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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女大十八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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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露的刮刀停在半空,一滴茜素红颜料坠落在照片上,正好遮住沈青的笑脸。"我试过。"她指向墙角那堆被揉皱的画稿,"八月十七号,我在你宿舍楼下等到凌晨两点。"

望舒想起来了。那晚她从沈青的公寓回来,远远看见一个身影站在路灯下。当时她还以为是错觉,因为沈青说过那天沈清露去杭州写生了。

"你脖子上有吻痕。"沈清露突然说,"现在还有。"她的目光像X光般扫过望舒的锁骨,那里有个淡粉色的牙印,正在暮色中微微发亮。

望舒下意识捂住脖子,摸到一处结痂的伤口——是前几天沈青咬的,他说这是"爱的印记"。现在想来,那不过是他给所有"收藏品"打上的标记。

"我要会处理好一切的。"望舒突然说,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烫金名片。工作室的灯光突然亮起,名片上"破碎镜像"四个字投下长长的阴影,像四把并排的匕首。

沈清露的刮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她摘下围裙,露出右臂上未愈的伤口——一道三厘米长的划痕,边缘还泛着红。"上周我拦住沈青的车。"她苦笑,"问他到底把你当什么。"

望舒的呼吸停滞了。她认得这个伤口形状——沈青钥匙链上有把瑞士军刀,刀鞘边缘缺了个口子。

"他怎么说?"

"说你是最有意思的一个。"沈清露从画架后取出一个纸袋,"所以特别上心。"

纸袋里是一沓素描。望舒抽出最上面那张,立刻认出是夏云十八岁时的侧脸——这幅画她太熟悉了,高中时沈青总把它夹在课本里。

窗外突然电闪雷鸣,暴雨倾盆而下。望舒站在窗前,看着雨水在玻璃上冲刷出一道道透明的小溪。她的倒影支离破碎,像是被泡烂的水彩画。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沈青的消息一条接一条:

「明天去看展吗?」

「给你买了那条你喜欢的项链」

「怎么不理我?」

每一条都带着令人作呕的亲昵。望舒突然想起海边那晚,沈青是如何用同样的口吻在她耳边说情话,而当时他的手机就放在枕边,屏幕不断亮起夏云发来的消息。

"需要我陪你回去收拾东西吗?"沈清露已经换上了外套,手里拿着车钥匙,"趁他今晚社团活动。"

雨幕中的校园模糊成一片水彩。望舒摇摇头,从画架上抽出一张空白素描纸,开始疯狂地作画。铅笔尖在纸上划出深深的痕迹,线条杂乱无章却又隐隐成形——那是沈青的眉眼,但眼角被刻意拉长,嘴唇扭曲成诡异的弧度,整张脸像戴着一张拙劣的人皮面具。

"这是......"

"真正的他。"望舒扔下铅笔,发现自己的无名指被笔杆磨出了血泡。她突然想起夏云手上的蛇形戒指,红宝石眼睛在灯光下闪烁的样子。

当她们蹑手蹑脚穿过黑暗的画室时,望舒的脚尖踢到了一个画框。借着应急灯的微光,她认出这是沈清露去年获奖的作品——《月光下的谎言》。画中女子背对观众,肩胛骨的位置隐约可见一对正在腐烂的翅膀。

"究竟什么是真的呢?目的究竟是什么?“望舒想不明白,她不过是芸芸众生中最普通的一个,连月光都不愿在她身上多停留片刻,匆匆掠向更耀眼的人。

她急切的想要知道答案,但是有恐惧答案的到来。

美梦终将要破灭。

夜深的时候,这是望舒第一次夜不归宿,只是想要去寻找原因。

望舒站在"0828"包厢门口,指尖触到冰冷的金属门把,上面凝结的水珠顺着她的手腕滑落,像一行迟来的泪。包厢里传出的笑声尖锐得刺耳,每一句都化作细小的冰锥,扎进她的耳膜。

“呦,还没有玩腻啊?“

“对啊,这个赌约究竟要什么时候才算完成呢?“

“等了这么久,还没结束?“

“急什么,我们沈大少爷可沉浸在温柔乡里无法自拔了呢。“

“话说睡起来怎么样?让我们大少爷这么念念不忘。“

“女大十八变嘛……“

……

这句话在空气中震颤,望舒突然想起沈青第一次吻她时,也是用这样轻佻的语气在她耳边说:"你变漂亮了。"当时她以为那是情话,现在才明白不过是赌徒下注时的评头论足。

沈清露的手覆上来,掌心有颜料残留的松节油气味,这味道本该让她安心。但此刻连这温暖都成了讽刺——原来她所以为的救赎,不过是另一个赌局的旁观者。

这些污言秽语一直在不断的诉说,她的愚蠢。

沈青露看着望舒苍白的脸,摇摇欲坠的样子,伸手把望舒的耳朵捂上,妄想阻止声音的传播。

"让我听清楚。"望舒拨开那只手,声音轻得像窗外被雨打落的梧桐叶。她的指甲陷入掌心,月牙形的疼痛却抵不过胸口那片正在崩塌的荒原。

望舒听出了,这些都是沈青的好朋友,他曾经也介绍给她认识过。

但是望舒一直不是很喜欢他的朋友们,所以也就只是知道而已。

大家在七嘴八舌的说着,只有主人公还迟迟未开口。

“快了,马上就要结束了,准备好你们的钱吧!”沈青在众人的取笑声缓缓的开了口。

沈青的尾音上扬,是望舒从未听过的轻浮。她忽然意识到,这半年来他那些温柔的早安吻,那些深夜的语音电话,那些假装吃醋的小脾气,都只是赌徒在牌桌上精心设计的表演。

门缝里漏出的灯光在地毯上划出一道金色的线,望舒的帆布鞋尖正抵在这条分界线上。她想起沈青总笑她穿帆布鞋孩子气,现在才懂那笑容里藏着的,是猎人对猎物天真模样的玩味。

沈清露的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亮起陈泽发来的照片——沈青的电脑桌面赫然列着"赌约进度表",最后一个复选框写着:"完全沉沦"。

雨声忽然变大,盖过了包厢里的哄笑。望舒转身时,看见走廊镜面墙上映出的自己:苍白的脸,凌乱的马尾,还有脖子上那个已经发暗的吻痕——那是沈青昨晚留下的,当时他说这是"专属印章"。

现在想来,不过是赌徒在获胜前盖下的戳记。

望舒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

高架桥上的路灯像一串发光的珍珠,在雨水中摇曳。望舒摇下车窗,让冰凉的雨丝打在脸上。她突然明白,画室里第一次的抬眸相见

但棋局已经变了。当飞机冲破云层时,真正的望舒将会重生——不再是任何人的玩具、赌注,不再是爱情游戏里的牺牲品。广阔的天空下,会有属于她自己的颜色。

……

暴雨中的出租车像一尾银鱼,在霓虹模糊的街道上穿梭。望舒把额头抵在冰凉的玻璃窗上,雨水在窗外扭曲成蜿蜒的河流。沈清露坐在她身旁,指尖不停地敲击着膝盖,节奏与雨刮器的摆动诡异同步。

"去机场还是..."司机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在看到望舒脖子上未干的泪痕时噤了声。

"锦绣公寓。"沈清露报出地址,同时将一条羊毛披肩裹在望舒肩上。披肩上有淡淡的薰衣草香,是望舒去年生日送她的礼物。

车驶过高架桥时,望舒突然开口:"那天在画室...你第一次见我..."她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就已经知道了?"

沈清露的手指僵在半空。雨滴在车窗上炸开,映出她瞬间苍白的脸色。"我只知道他盯上了你。"她终于承认,"不知道赌约的事。"

望舒想起初遇那天,沈清露反常地坚持要加她微信,还特意提到"小心身边的人"。原来所有蛛丝马迹都早有预示,只是她被所谓的爱情蒙住了眼睛。

手机再次震动。沈青的第十七条消息:「宝贝,知道了?哈哈哈,你可真傻啊!」

望舒盯着那个亲昵的称呼,突然想起包厢里那句"女大十八变",胃里翻涌起一阵酸水。

夏云的消息及时过来,是几张照片——一本黑色记事本,封面烫金的"狩猎日记"四个字刺痛了她的眼睛。

翻开第一页就是她的照片,旁边密密麻麻记录着:

「12月3日:自卑、不懂得爱,和班级里同学关系一般,目前住在XX小区,离目标家近」

「1月15日:会偷偷在优秀学习墙看我的照片,目前已经吸引目标注意」

「4月22日:在目标收到伤害时要及时关心,增加好感度」

……

「3月16日:目前已经撼动目标的道德感,胜利就在眼前」

「7月12日:成功拿下,等待收网」

最后一行写着:「赌金:5000/人,累计13人参与」

沈清露倒抽一口冷气。望舒却异常平静,甚至轻笑出声。她想起沈青总说她的笑声像风铃,现在才明白他真正享受的,是猎物一步步走进陷阱的声音。

"你知道最可笑的是什么吗?"望舒抬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我真的以为……自己是被爱着的。"

沈青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松动。他向前一步,影子被落地灯拉得很长,像只即将扑食的野兽。"我是真的……"

照片的后面还附带了一段视频里清晰地记录着包厢里的一幕,沈青举着香槟宣布:"收网咯,这人不仅傻还蛮好睡的。"

那一刻望舒才明白一个道理:原来破碎之后,才能真正看清自己的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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