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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十七章 上元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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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新年,康王夫妇来访,与卫玄敲定了接谢茉梨出府的时间,正月十五上元夜。卫玄原先与顾明苒定好的上元之约只得作罢。

上元夜,万家灯火,锣鼓喧天,人声鼎沸。金陵的花灯比之会稽更为精巧,系之五色绸缎,镶之七彩宝石,八仙灯、鲤鱼灯、彩荷灯、兔儿灯……栩栩如生,密密层层。花枝招展的年轻女子,或携姊妹密友,或随情郎夫婿,猜谜赢灯,放灯许愿。更有垂髫稚子,三五成群,呼朋引伴,欢呼雀跃。新年第一个月圆之夜,火树银花,衣香鬓影,宝马香车,络绎不绝。

顾明苒戴了一个银色的面具,遮着上半张脸。上元节多的是戴着面具的男女,故而她在人群中倒也不显得奇怪。

红药将刚买的花灯往陆昀怀里一塞,道:“世子说,戌时三刻前须得回府,我们先去河边放花灯,再去长庆街逛逛,姑娘觉着可好?”

不等红药说完,陆昀抗议道:“哎哎哎,世子是让我来保护姑娘,可没说让我帮你提花灯!”

“不过是让你帮忙提着走一小段路,等到了河边,就用不上你了。再说了,就你那三脚猫工夫能护住你自己就不错了!”

“你说谁功夫不好!哎……小心点,别挤着……”

宽阔的水面上,已有大大小小数十盏花灯,烛光点点,映得河道恍若璀璨星河。

巷子口,搭着灯棚,灯架上是一盏盏工笔细描的绢灯,绘着各色的花鸟,惟妙惟肖。

一个梳着妇人发髻的年轻女子,容颜端丽,神采奕奕,身上带着寻常闺阁女子没有的英气。

那女子看中了一盏凤穿牡丹图样的花灯,唤来店家询价。

店家先赞了一通女子的好眼光,为难道:“这盏花灯只要猜出灯下所系竹签上的灯谜即可,无需花费银两;若姑娘猜不出,即便是出高价,小店也是不卖的。”

女子打量了一圈花灯,果见下方用彩带系着一根竹签。她看了片刻,又问身边的丫鬟,丫鬟摇了摇头,她扬声唤道:“钟煜,快来替我瞧瞧。”

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应声而来,只见他一身象牙白窄衣劲装,英气勃勃,盯着竹签看了半日,挠了挠头,为难道:“阿姐,我哪会这个!”

女子恋恋不舍地把花灯放了回去,瞪了他一眼,怒道:“平日里叫你好好读书,你就是不听,如今连盏花灯都赢不来,要你何用!”

少年笑嘻嘻地哄道:“阿姐莫生气,那边还有好些好看的花灯,比这个花灯好看多了,阿姐若是动了胎气,爹爹阿娘还有姐夫,可一个都不会饶了我。”扶着女子缓缓离去。

顾明苒上前,见那盏花灯的竹签上写着:“晋人有冯妇者。猜《论语》二句。”她想了想,道:“是‘叶公问孔子于子路,子路不对’?”

“是了!姑娘博学。”店家笑着将花灯递给顾明苒。

二人走得不远,女子回头见喜爱的花灯被人得了去,气得柳眉倒竖,拧着少年的胳膊,数落道:“看看,你连个姑娘家都不如!”

少年一面躲闪,一面道:“阿姐也是姑娘家,不也猜不出嘛!”

“你还敢犟嘴!”

“好好好,我去替你讨来总行了罢!”

女子阻拦的话刚到嘴边,少年已跑至顾明苒面前:“这位姑娘,我的阿姐甚是喜欢你手中的花灯,我出十两银子,你将它卖与我,可好?”

陆昀拦在顾明苒身前,道:“你这人好没道理!我家姑娘凭本事赢的花灯,凭什么卖给你!”

女子拉着少年致歉,道:“是妾身的小弟唐突了,还请姑娘莫放在心上。”

顾明苒令陆昀退下,温言道:“夫人既喜欢,那便赠予夫人罢。”

少年喜出望外:“多谢姑娘。”丝毫未领会阿姐目光中的深意,喜滋滋地从顾明苒手上拿走了花灯。

顾明苒有一瞬的恍然,当年她也是这般欢喜地从卫玄手中接过花灯。

女子见顾明苒衣饰华贵,没有面具遮挡的下半张脸脂粉细腻,侍女和护卫皆是相貌俊秀之人,不知是哪家的贵女,道:“如此便多谢姑娘了。那边有个食肆,姑娘既赠妾身花灯,妾身便请姑娘吃一碗元宵如何?”

顾明苒刚要应允,却听红药喊了声“姑娘”,直朝她摇头。

女子抚着尚未显怀的小腹,笑着打圆场道:“那家张记食肆还算干净,做得也好吃,必不会吃坏你家姑娘的。”

少年亦笑道:“我阿姐怀着身孕都吃得,你家姑娘便吃不得了吗?”

红药哑然,顾明苒笑道:“既是盛情难却,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张记食肆里食客来来往往,掌柜娘子带着伙计、帮厨穿梭在一张张桌案间,忙得热火朝天。一行人在两张四方桌边分别坐下。张记食肆的元宵有豆沙和芝麻两种馅,一口咬下去,混着淡淡的桂花香,甜而不腻,软糯可口。

女子自报家门道:“妾身乃长宁侯之女钟瑾,这是妾身的阿弟钟煜。不知姑娘该如何称呼?”

顾明苒瞧见邻桌放着一盏荷花灯,随口胡诌道:“小女姓何,不过是商户之女,比不得夫人家世显赫。”

钟瑾细想了想,似乎并未听说过金陵有哪个姓何的富商,看此女的举止不像是寻常的商户之女,听到“长宁侯”的名号主仆反应也甚是平淡。“金陵多贵人,妾身的家世也谈不上显赫。阿弟长在军中,虽有一身好武艺,可学业却荒废多年,正想着要给他寻位先生好好教一教,不知姑娘可否帮妾身引见一二?”

钟煜甚是郁闷,口中的元宵瞬间不香甜了。

“教授小女课业的都是女师,怕是要让夫人失望了。金陵治学,首推贺行炳贺先生,若能得到贺先生的指点,小侯爷的课业必可突飞猛进。”

“妾身也听人说起过贺先生,听闻他择徒极重资质,阿弟怕是没有这份机缘。”

陆昀深以为然,不觉点了点头,见钟瑾正盯着他瞧,忙低头去舀碗中的元宵。

“长宁侯府上下多年来一直戍守北境,前两年才调回金陵统管羽林卫,小侯爷将来承爵之后也是要上阵杀敌的,还是武学更要紧些,不必如常人般学《论语》《孟子》。”

钟瑾愈发疑心,这女子似乎对长宁侯府的底细了如指掌。

钟煜目中顿时有了光采:“姑娘说的太对了!”一读这些“之乎者也”,他就浑身难受,不如出去找人比划两下来得畅快,朝顾明苒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我阿姐喜欢文质彬彬的男子,便以为天下男子都该是一般模样。”

钟瑾狠狠地瞪了钟煜一眼:“书读得少人就是蠢!你难道听不出何姑娘是顾及你的面子才这么说的吗?书念不出,人长得也丑,看以后哪个姑娘愿意嫁你!”

当着外人的面,被钟瑾这般说,钟煜脸上挂不住了,反驳道:“你都能嫁出去,我怎么会娶不到姑娘呢?”

“哎呀,我好像肚子有些疼。”

“你少来这一套!”

“被你气得更疼了。”

“罢了罢了,我丑还不行吗!”

顾明苒看着二人打闹的样子,想起了苏怀琛,若是他在,他们也该如钟氏兄妹一般,说说笑笑、玩闹不休。

红药提醒道:“姑娘,已经戌时一刻了。”顾明苒起身告辞。

钟煜狼吞虎咽地吃下最后一个元宵,道:“阿姐,我们也回去罢。”

一行人刚出了门,便见一黑衣人在长街纵马狂奔,踢翻了不少灯架,后面跟着两个在城中巡视的军士,大喊着令他停下。

人群躲避推搡间,亦有孩童跌倒在地,哇哇大哭,被红药抱起,温柔地哄着。钟煜飞身上前,揪着衣领将黑衣人掷下马去。黑衣人在地上打了个滚,起身想要离开,却被陆昀挡住了去路。

“阁下将此处闹得一团糟,难道不该赔些银子吗?”

黑衣人冷哼一声“找死”,袖中射出两点寒星。

陆昀侧身避过,却不想暗器直冲顾明苒而去,大惊失色。

红药抱着孩子,不及赶到,亦惊呼出声。

正值危急之时,只见眼前白影一闪,钟煜护着顾明苒躲过暗器。只听得“咔嚓”一声,陆昀生生扭断了黑衣人的手腕,黑衣人抱着手惨嚎不止。

从人群中又窜出了几个黑衣人,一队军士骑着骏马横冲直撞,受惊的人群四散开来,顿时一片混乱。

顾明苒和红药他们很快被人群冲散了,被人潮推着不知要往何处去。

慌乱间,一只大掌抓住了她的手,拽着她跑出了人群,却是钟煜。

因奔跑而急促的呼吸渐渐平复,银色的面具掉落,面具下是少女娇俏的容颜。

少年一时怔住,紫衣少女的一双眼睛生得太美,宛若山中的清泉清澈灵动,未曾沾染世俗的烟火,竟忘了松开牵着少女的手。

待顾明苒挣开他的手,一脸惊慌地拾起面具,飞快地背过身去,他才回过神来:“我瞧见你的脸了。你生得这般好看,为何要遮着脸呢?”

顾明苒这才缓缓转过身来,向钟煜端端正正行了个礼:“还请小侯爷就当未曾见过小女,也莫要与人提起此事。”

软糯的语调犹如一颗石子投入湖水,荡起一层又一层的涟漪。

“这是为何?”钟煜不解地看着顾明苒,见她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慌忙满口答应道:“你别哭,我答应你就是了,和谁都不会说起。”不知怎的,他就是看不得她难过。

顾明苒粲然一笑:“多谢小侯爷。”

钟煜读的书不多,这一刻他忽然想起《诗经》中的“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当真是极美。

银色的面具复又遮住了少女的容颜。

“小侯爷生得也很好看。”

黑夜掩住了钟小侯爷泛红的面庞:“你叫什么名字?”

不等顾明苒回答,远处传来了红药和陆昀的呼唤声。

未进府门便瞧见陆华在府门口探头探脑地东张西望。见了顾明苒,陆华焦急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欣喜,道:“姑娘可算是回来了,若再不回来我可是要去寻姑娘了。”

“世子回来了吗?事情办得可还顺利?”

“事办成了,可世子受伤了,白郎中正瞧着呢。”

顾明苒心中一紧,她未想到此番如此凶险,摘下脸上的面具,急步随陆华入府。

卫玄的卧房外站着好些人,其中有一陌生女子,应当便是谢二姑娘。只见她着了一身秋香色软烟罗挑花襦裙,发间只有几朵珠花,生得却是极美,眉似翠羽,鼻腻鹅脂,腮凝新荔,唇绽樱颗,一双眸子乌黑水润,不禁让人想起林中受惊的小鹿,颇有几分我见犹怜之感。

陆衡尚穿着一身夜行服,迎上前禀道:“不出世子所料,定国公府外布了埋伏。世子伤在右肩,白郎中说,伤不碍事,只是他们在箭上淬了毒,颇有些麻烦。”

“先让人将谢二姑娘送入西跨院安置,留两个人在此处,其余人先散了罢。”

顾明苒急急推门而入,便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往里走了几步,只见砖地上有一大滩尚未干涸的血,一滴一滴暗红的血混着残缺的脚印直入屏风。她心中惶惶,径直走入屏风,只见桌上堆着纱布和瓶瓶罐罐的伤药,血腥气混着药味,令人愈加惊惶,她有些后悔,那日或许不该劝卫玄去救谢茉梨。

白尧光将伤口处置得差不多了,沾着血的手在铜盆中洗了洗,瞬时染红了清水。

他抬头见是顾明苒,一面擦手,一面道:“你来得正好,我去看看药,你在这儿看着他”,见顾明苒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安抚道,“别害怕,命保住了,他底子不错,好好修养几日便无大碍了。这毒当真是厉害,以卫玄的功夫都差点撑不到回府,好在卫大世子足够聪明,早早地便把我叫到了府中,若是再晚一刻就难救啰!”

虽然白尧光语气轻松,可在顾明苒听来却是凶险至极,她在卫玄床边坐。

卫玄已换了一身白色的寝衣,双目紧闭,面如金纸,尚在昏睡中。

陆衡带人将房中清理干净,又将外间的窗户开了半扇,房中的血腥气和药味才略略地散了些。

白尧光端着一碗乌黑的药汁进来,越过顾明苒,叫醒卫玄。

卫玄挣扎着坐起身来,牵动伤口,眉头微皱。他褪去了往日的清冷,似乎只是个文弱书生。

顾明苒从白尧光身后探出头来,关切地问道:“你可好些了?”

如同虔诚的僧人乍闻梵音,卫玄猛地推开了白尧光。

白尧光手中的药险些洒了出去,刚要抱怨,只见卫玄盯着顾明苒看了半晌,目光复杂,似是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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