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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呼吸衰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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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沉沉,马车沿着御道缓缓而行,车轮辘辘碾过青石,发出规律却沉闷的响声,像某种久病之人的喘息。

苏箴言并未多言,只静静坐在应如是对面,一如她往常的温雅节制。这一次,她陪着她从顾府出来,一路未问缘由,也未追问细节。

应如是则半倚在车窗侧,望着车帘外不远处成排的梧桐。深秋的风已有寒意,吹得梧桐叶簌簌而落,落地无声,仿佛人心之变,也不过一夜霜重。

她脑中还残留着沈氏那双平静的眼,冷得像一潭死水,波澜不起,却叫人无从分辨水底藏着什么。

沈氏不是一个愚钝的人。她太清楚自己能说什么,不能说什么。正因如此,她那样干脆地拒绝了,没有试探,没有犹豫。

——她是活在这个朝代的女人,她太清楚顾家如今站在怎样的位置。三皇子倒了,顾家还能安稳无恙,不是因为他们干净,而是因为他们聪明。

而聪明人,是不会把话轻易说出口的。

“你在想她说的最后一句话?”苏箴言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像是一句试探,又像是一种体恤。

应如是没应声,只略略点了点头,又慢慢摇了摇。

“我在想……她说得太干脆了。”她低声道,“一个人如果真的毫无所知,是不会拒绝得那么果断的。”

苏箴言垂下眸:“她确实知道些什么,只是不想说,也不敢说。”

应如是垂在膝上的手缓缓收紧。

是的,不想说,也不敢说。这两件事看似一样,实则全然不同。

“她这样的人,”应如是声音有些哑了,“不会怕我,不怕我知道、不怕我揭,只怕我把她拖进这场局。”

苏箴言抬眸望她:“你已经猜到她知道些什么了?”

应如是没有正面回答,只道:“她说的那句‘自己去找答案吧’,我想她不是空口放话。”

苏箴言默了默,道:“她说得如果没错,这件事还是可以继续调查下去的。”

应如是轻轻点了点头,但神色依旧带着一种极隐忍的失望。

——她这次来顾府,本就是碰运气。沈氏若肯松口,哪怕一句含混之语,也足以为她指一条暗路;可如今,沈氏分明是将所有可能的方向都封死了。

这不是试探,这是警告。

“她活得太久了,也看得太透。”应如是垂下眼睫,喃喃道,“顾家失势,她却还能镇得住场,不是因为她手中有多少筹码,而是她知道在什么节点上闭嘴才是活路。”

苏箴言看了她一眼:“你怪她吗?”

“……不怪。”她摇头,“我只是……有点不甘。”

她其实早就做好了白走一遭的准备,可真的听到沈氏拒绝的那一刻,她才明白:顾老太太不会开口,不是因为顾家无辜,而是因为顾家太早就选好了立场。

她也明白了,沈氏六年前就提醒过沈家——但那一声提醒,如今看来,或许只是自保的手段罢了。

“我总以为,只要我足够诚意,总有人愿意把话说出来。可我忘了,他们活在这里,活得太久,知道话一旦说出口,就再不能收回来。”

“她已经不打算救任何人了,只打算保自己活着。”

这就是她来这一趟最大的收获。

她闭上眼,靠在车窗上,耳边是梧桐叶落地的沙沙声,和风中隐隐的宫钟——远远的,却像敲在胸口。

她知道,这条路会越来越窄,而她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了。

*

黄昏后已近夜,安王府的天色比外头更沉,廊檐下风声细细,枯叶贴着青砖地面滚动,几缕火光在风中晃动着,将屋角那几株早败的菊花影子映得摇摇欲坠。

应如是一脚踏入府门,便觉出不同寻常的寂静。

小春子正守在廊外,一见她,立刻迎上前来低声道:“姑娘,您总算回来了,王爷……王爷他这会儿不大好。”

应如是顿住,眉心轻蹙,先是没说话,只抬手拨开挡路的帘子,快步朝内走。她才出顾府一日多,临走前沈行之尚好,虽言语无力、吞咽困难,至少神志尚清,如今却出了什么事?

她越往里走,屋中炭火气息越浓,仿佛想将初冬夜气全部驱走,却也掩不住那隐隐一丝潮湿腐坏的气味——是残留在鼻腔深处的病气。

芷香正在炉边烧热水,听见动静立刻起身行礼:“姑娘,王爷自午后便觉异常,先是发冷,后来就一直沉睡不醒,唇色……也不大对。”

她不等她说完,已快步绕到榻边。

沈行之半躺着,头偏向床内侧,一只手掌软软垂落,眼睫覆盖着青灰的眼圈。他的嘴角微张,口唇苍白带紫,下颌似无力支撑般微微垂坠,鼻翼微动,却呼吸极浅,连胸腔的起伏都几不可察。

应如是蹲下身,掌心托住他面颊。果然,是冷汗透衣。他的额头不烫,反而出奇地凉。

“这不是发热。”她喉头一紧,几乎是脱口而出。

她极快地取来铜匙掀开他的眼皮,只一眼,便心如沉石——瞳孔虽未散,反应却迟缓无力,眼球几乎无转动能力,仅有极缓的一丝震颤。

这是低血氧。

她几乎立刻判断出,这是呼吸肌极度衰弱,进而导致肺泡通气量骤降。他已陷入“呼吸衰竭前期”,也就是ALS最终阶段最危险、最棘手的一段时间——她早该想到,前些日子他夜里常醒来喘气困难,白日咽喉干涩,说不出话,如今已发展至此。

“别慌,小春子,备姜汁与葱白水,用黄铜壶温着,再取银针一套。”她语速极快,却压着不让慌乱。

沈行之的呼吸像一个老旧风箱,每一下都拖得极长,极慢。他鼻腔微动,但无法完成深吸,口中气体若有若无地逸出,有几次甚至几近停顿。

她赶紧取出随身带回的通窍香油,点在他人中与耳后,又用银针迅速刺在他合谷、列缺、膻中等穴道,再覆以热手炉交替温敷,试图刺激其中枢呼吸反射。

她又翻出自制的薄荷膏与辛夷鼻膏,涂在他鼻翼两侧与唇下,引气入肺。他喉中“呃”地一声轻响,眉间略动,像是感受到了这点刺激。

“不能睡。”她压低嗓音,在他耳边轻唤,“你现在睡了,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他的眼睑极微地抖了抖,缓慢地睁开了一线。

那目光落在她脸上,像是一潭被风吹皱的幽水——明明无言无力,却又仿佛带着什么情绪,不是惊惧,也不是挣扎,而是一种极浅极浅的安然。

那目光竟还在安慰她。

应如是的指节微微一颤。

她低头轻抚他的脸,喃喃道:“别安慰我……沈行之,你这样我一点也不安心。”

她取来软布与消毒水,替他清理鼻下涕痕与口角分泌物,小心将他的颌骨托住,协助他口腔闭合,避免进一步气体散逸,之后又为他翻身——这是她每日必做之事,却在今夜变得格外沉重。

他如今连一根指头都动不了,双下肢早已完全失控,残肢偶有不自主痉挛,肌肉僵硬中仍会发出细微战栗。她翻身时手臂滑过他那处早被截去的膝以下部位,只觉残端肌肉一阵阵跳动,像是痛,又像是惧。

“我知道你疼。”

她按住那处微微起伏的皮下痉挛处,一边施以轻揉,一边覆上干热毛巾缓解。屋外风声呼啸,像是寒潮逼近,她却汗出如雨。

他看着她,一动不动,只眨了一下。

她便俯低身子,轻轻贴上他的额头,用最平稳的声音说:“你别怕,我在这儿,沈行之,我不会走。”

床头铜灯轻晃,她的影子斜落在他面颊上。那一瞬,他喉头低低涌出一声嘶哑,像是一缕濒死的气息,亦像是……回应。

应如是闭了闭眼,终究将那口闷在胸腔的冷气咽下,重新提针,回身命小春子守在外间:“今夜不准有一点人靠近,出了事,我自己担着。”

然后,她重新坐在他身侧,十指轻扣他掌,声音低得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撑住。我知道你难受,但你……还不能走。”

“沈彦在查,苏箴言也在查,我今天去见了一个人,她什么都不说……但我知道,这事,快有结果了。”

他的眼角又轻轻动了一下。

应如是闭了闭眼,靠着他床边低声道:“你要活着……不然我找再多证据,有什么用?”

她说这话的时候,声音轻如风中灯火,却从未如此笃定。

——沈行之的眼睛还睁着,在这一切痛楚与虚弱中,那一双眼,却仿佛成了她心头最安定的一点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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