我。薛恒,说罢,你如何才肯放过我儿?”

薛恒嘴角微扬,轻快道:“早就听闻左相老来得子,一向溺爱这个幺儿,如今看来,果真如此。”

“眼下人人都知道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夤夜缉拿通政司御史魏褚,各个瞪大眼睛盯着呢。至于是判魏大人一个包庇渎职罪,还是通敌叛国罪,就看左相大人如何选择了。”

说完朝沉默不语,仿佛彻底融进斗篷里,只用一双矍铄锋利的眼睛瞪着自己的魏渊微微一欠身,“你们父子数日没见,想必有许多话要说,薛某还有些公务要处理,就不奉陪了。请便。”

继而拂袖而去,不再理会那父子二人。

三重石门在身后一道道关闭,轰鸣声震耳欲聋,薛恒却像没听到似得,风轻云淡地走出地牢。

一出门,左英立刻迎了上来,低头耳语了一番。

薛恒一面在铜盆里洗手一面饶有兴致的听着,听罢嗤笑一声,“她倒是有能耐。”

左英道:“要不要派人阻止?否则,怕是会生出祸患。”

“不必。”薛恒满不在意,慢悠悠道,“凭她闯出什么祸来,本大人给她兜着就是了。”

一场秋雨一场寒,中秋节一过,天气一下子冷了下来。

与天气一样变幻莫测的还有朝堂局势,原本大权在握,如日中天的左相魏渊忽然向皇帝请辞,告老还乡,皇帝苦留不得,最终应允。

坊间传言左相是因其幼子渎职入狱伤心过度所致,也有说他身患重病命不久矣的,各种猜测层出不穷,其中内情只有薛恒自己知道。

毕竟这一切都是他一手策划的。

他早就料到魏渊会与吴王作对,便与薛悯联手设下此局,为的就是让魏渊父子无路可逃。至于那子卿,不过是他早早安排下的一枚棋子,他向北狄输送情报是真,不过都是些无足轻重的消息,根本影响不了什么。

而魏褚也从没做过通敌叛国的事,消息是他命人递给子卿的,只需一通常人无法忍受的刑罚,便让那子卿心甘情愿做了伪证,狠狠攀咬了他的情郎一口。

什么情啊爱啊,都是假象,只有那魏褚以为混迹风月的伶人真的爱上了他,因为他够蠢。

“找个机会,把子卿畏罪自杀的消息告诉大牢里的魏大人,他们欢好一场,总得祭奠祭奠。”

书房内,薛恒正在临摹当朝书法圣手曾芾的字帖,最后一笔落下,左英上前一步道:“奴才领命,这便前往刑部大牢。”

说着转身离去,却和进来奉茶的云舒撞了个正着,云舒一瞧见左英,二话不说端着茶托走出了房门,却被薛恒大声叫住,“你去哪?”

“进来。”

云舒低头皱了皱眉,与左英擦肩而过,走到了薛恒面前。

“世子,请用茶。”

她将茶盏轻轻放置在桌边,默默退到了一旁,正在擦手的薛恒扫她一眼,端起茶问:“你躲什么?”

云舒垂眸道:“奴婢瞧左护卫在这里,定有要事与世子商讨,所以避了出去。”

薛恒呷了口茶,打量了她几眼,又问:“怎么打扮得如此简薄,我送你的那些衣服首饰呢?”

云舒眼珠来回转了转,未语。

中秋节前后,薛恒疯了似得,一股脑赏赐了她好些东西,绫罗绸缎,珍珠玛瑙,翡翠玉器,各种钗环首饰数不胜数,小山一样堆进了她的屋子。惹得其他丫鬟好不眼热,而她则是战战兢兢。

汐月只不住说她时来运转,将要飞上枝头变凤凰,她却觉得自己正一点点滑向地狱,万劫不复。

“世子,那些衣服首饰实在太贵重了,云舒只是个丫鬟,消受不起。”少时,云舒嗫喏地道。

薛恒轻笑一声换了个问题,“琵琶学得怎么样了?”

云舒目光一颤,不自觉咬紧了唇肉。

她已经好就没见过林慧了,中秋节前一天,林慧让她的丫鬟送来了一盒月饼,并告诉她,她已决定和她丈夫回老家去,不日启程出发。

云舒不知道她相公的老家在哪里,距离京城远不远,他们有没有顺利到达,却着实担心得紧,心道要是能跟着他们一起离开就好了。

“琵琶……奴婢也说不好。”她沉吟良久,模棱两可地道,“许是比前一阵强一些,但约莫也强不到哪去。”

薛恒笑笑,“那就弹上一曲,我来品鉴品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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