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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雪域梵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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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降落在贡嘎机场时,望舒望着舷窗外连绵的雪山,忽然想起去年在互联网上看到大师画的《冰川》。

当时沈清露笑着说这像极了被揉碎的月光,而此刻真正站在雪域高原,她才发现天地间的壮阔远非艺术能复刻。

"两位女士的牦牛肉火锅。"民宿老板娘卓玛端着铜锅进来,藏袍袖口绣着的吉祥八宝在暖光下流转。

沈清露正用单反拍窗外的经幡,闻言转头笑道:"卓玛姐,您这手艺比拉萨八廓街的老字号还地道。"

望舒搅动着乳白色的汤底,看着漂浮的枸杞像一尾尾红鲤。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夏云发来的设计图初稿——下个月纽约个展的邀请函还躺在行李箱夹层,她却突然觉得那些华丽的装置艺术,此刻都比不上卓玛家斑驳的泥墙上,那幅用矿物颜料画的绿度母。

"明天带你们去转山。"卓玛突然开口,围裙上的银饰叮当作响,"后山有位活佛,能解人心中千千结。"

沈清露正往望舒碗里添牦牛肉,闻言挑眉:"我们这种凡夫俗子,也能见活佛?"

"心诚则灵。"卓玛神秘一笑,露出虎牙上嵌的绿松石,"就像转经筒,转的是外相,修的是内心。"

晨雾未散时,望舒踩着结霜的草甸往山上走。沈清露落在后面,正和扛着摄影机的藏族小伙扎西争论构图。

山风卷着六字真言的诵经声掠过耳畔,她忽然看见经幡阵里坐着个人影,玄色僧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施主留步。"清冽的男声惊落松枝积雪。

望舒转身,看见年轻僧人起身时,腕间菩提子擦过鎏金转经筒。他眉眼清俊如雪山融水,右眼尾却生着颗朱砂痣,像雪地上溅落的丹砂。

"小师父在等人?"沈清露不知何时追了上来,镜头对准僧人手中的青稞酒囊。

"等该来的人。"僧人微笑,目光落在望舒脖颈间的琉璃项链——那是去年双年展获奖时,意大利匠人用威尼斯残片熔铸的礼物,"这条链子,沾过血光。"

望舒指尖抚过坠子,想起展览开幕那日,沈青团队送来的匿名花篮里藏着碎玻璃。此刻高原阳光穿透琉璃,在僧人雪白的僧衣上投下细碎虹彩。

"您认识这条项链?"沈清露的镜头推进特写。

"琉璃易碎,人心难测。"僧人忽然解下腰间银铃,"但破碎处,往往照见真如。"

铃声惊起一群岩鸽,望舒看着它们掠过玛尼堆,翅膀剪碎的云影落满经文石。扎西的摄影机仍在记录,她却听见心底传来细微的碎裂声——不是痛苦的崩塌,而是某种桎梏的松动。

转山第三日,他们在海拔四千七百米的垭口遇到暴风雪。望舒的冲锋衣被狂风撕开道口子,寒意像冰锥刺入骨髓。沈清露把自己的羊绒披肩裹在她身上,自己却冻得嘴唇发紫。

"前面有煨桑台!"扎西指着风雪中忽明忽暗的火光。望舒踉跄着奔过去,却见那位年轻僧人正往火堆添松枝,袅袅青烟中,他右眼的朱砂痣愈发鲜艳。

"过来烤火。"僧人递来温热的酥油茶,茶盏边缘留着檀香痕迹,"你们不该在今日转神山。"

沈清露调试着冻僵的手指:"天气预报说……"

"天气预报测不准人心。"僧人突然握住望舒冻伤的手,温暖从他掌心传来,"就像艺术评论家读不懂创作者眼底的雪。"

望舒怔怔看着他。僧人拇指上的象牙扳指硌着她手背,那纹路竟与自己项链的裂痕完美契合。暴风雪在垭口呼啸,她却听见血液里传来冰层融化的轻响。

当夜他们借宿在山腰的牧民帐篷。篝火映着僧人侧脸,望舒发现他睫毛上凝着细小的冰晶。"您总戴着这枚扳指,是有什么故事吗?"

僧人转动着扳指,火光在象牙上流淌出星河:"这是用我阿妈遗骨磨的。她临终前说,要把最痛的部分刻成灯,照亮后来者的路。"

沈清露的相机快门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望舒忽然想起流产那日,手术室的无影灯也是这样惨白。她下意识捂住小腹,僧人的目光却已洞悉一切:"痛苦不是耻辱,是大地给种子的吻。"

扎西突然指着帐篷外:"极光!"

众人掀帘而出,只见墨蓝天幕下,翡翠色的光带如神女舞动的绸带。望舒仰头望着这超自然的美景,泪水悄然滑落。僧人将银铃放在她掌心:"铃舌是陨铁,每当你想哭时,就听听宇宙的声音。"

下山那日,僧人送他们到经幡广场。"该分别了。"他解下僧袍内袋的唐卡,画中绿度母手持的净瓶里,竟游着条琉璃小鱼。

沈清露的镜头疯狂闪烁:"这构图绝了!能告诉我们您的法号吗?"

"叫我阿觉吧。"僧人将唐卡系在望舒背包上,"记住,真正的艺术不在展厅,在转经筒的吱呀声里,在煨桑台的青烟中,在……"他忽然贴近望舒耳畔,"在你每次抚摸项链时的颤栗里。"

回到拉萨的第八天,望舒在八廓街撞见一个奇怪的人。

他正用流利藏语和银器店老板讨价还价,腕间的手表换成菩提子手串。

他转身时,转经筒的铜铃声惊飞了檐角的鸽子,突如其来的对视,让望舒不知所措。

望舒仔细的端详他,发现右眼尾也有颗淡痣,只是被眼镜框遮住了。

他手中的天珠差点滑落:"认识我?"

"阿觉说,该放下的执念就像酥油灯的灰烬。"望舒从背包取出那枚陨铁银铃,"听,这是宇宙的心跳。"

铃声惊动了转经的信徒,他怔怔望着她脖颈间与唐卡如出一辙的琉璃小鱼。

远处大昭寺的金顶在阳光下闪耀,望舒转身时,风送来阿觉的诵经声:"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沈清露从甜茶馆探出头:"望舒!快来看这个唐卡画师!"

望舒看了眼他,说道“不认识,但是觉得好有缘分。”

他手中的天珠在石板上折射出细碎的光。

这一刻她忽然明白,有些人注定是生命里的经幡,风起时猎猎作响,风停后只剩布帛上的尘埃。

"来了!"她笑着奔向沈清露,发间银铃与转经筒共鸣。八廓街的阳光正好,照得她背包上的绿度母唐卡鲜活如生。

深夜的民宿里,望舒对着日记本写下:"今日在色拉寺后山,看见辩经的喇嘛将经书抛向天空。漫天纸页纷飞如雪,我突然懂得,最动人的艺术不是被供奉在展厅,而是化作滋养大地的春泥。"

窗外传来扎西和同伴的歌声,他们用藏语唱着仓央嘉措的情诗。望舒摸出陨铁银铃轻轻摇晃,低沉的嗡鸣中,她仿佛听见阿觉在诵《心经》:"揭谛揭谛,波罗揭谛……"

沈清露抱着枕头推门而入:"又在和你的小喇嘛私会?"

"是上师。"望舒笑着纠正,将日记本塞进枕头下,"明天去纳木错吗?"

"当然!"沈清露突然正经,"不过说真的,你该给阿觉的银铃拍组写真,这质感比柏林那帮装置艺术家强多了。"

望舒望着床头唐卡中游动的琉璃鱼,月光透过窗棂在鱼身上流转。

她忽然想起颁奖礼那夜,沈青锁骨间的钻石项链——原来真正的光芒,从来不在聚光灯下。

"睡吧。"她给沈清露掖了掖被角,"明天要拍圣湖的日出。"

扎西的歌声渐远,望舒在陨铁银铃的轻响中入眠。

梦里她变成一条琉璃鱼,在阿觉的净瓶里游向星空,每片鳞片都映着转经筒的金光。

次日清晨,当纳木错的湖水泛起第一缕金红时,望舒终于完成那幅酝酿已久的《渡》。画中不是传统的唐卡佛像,而是千万片琉璃在经幡阵中重组,中央悬浮着陨铁银铃,铃舌化作绿度母手中的净瓶。

"这要拿去纽约参展?"沈清露擦拭着镜头上的霜花。

望舒将颜料笔别在耳后:"不,这是给卓玛姐客栈的礼物。"她望着湖对岸的念青唐古拉山,"有些艺术,生来就该属于雪山与圣湖。"

“画的真不错啊。”一道成熟的男声突然从两人背后响起,吓了两人一跳。

望舒突然发现这个人不就是昨天偶遇的那个神秘男子吗。

“谢谢你啊,还真的好有缘分。”

"那现在可认识一下你吗?"男人摘下墨镜,露出右眼尾那颗淡痣,在晨光中像一滴将落未落的朱砂。

他伸出手时,腕间菩提子与天珠相撞,发出清越的声响,"我叫陆沉舟,陆地的陆,沉舟侧畔的沉舟。"

望舒握上他的手,指尖触到他掌心薄茧的纹路,竟与阿觉的象牙扳指莫名相似。"望舒,取自《楚辞》'前望舒使先驱兮'。"

她忽然注意到他藏蓝色冲锋衣领口若隐若现的银链,坠子形状像是半枚残缺的转经筒。

好像有故事的人,都会来到这,他的故事又是什么呢?

沈清露的相机快门声打破微妙氛围:"陆先生这是一路跟着我们啊?方不方便当一下我们的模特?这构图可比纽约画廊的装置艺术带感多了。"她镜头对准两人交握的手,背景里纳木错的湖水正将雪山染成蜜色。

陆沉舟松开手,从背包取出保温杯:"要尝尝雪水煮的普洱吗?用念青唐古拉山的冰融的。"他倒茶时动作行云流水,茶烟袅袅中,望舒看见他无名指上有道淡白疤痕,像被月光割伤的银河。

"陆先生对藏地很熟悉?"望舒接过茶盏,杯壁残留的体温烫得她指尖发颤。远处有藏羚羊掠过湖岸,蹄印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我在冈仁波齐转过十三圈。"陆沉舟望着雪山之巅,风掀起他冲锋衣的下摆,"每次转山都会丢件东西——第一年丢了腕表,去年丢了眼镜,今年……"他忽然转头看她,眼尾朱砂痣在阳光下灼灼生辉,"丢了心。"

沈清露突然发出被呛到的咳嗽声。望舒的脸颊比圣湖的朝霞更红,她低头抿茶,却见茶汤里沉着片完整的茶叶,脉络清晰如掌纹。

"望舒小姐的《渡》,让我想起在色拉寺见过的坛城沙画。"陆沉舟忽然指着她未干的画布,"僧人们用数月堆砌的宇宙,最后却要亲手拂去——你说他们哭过吗?"

望舒握笔的手顿住。颜料顺着狼毫滴在银铃上,晕开一片钴蓝。

"阿觉说,破碎才是圆满的开始。"她望着画中悬浮的银铃,想起那夜极光下陨铁与宇宙的共振。

陆沉舟忽然从背包取出卷轴,在草地上徐徐展开。

望舒看见自己昨夜在日记里画的速写——琉璃鱼、经幡阵、还有戴着陨铁银铃的自己,每幅画旁都用蝇头小楷写着批注。

"扎西的直播我看了整夜。"他指尖抚过画中自己的眉眼,"他说这是'神女遗落人间的泪'。"

沈清露的惊呼声惊飞了湖畔的赤麻鸭。望舒这才发现陆沉舟的冲锋衣内侧绣着梵文,经文间隙藏着细小的琉璃碎片,随着他动作折射出七彩光晕。

"你认识阿觉?"她听见自己声音发紧。

陆沉舟将卷轴重新卷起,动作轻柔得像在抚摸易碎品:"他是我的上师。"他忽然解下颈间银链,半枚转经筒坠子与望舒的银铃相碰,发出清越的嗡鸣,"这原是一对,他让我把雌铃带来找……"

暴风雪毫无预兆地席卷而来。

陆沉舟迅速用冲锋衣罩住画具,望舒却盯着他衣襟滑落的旧照片——穿着校服的少女站在优秀学生墙前,眉眼与自己有七分相似,照片边缘用钢笔写着"1999年夏"。

那个女孩又是谁呢?

是谁的心上人?

爱情太短,遗忘太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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