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听的？

梁简愣住。什么样的好听的？好哥哥、你最好了？像触到大忌，梁简先抖了一下，拉回思绪。

看向赵昀宣，赵昀宣还在等着他开口，脸上的笑已有些僵，神色也不太自然。

空气中的明热气息也散了大半，像正午，天空中飘来一团云，天色黯然。

这种情况下，梁简绝不能犹豫，多犹豫一秒都不应当，要说些什么，再肉麻也要说、必须说。

梁简手指拉住赵昀宣的衣服，赵昀宣并未趁机再挠梁简，只是跪立在那里，看着梁简，长久地耐心地等着。

气氛渐冷，梁简之前被痒得笑太多，嗓子有些哑。甫一开口，梁简觉得尴尬。

“小少爷。”

赵昀宣眼睛慢慢地眨了眨，有些笑意，却像鼓励：“阿简，不能这么耍赖的。”

换梁简有些出汗了。小昀、小宣，或许这些都可以，况且可不可以，总要唤出来才能知道。但梁简只是抿着唇，短短的时间内，极快地打量过赵昀宣的神态，心中默念，如果真的觉得是个我值得结交的人，就在这件事上放过我吧。

梁简不知道在这件事上，赵昀宣是否跟他同频。

起昵称或名字，在梁简眼里是很有深意的事。这种感受来自于他儿时养的一只小狗。当梁简第一次喊小狗的名字，五花肉，看到小狗颠颠巴巴地朝他跑来时，梁简情不自禁地笑出来。这是他的小狗。

名字意味着羁绊。双方都认可的名字或昵称，则更令人心神震荡。唇齿玩味间，更像对自己的提醒——那个人与我强相关，很特别。

梁简可以接受让赵昀宣唤他阿简，从可能的称呼里找一个送给赵昀宣，并不是多难的事。但让他给赵昀宣起昵称，他有点抵触。

没有必要。风扬起尘土，和树上的花偶然同一高度，但终究尘归尘，花归花。

花可以轻易将尘土抛之脑后，因为尘土实在没什么可令人纪念的，遗忘是交给时间都能办到的事。但对尘土来说，那像一场梦，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会一生记得、回味的梦。

就让它是一场梦。有一个昵称的牵扯，反而会让尘土试图证明，那不是一场梦，而是不择手段就可以踏入的现实。不择手段，自取灭亡。

梁简拿定主意，准备温柔地搪塞过去。他多哄哄，赵昀宣可能还是吃他这一套的。

梁简胸有成竹地看向赵昀宣，眼前却花影，定睛一看，额心的温度先传进大脑，再是入目的、很近的一双眼睛。那双眼睛的视线焦点正在梁简的额心。

之前从没有脸对脸靠这么近过。应该是没有的，梁简不记得了。他呼吸到赵昀宣的呼吸，意识到这件事后，他呼吸一憋，胸膛一路烧起。

他下意识手臂用力想往后退，额头上赵昀宣的手指却抚摸着，赵昀宣眼睑微动，视线从他额头的高度垂下来，找到他的眼睛。

梁简知道自己一定失态了。

“阿简，为什么会皱眉。不要皱眉好不好？”赵昀宣神情专注得让梁简的心脏猛缩狂涨，“是我不好，让你为难了。”

“明明你说过的，要我多为你想想。”赵昀宣移开目光，内疚道：“对不起，阿简。”他不想阿简难做，但也悲愤、不甘于阿简的犹豫。阿简的信息素都凝滞了。他们已经这么熟悉，晚上可以盖一条被子相拥而眠的程度，阿简一句亲昵的话都说不出吗？

在顾忌什么。

为什么要顾忌。

他对阿简来说，到底算什么？

烟花易冷，硝烟呛得他鼻酸、窒息。他急，但他知道，如果真的强迫阿简喊他什么，阿简便会当成一件任务执行。他不想要这样的，哪怕阿简喊了他宝贝，他也会憋闷。

……退一步吧，不要真的顶到那样他命令、阿简遵从的境地。

赵昀宣握着梁简的手扇向自己的脸。

梁简的思绪还停在赵昀宣之前说的话中没有出来，听到清脆的响声，梁简魂都飞了半截。

赵昀宣肩膀含缩，本就没长开的单薄身体看起来更为瘦弱，他并未留手，一巴掌下去脸便肿了起来。

他抱着梁简的胳膊，不知道是疼还是委屈，眼睛湿黑，小声说：“好阿简，原谅我吧，不要生我的气。”

“你不解气，就继续打我。”

不，不对。梁简被赵昀宣操控着扇耳光的手发麻发虚。梁简大脑有些混乱，赵昀宣怎么能自己扇自己？不用这样的，不用这么在乎他，他根本不算什么……傻里傻气的，自己给自己下这么重的手，脸都肿了。

梁简心境不稳，赵昀宣更是酸楚地一遍遍乞求梁简的原谅。

不，小少爷，在他面前不用这么卑微的。梁简从赵昀宣怀里抽出手臂，揽着赵昀宣的腰和后脑抱进怀里，距离够近的时候，梁简用了点力向上抱，让赵昀宣坐在他腰上，两人的胸膛都紧紧贴住时，梁简心里方好受一些，无言地用力地将赵昀宣嵌压进怀里，怕吓到赵昀宣似的轻声哄道：“不是你的错，我也没有生你的气，我怎么会生你的气？都是我的错，你没错，你这么好，我喜欢你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打你？脸疼不疼，我等会儿去给你拿药好不好？”

“不要摇头，一定要擦药的。我轻轻的，行吗？”

哄着的，捧着的，哪怕事情的发展不是想要的样子，也要柔声劝的。

赵昀宣在梁简怀里忘了眨眼。好近，耳鬓厮磨的距离。阿简的信息素从没有这么急切地流动过，像翕张的嘴巴，意图挽回，如同能为此付出一切地汹悸着。

阿简……这不是很会说好听的话吗？阿简原来是吃软不吃硬的。

赵昀宣一直不说话，梁简有些没办法，怕他又哭，思来想去，只有从头顺毛。便拍着赵昀宣的后背，说：“叫你豆豆，行吗？你记不记得我刚来的时候，你让我读的第一篇童话故事，豌豆公主。”

“你还记得？”赵昀宣的声音有些干涩。

“不会忘了的。有关你的事都不会忘。”梁简抱紧赵昀宣，想以他的用力程度辅助赵昀宣相信，他说的都是真的。

“豆豆，喜欢吗？”梁简想提醒赵昀宣回应，手在赵昀宣背后犹豫几个位置，最后选择一步到位，捏了捏赵昀宣的后颈。

那个位置，赵昀宣一定会有反应。

“好是好，”赵昀宣声音转亮一瞬，又转而灰沉，“可刚刚那么久你都想不到一个称呼，现在这么快想到……不会是拿别人的小名来应付我吧？豆豆、葡萄、耳朵，都像你家人会起的名字……”

“没有了，只有你。”梁简反驳得很快，怕慢了赵昀宣又胡思乱想。虽然赵昀宣说了葡萄，但梁简也顾不上纠正了，捏揉着赵昀宣的后颈，“只有你是豆豆，你不要这个名字了，也不会给别人。”

在说好听话这方面，阿简很有天赋。赵昀宣压抑着唇角的弧度，控制着速度，慢慢地回抱住了梁简，声音湿漉漉的，带着浓重的鼻音，却是依赖的：“谢谢你，阿简。我好喜欢豆豆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