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像一锅煮沸的糖浆,甜得发苦,黏住每一寸皮肤。蝉声不再是欢歌,而是某种倒计时的沙漏,在耳膜上划出细密的划痕。
白昼太长,长得让人怀疑时间是否已经凝固。阳光不再是恩赐,而是某种无声的拷问,把影子钉在地上,逼人直视那些尚未揭晓的答案。
傍晚的风裹挟着沥青和茉莉的气味,路灯一盏接一盏亮起,像无数双忽然睁开的眼睛。手机屏幕在暗处闪烁,未读消息堆积成一片寂静的海,而我只是站在岸边,等待某个或许永远不会来的潮汐。
十字路口的红绿灯机械地变换,行人匆匆,只有望舒站在原地,被热浪蒸腾出无数个可能的未来——每一个都清晰可见,却又在触碰的瞬间消散成暑气里的蜃影。
屏幕上的光标在跳动,像一根悬在心脏上的秒针。
房间里安静得能听见电流声,空调的冷风扫过后颈,激起一片细小的战栗。手指悬在键盘上方,微微发抖,用那串早已烂熟于心的准考证号,解开某个命运的锁。
网页突然刷新,数字跳出来的瞬间,呼吸凝固了。
视网膜先于大脑接收到了那些排列组合的分数,它们冷冰冰地钉在屏幕上,像判决书上的铅字。
耳边传来遥远的嗡鸣,可能是楼下孩子的笑闹,可能是血管里奔涌的潮声。
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正在缓慢沉降,像一杯被突然静止的浑浊的水——
那些悬而未决的期待、侥幸的幻想、深夜辗转时的自我安慰,此刻全部沉到底,露出清晰而坚硬的现实。
望舒看着那个刺眼的成绩,也没有多么的懊恼,毕竟她出考场好像就已经有预感,英语是她最不擅长的科目,所以她只期待能及格就好了,希望有个学可以上。
可是她还是贪心了,从一开始想要有个大学上,到现在想要去苏大,想和那个人在一起。
但人生总是充满了遗憾,好像只有遗憾才能获得圆满。
“哟,你们家小女儿考到那个学校呀。”
望舒和父母一起参加亲戚女儿的升学宴,其他的亲戚询问道。
望舒可以听出语气里的嘲讽,但那又能怎么样呢。
“我们妹妹呀,哪有你们家小孩聪明,考的也就一般般。”望舒的妈妈说道。
“那倒也是,小时候望舒就不怎么聪明的感觉,长大也还是这样。“
“妹妹就是这样,和姐姐两个性格。“
“考到什么学校呢。”
“也是在苏大旁边的一个艺术学校,叫……“
望舒看着妈妈连自己录取学校的名字都不知道,真的是不由觉得很好笑,但她也没有想着要告诉,因为反正无人在意。
望舒还在内心设想着,就听到耳边更加讽刺的嘲笑。
“那可从现在开始就要学会喝酒了,毕竟到那要和不同的领导喝酒呢。“
这个世界好像对女性总是有很多的误解喝恶意。
但是年少的望舒面对这些不知道该怎么去辩解,去反驳。
父母也不会偏袒她,就像是一个公正的审判长,置身于世外,看着她自身毁灭。
望舒倔强的回答道“那你儿子可得多学点,毕竟也不是什么好专业,以后找不到工作怎么办。”
场面变得很尴尬,望舒的妈妈也用胳膊肘戳了戳望舒,而望舒的爸爸则狠狠地瞪了一眼她,嘴里还说“小孩子说的什么乱七八糟话,不要放在心上。”
望舒觉得这个升学宴真是无趣,正如她的爸爸和她说“升学宴没什么意思,又收不到什么礼钱,所以就不给你办了。”
毕竟不爱你的人不会因为你的成就而感到快乐,也不会因为害怕受到委屈而给足了偏爱。
月光会照亮所有人,但是它总会在心爱的人身上多停留一会。
窗外蝉鸣依旧,盛夏依旧。
只有这个望舒的时间被永远改变了。
……
“望舒,你们学校可真好看啊。“
“这么多美女啊,诶诶,到时候给我介绍点啊。“陈泽在那边走边拉着望舒说。
望舒的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
“别把你乱七八糟的东西带过来。“沈青不满的说道。
“呦,呦,别把乱七八糟的东西带过来。“陈泽学着沈青的语调,故意搞怪的学腔。
“望舒,你别理他,他最近网恋分手了,脑子也跟着一起丢掉了。”
“要你多说,我这叫重新变成单身贵族。你不懂,本狗。”
“好啦,不要吵了,我马上到宿舍了。”望舒企图组织他们幼稚鬼的行为。
“还好苏艺离我们苏大近,我可以经常来玩啦。“陈泽手舞足蹈的说。
“我们等你收拾完,一起吃个饭呀!”沈青说。
望舒明白他们担心自己一个人在这个陌生的学校会不自在,但是她总要学会一个人生活的不是吗。
已经耽误他们大半天的时间了,望舒很不好意思。
就像新生开学,父母也是有着各自的借口,什么“工作太忙走不开”“我去也没很什么帮忙的”,拒绝和望舒一起享受望舒的开心。
望舒拖着一大堆行李,在宿舍门口和沈青、陈泽挥手告别,独自走向新宿舍,就像开启一段新的人生一样。
望舒走进宿舍,入眼的就是带有红色油漆的水泥地,难以形容的上下铺,更让人无法接受的是没有空调。
也对,苏艺也是以最破旧的宿舍出的名,望舒在意料之中,但是真的很难以接受。
望舒以为自己来的算比较晚的了,没想到自己却是第一个来的,她选了一个靠近窗边的上铺,想要有些隐私。
在望舒收拾床铺的时候,迎来了第一个室友,两个人貌似都是i人,沉默不语,也是有点尴尬。
望舒观察着这位室友,高高的个子,目测有170,脸圆圆的,和自己高中一样的短发,可可爱爱的。
为了打破这份尴尬,望舒主动开口和新室友打招呼,就在这个闲聊的过程中,其他室友们也陆续来了。
望舒和室友们简单的了解中,得知了有两个来自北方的室友,内向的缃叶,外向的朱樱,还有一个来自南方的大美女——余白,长长的直发和夏云好像,但是性格又不一样。
真是奇奇怪怪,望舒总是常常会在新朋友身上寻找旧友的影子,这种不自觉的心理映射,或许正是人类情感中最为温柔的一种延续——不是遗忘,而是以熟悉的方式记住;不是替代,而是用曾经的美好来理解新的相遇。
望舒忙碌的没有什么时间看手机,终于在好不容易收拾完大部份的东西,拿起手机,才发现在一个小时前沈清露发来了消息“一起吃饭吗?”
望舒赶紧回复“现在吗?我刚刚在忙没看到消息。”
过了没以后,——“叮咚”
“现在可以呀,我去找你。”
—扑通 —扑通,望舒的心不自觉的多跳动着。
我们穿过忽明忽暗的人海,像两株年轻的藤蔓,在钢筋森林里辨认彼此的气根。
月光是缓慢的,它用时光,教会我们如何把暗处,编织成可供攀援的脉络。
当你说要去看北方的雪,我正往南方邮寄一盒,晒干的月光标本。
邮戳上的日期,洇成一片浅淡水渍。
像我们十八岁那年,在画室的天台,用望远镜看过的星云
此刻我站在,你寄来的雪里
突然明白,所有盛大未来,不过是我们,终于长成
能够彼此缠绕的,成年植物。
而月光依旧缓慢,它正用我们舒展的阴影。
在大地上书写,新的气根。
这就是青春吧,有难以言说的爱情,还有珍贵的友情。
“你好呀,亲爱的黑黑同学。”沈清露站在宿舍楼下,好像就在原地一直等着望舒,坚定无比。
望舒羞涩一笑,不知道该怎么由线上网友转变为线下好友。
不等望舒有所反应,沈清露就拉着望舒往校外南门走去。
“你怎么对这这么熟悉啊?”望舒疑惑的问道。
“那还不是有个小笨蛋考到了这个学校,所以我提前过来探好路了。”
“哇,你怎么这么好呀?!”望舒抱着沈清露的胳膊开始撒娇。
沈清露摸摸望舒的小脑袋瓜,“那你是不是又更喜欢我一点了。“
“那何止呀!喜欢的不要不要的。“
人真的很奇怪,不必解释这种亲近,有些相识是种子在土壤里,暗自完成的计数,
而地表之上我们只是突然,同时开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