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店二层是一条露天走廊，透过连廊可以看到外面大厅的场景，往日狂欢奢靡的场景此时被恐惧紧张取代，大厅空无一人，只留一地被打碎的玻璃瓶和混乱中丢下的衣服鞋子。
黑衣男没在走廊停留多久，而是一转弯，去了更加隐秘侧边走廊——
如果刚才李律还认为这只是一场单纯的极端组织行动，那么现在，他确定这是一场有预谋的刺杀。
几乎每一次的集体性混乱，都会导致踩踏误伤事件的发生，血腥味混着着酒味涌了上来，这个世界好像永远在所有人命运的不可控，上一秒还在声色犬马，下一秒就能化作人间炼狱。
这次的自杀式袭击不止一个人，S国私自持有枪支并不合法，刚才黑衣男手里是一把自制霰/弹/枪，射程不远但威力极大，他们应该是想先搅乱环境，再伺机下手。
又或者——
他就是想一击毙命。
思考间黑衣人又转过一个墙角，李律摸墙跟过去，却发现男人消失了。
明明正值盛夏，空荡荡的走廊却异常森冷，通风管道里的气流撩过脖颈，人的第六感在此时无限放大，李律凭着本能猛地后撤一步——
砰！
电光石火间一颗子弹贴着头皮擦过，灼热的气流撩过手臂，瞬间被烫出几个水泡！
几乎是在一瞬间就从轨迹判断出子弹是从何而来，李律抬手砰砰几把枪打进黑洞洞的通风口，子弹与金属管道碰撞的声音响彻楼道。
走廊再次陷入安静，滚落在地毯的弹壳清清楚楚映入瞳孔，李律心脏狂跳，泛起一阵后怕——
这是货真价实的半自动手枪。
他们要杀谁？竟然敢冒着被判终身监禁的风险，私自持枪！
神经紧绷到极致，李律迅速分析着所有情况。
虽然不知道对方的类别和等级，但现在想要破局，只有选择使用精神力这一种方法，可这同时也会暴露他的位置和意图，无论是打草惊蛇还是加速这群人行动，都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走廊再次陷入安静。
细微的气流拂过鼻息，保温膜映出他有些模糊的身影，躲在通风管道口的黑衣男同样在思考对策，这个追上来的条子明显不是什么善茬，他用反光镜照射四周，反复确认刚才那个小白脸已经离开。
意想不到的是反光镜内空无一物，只剩空荡荡的走廊，黑衣男心下一喜，刚准备翻身下来，突然一股极其霸道的精神力迎面而来，他瞬间失力，不受控制的跌落在地！
妈的，是S级！
脑袋疼得像是要爆炸，恍惚间他看到一双工装靴，下一秒他就被提起领子，往墙上狠狠一掼。
一道阴冷至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是谁派你来的。”
眼前的男人仿佛来自阴曹地府的厉鬼，冰碴似的戳进肺里，巨大的等级压制下他几乎要忘记呼吸。
“……咳……咳咳……”
看样子是受过专业训练，不过时间紧急，李律没时间跟他废话。
他没有丝毫犹豫，抽出匕首直接穿过肩膀，锋利刀刃透过血肉，把男人死死钉在墙上！
“——啊啊啊！”
巨大的疼痛让黑衣男说不出一句话来，冷汗顺着脊背流下，他用仅存的一点理智去探寻牙侧的毒药——
只是他太慢了。
李律抬手捏住黑衣男的下颌，用力一扭就卸了他的下巴，杀猪般的惨叫再次响起。
可李律完全视若无睹，甚至干脆抽出手铐一铐，指了指旁边的走廊：
“你要找的人在这？”
黑衣男没有反应。
“你的手枪里，还剩五发子弹。”
李律冷笑一声，拿起手枪对准黑衣男的膝盖：
“你想在第几枪死？”
黑衣男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他可能在思考，作为一个心中有信仰的殉道者该不该屈服于生理本能，又或者他就这样默默无闻死在某个无人发现的角落，到底有什么意义。
但无论如何，在众生平等器的压迫感下，他最终还是朝着李律手指的方向，缓慢点点头。
“ok，你很识时务。”李律把手枪收回腰间，按着耳麦道：
“二楼东侧发现嫌疑人，失血过多，让医务员来。”
与此同时——
“嚯！”贾浩凑到商行测身边，神情有些激动：“兄弟，你感受到没，这么强的精神力，应该是个向导吧，他是不是来救咱们的？”
“……”
商行测心说我不仅知道他是向导，我还知道这个向导是谁，面上却摇摇头，敏锐地捕捉到贾浩言语中的漏洞——
“他为什么要救你？”
“啊？”贾浩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商行的话里的意思：
“嗐，你看这发生了这么危险的事情，警察叔叔不来救咱？”
“我的意思是——你为什么，要躲在二楼。”
这装傻充愣真是够有一套，再这样兜圈子根本没完，不过事已至此贾浩的结局都是被EID抓回去审，商行测懒得再装。
充满审视的目光一扫而过，他淡淡道：
“当时那个位置，你明明可以直接出去。”
这眼神看的人浑身难受，饶是再好的脾气被这样质问也要生气了，看在是个潜在客户的份上，贾浩压着火气，反问道：
“跟你有什么关系？我还要问问你一个公子哥，不想着怎么活着出去，在这跟我讨论这——”
——砰！
巨大的响声吓了所有人一跳，只见刚才还完好的木门此时被人一脚踹开，木屑连着锁芯都飞出几米远——
一瞬间贾浩抱住脑袋飞快闪到一边去，闭眼祈祷默念阿弥陀佛上帝保佑，连自己怎么死的都想好了。
可预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他睁开眼看见一个身高腿长，样貌冷峻的青年越过所有人，走到刚才那个公子哥面前。
“怎么样？”李律一把抓过商行测的肩膀，眼眸深的像一块化不开的浓墨：
“身体怎么样，现在有没有受伤，那群人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刚回过神来的贾浩：“……”
什么都没干瑟瑟发抖的小弟：“……”
在此之前李律已经搜过六个房间，无一例外一个人也没有，在他就要放弃的时候，突然发现一个员工间还没有查过。
“我没事。”
商行测刚想说你手劲太大了，余光瞥见李律半边都快被染红的胳膊，皱眉道：
“你受伤了？”
李律转头一看，才发现在刚才的打斗中伤口又撕裂了，血液染红了藏蓝色的领带，滴滴答答落到地上。
“你先放开我。”商行测拍拍李律的手背：“这里有医药箱，我给你包扎一下。”
“小伤，不碍事。”
李律又转头深深看了他一眼，确定人真的没受伤后才松手按住耳麦，下一秒就意识到还在执行任务。
准备脱口而出的话就这么卡在嘴边，李律装模作样地揉揉耳朵，转身合上破破烂烂的木门，又推来几个柜子堵住门口。
“有两个人。”
李律拿出一把手枪递给商行测：“在大厅开枪的已经死了，刚才在楼道那个手里有真枪，我不知道他们一共有多少人，但是冒这么大风险，他们要杀谁？”
这句话落在贾浩耳朵里已经跟阎王请帖没两样了，他疯狂地摆手试图自证清白：
“不是我，不可能是我，他们肯定是找错人了，这位兄弟你一定要帮帮我，我还不想死，我还不想死啊。”
“不是来杀你的怕什么。”商行侧向前走几步，自上而下俯视着贾浩，眼底寒光逼人：
“到底是害怕，还是你得罪了人不敢说。”
“你放屁，我怎么可能得罪到让人雇杀手来杀我！我命值那么多钱吗？！”贾浩气的一下子跳起来，指着商行测就是一顿输出：
“倒是你这个公子哥，家大业大又嗑药又泡妞，想想是不是磕嗨了得罪大人物，让人家派两个杀手也要取你的命！”
“诶——对啊？”
仿佛突然开辟了新大陆，贾浩脸上全是发现漏洞的喜悦：
“就说这个小白脸，刚才那两下精神力至少也是个A级，跟专业杀手都能打得有来有往，他怎么一进来就这么紧张你，这么怕我们对你做什么？”
本来不说还好，越说贾浩越觉得自己思路清晰，气焰都比刚才嚣张不少，盯着面前两个人，恶狠狠道：
“说，你俩是什么关系！”
这一下算是把两人都问懵了，预设的环节里根本没有这一pa，事情发展到现在这样更是没人能想到。
不过他商行测久经沙场岂会被这种小问题难倒，当年哥在外国执行任务面不改色一分钟扯八百个谎的时候你他妈还没断奶——于是他深吸一口气，沉着道：
“朋友。”“保镖。”
？？？
商行测不可置信看向李律，而李律只觉得脸上仿佛有火在烧，慌忙间再次脱口而出：
“保镖。”“朋友。”
房间再次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如果第一次说错还有的解释，那么第二次就纯属是有问题，贾浩目光在两人间转来转去，表情不受控制变得震惊：
“好家伙——”
贾浩终于发出在极度震惊后的第一个音节，他指着商行测，面部表情不受控制开始变得扭曲：
“怪不得你放着那么极品的外国妞不要，感情你她妈就是个同性恋？！”
“……”
事已至此说什么也没用了，商行测心下一沉 ，索性破罐子破摔：“这跟你有什么——”
“是啊。”
只是话音未落，就被一道更加坚定冰冷的声音打断了，李律上前几步，伸手把贾浩牢牢按在墙上:
“跟你有什么关系。”
这简直是有点太吓人了，李律身高将近有一米九，一身纯黑色把他衬的比杀手还要像杀手，眉头压着，脸上还沾着刚才从黑衣男肩膀里飞溅出来的，尚未擦掉的鲜血。
力道大的像是要把人肩膀捏碎，贾浩几乎能清晰听到骨头的咯咯声，仿佛被人隔空扼住咽喉，哆哆嗦嗦话都说不利索:
“没没没……没关系。”
李律松开手，他就这么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掏出手机，通过内部终端，给杨栩发送了具体位置。
马上见。
杨栩几乎是秒回，在文字的最后还加了一个十分欠揍的表情。
李律毫不犹豫发过去一个问号，然而就在下一秒，他就深刻体会到了这三个字的意思——
砰！
只听又一声巨响，刚回到原位的门又被无情踹开，甚至比上一次更惨，伴随着箱子的倒塌木门从中间破开一个大洞，以杨栩为首的调查队员瞬间涌进来，牢牢控制住贾浩一行人。
“别动！”“EID！”“抱头蹲下！”
贾浩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死死按在地上，杨栩走到他面前抽出证件，EID亮闪闪三个大字出现在他眼前——
“你涉嫌出售违禁药品，打架斗殴，扰乱社会治安——”
杨栩偏偏头，收回证件：
“跟我们走一趟吧。”
“等等，等等——”贾浩脸涨的通红，他抬头恶狠狠地看向商行测：
“我要举报，这个变态同性恋在我这里买药，他自己本身也磕！”
什么？？？
这话如石破天惊震住了在场所有人，杨栩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后面一句他能理解，前面那句是怎么回事，同性恋？？
杨栩磕磕巴巴地转过头去，只见正在被“温柔执法”的李律朝他礼貌一笑。
“……”
看见这绿茶装男杨栩白眼都快翻出来了，怪不得刚才要擅离职守，原来是为了在领导面前显圣？他敢打包票，这厮装看似可怜的眼神背后绝对是炫耀。
再看看旁边的组长，他一定是被夺舍了，杨栩想，这样英明神武伟岸高大的调查局传奇人物，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枪林弹雨的洗礼，居然一脸担忧地看着绿茶男胳膊上快要愈合的伤口？
老天，他是不是昨天酒喝太多出现幻觉了，他怎么看到商处让上铐的人下手轻点？做戏要做全套懂不懂？调查局特工指导手册第一章第一条是怎么说的来着？
——不要因为是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