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七点半，卓昱终于和颜芯一起享用了酒店的自助早餐。
餐厅的空间很大，早餐的种类也很多，包含了国内大部分地域的特色早点，还有各式东南亚国家和西式早点，主打一个稳吃不亏。
这是颜芯第三次在这里吃早餐，回想第一次，还是她自费298进来陪客户吃的。
当时她刚刚毕业，一个人在京都生活的开销有点大，刚好房东又在催她交房租。为了这一餐，她等报销流程等了好久，险些以为公司不报销了，急得她头都是大的。
好在最后报销还是给到她了，只是流程慢得令人咋舌。
也因为这一次经历，298的价格在她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里早餐的味道也在她记忆里蒙上了一层厚厚的滤镜，在她上一次感受过之后才发现，原来味道真的很好。
但没有好吃到让人铭记终生的地步。
就和她童年记忆里的那条松鼠鳜鱼一样。
她现在胃口很好，在餐厅里逛了一圈满载而归，而卓昱一直跟在她身后，自己什么都没拿，一手端一个盘子，里面是颜芯想吃的甜点。
步调跟随着她的时候，卓昱的视线通常落在她的侧脸上。
今早他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画面，是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的小缝撒在她的侧脸上，照亮莹白的皮肤和上面细小的绒毛，显得她要比平时温和太多。
可能他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个画面了。
大概脑子还丢在房间里没带出来，心思一点也没放在自己身上，他只知道帮颜芯拿盘子，自己什么都没拿。
颜芯回头看了一眼，“你不吃？”
“……吃。”
“那你去拿吧，我在这等你。”
她没有浪费的习惯，根据自己的胃口见好就收，就近找了个双人座坐下。
之后等了大概一两分钟，卓昱端了一碗牛肉面，三个大包子，还有一杯豆浆过来，放外面顶天也就几十块钱，在哪吃不好，怎么在自助餐厅吃？
“怎么不多挑些比较贵的？”
卓昱回答：“待会儿要回学校训练，不适合吃太复杂的东西。”
说起来是这个道理，但颜芯忽然想到他们上次上床的第二天是周一，卓昱回学校后一样是要训练的。可见虽然她特地留了字条提醒卓昱，但卓昱仍然无法尽情享用早餐。
她扬了扬眉：“那真可惜。”
还是做普通人好，只要不是身材过度肥胖，不去苛求极致却反人类的身材，就可以自由地享受各种美味。
正对面热乎乎的水晶虾饺散发着鲜香的味道，她拿起筷子准备开动。
卓昱问：“你点了这么多能吃完吗？”
其实也还好，颜芯面前只摆了三个大托盘，菜市看起来很丰富，乍一看份量是有点惊人了，但很多东西不太占肚子，而且颜芯感觉她现在胃口真的很好。
她笑了一声：“昨晚睡前就有点饿了，毕竟消耗太大了，今天得补回来。”
话说到一半时，卓昱就被呛得咳嗽。
看他脸唰一下又红了，颜芯左手掩着嘴以免笑得太大声，缓了会儿把虾饺送进了嘴里，鲜嫩的肉汁瞬间爆开，填充所有的味蕾。
空荡荡的肚子终于得到了满足，她自然发出一声喟叹：“我之前以为我再也不会吃到这里的早餐了。”
卓昱也开始吃了，问：“为什么？”
“在这里睡一晚太贵了。我在京都有地方住，不会没事来睡这么贵的酒店，更不会没事一大早跑出来吃298的自助早餐。”
她很平常地解释，卓昱却忽然愣了下，嘴里的牛肉都忘了嚼。
“那你，那天为什么要选这家酒店？”
“……”
因为这是她给卓昱的优待。
这是真实的答案，但话到了嘴边，颜芯说的是：“想试试。这家离我家和公司都近，出门经常会路过，时间久了总会有点好奇。”
不算是说谎，从颜芯自费吃自助早餐的那天开始，她就想试试了。
只是一直没遇到合适的机会。
她咬着虾饺没嚼了，无意中瞥见卓昱脸上一闪而过的失落，便垂下了眼眸，把嘴里的食物嚼完咽了下去。
“不过昨天没想到你会选择这家，看来你很有钱？”
“还好吧，比赛奖金比较多。”
卓昱也低着头，忽然之间又觉得他们的距离好像又变远了一点，但也只能努力地说服自己，这是错觉。
至少他们还坐在一张桌子上，一起吃早餐。
他说：“这些奖金是从我八岁第一次拿冠军的时候开始攒的。我平时不怎么出去玩，没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我爸妈也不会动我的钱，所以就都存下来了。”
具体赛事奖金到底有多少，颜芯不清楚，但凭卓昱参加的那些赛事的级别来看，想必也不会太少。
她扬唇：“深藏不露啊？”
卓昱有点不好意思了，摸了摸鼻子，“没有，就是没有特别需要花钱的地方。”
“那也挺好，生活简单点好。”
水晶虾饺的分量很少，颜芯吃完以后就把空盘子放到了旁边，换了虾仁肠粉到面前，问：“吃完你就直接回去？”
卓昱吃得快，一大碗牛肉面已经吃了一半，犹豫了一下，“我先送你回家？”
“不用，我吃完还要上楼再睡会儿。”
颜芯根本还没睡醒，虽然卓昱起床的动作已经很轻了，但她在外面睡眠就是要比平时稍微浅一些，一听到卓昱穿衣洗漱的声音，就很快脱离了梦境。
否则她正常情况下，周末至少得睡到九点才起来。
现在眼睛还困得有点干涩，她闭了闭眼，说：“你吃完直接回学校就行，我睡醒了再下来退房。”
“那好吧。”卓昱低声答复。
气氛突然一下也冷了下来，他们还是时不时地随便聊几句，但频率较之前要低了很多。
直到卓昱吃完早餐。
他吃得很快，十分钟就吃得干干净净，却没有要走的意思，一直坐在对面等颜芯吃。
不知道周六上午的训练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颜芯不想耽误他训练，也不想吃饭被这么看着，毫不留情地把他赶走了。
之后又过了二十分钟。
颜芯慢条斯理地解决完早餐，回房间倒头就睡到了十点半。
步行回家后，她一推开门，预想中十五一边喵喵喵，一边跌跌撞撞向她跑过来的画面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十五微弱的叫声。
小猫有时候犯懒不愿意出来迎接倒也正常，但颜芯忽然觉得有些不安。
这叫声好像太虚弱了。
而不安在她看到十五母鸡蹲在墙角，饭碗旁边是一地的玻璃渣，和带着粉色的呕吐物时，变成了现实。
大脑有一瞬间是空白的，然后很快，她根据现状推测出了原委。
玻璃渣是她前天刚买回来的玻璃小摆件，因为怕十五撞倒了，所以特地放到了高处。但没想到还是被十五推了下来，还刚好摔到了饭碗旁边。玻璃碎渣大概率也掉到了饭碗里，然后被十五误食了。
看这些呕吐物都还比较湿润，里面包裹着几颗没有被消化的猫粮，血液也没有呈现出氧化后的褐色，可能就是早上吐的。
如果她没有买玻璃摆件，如果她吃完早餐就回来，说不定就不会出事。
她突然有点怨恨自己。
可是现在想这些也没用，她赶紧对着呕吐物拍了张照片，然后回房间把猫包拿出来。
下一步就是把猫抓紧猫包里，但她又迟疑了。
一想到十五小小的肚子里装着不知道多少玻璃碎片，她就碰都不敢碰一下它，万一挤压到它的肚子，造成二次伤害了怎么办？
这未免太棘手了。
她焦灼地在原地打转，视线扫到十五水汪汪的眼睛时，心脏都要爆炸开。
算了，不能再拖了。
她小心一点，不碰到肚子应该没事。
她很快说服了自己，双手小心翼翼触碰到十五的胳肢窝，正要把它抱起来，十五自己往前挪了挪，一头扎进了猫包里继续母鸡蹲着，还哼哼唧唧地瞄了两声。
“我们十五宝宝这么棒呀？”
整颗心真是要酸到爆炸了。它越乖，颜芯就越是自责，把手指从猫包的洞口伸进去，十五就自己把脑袋凑过来蹭了蹭，“乖乖，马上就去医院，很快就不疼了。”
她把猫包拿起来，尽可能平稳地抱去了宠物医院。
在前台挂了号，医生大致了解了一下情况，就直接带十五去做B超和X光。等颜芯去前台缴完费，十五都还在检查室里没出来。
她想到刚才医生说过的，十五多半需要做个小手术。
这样看来，她这个周末都要和十五一起度过了。
颜芯：【十五出了点事，我送它去宠物医院了，明天应该去不了射击馆了，我们下次有空再带孩子们一起去吧。】
卓昱现在每完成一项训练，都会看一眼手机。
他通常是期待颜芯会主动给他发些消息，不过颜芯发的很少，经常只是些只言片语，最后主动的人始终都是他。
难得见颜芯发了一长段文字，可仔细看了之后，心头又更沉重了。
卓昱：【十五怎么了？】
颜芯：【把家里的玻璃摆件打碎了，误食了玻璃碎片。】
卓昱：【在哪家医院？】
医生还在给十五做检查，颜芯一个人坐在候诊室里，回复：【你别来了，好好训练。】
卓昱：【没关系，我可以明天加练。】
颜芯：【没得商量。】
很冷漠的四个字，直接打消了卓昱继续说服她的念头，【有需要可以随时和我说。】
颜芯：【好。】
但这不代表卓昱真的放弃了，他在原地站了很久没动，耳边听着章明哲黏着他女朋友问中午吃什么，甜蜜的气氛酸得周边好几个队友怪叫，而他很快做出了决定。
“教练，我家里有点事得先回去一趟，我明天再来训练。”
看他急色匆匆的样子，倒确实是有事。但乔利也不是傻子，家里要是真有事，根本轮不到卓昱来说，付天晴会先给她打电话。至于真正的原因，就算她猜不完全，也能猜得八九不离十。
她反问：“确定是家里有事？”
卓昱原本也不想说谎，坚持不了两秒就坦白了，“不是家里，是我自己有事。我怕知道这样不对，但是我现在真的需要尽快赶过去……”
这些话说来说去都算废话，除了他自己不会有人能体会到他迫切的心情，与其渴望被理解，倒不如认真做个保证。
他说：“我明天还会来，今天的训练我明天补上。”
乔利也只听进去了这最后一句，“行，明天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必须待在这训练。否则我给你爸妈打电话，以后别想再到处跑。”
“谢谢教练。”
卓昱立即跑回更衣室换了衣服，从后门出去打了个车。
而在候诊室里等待了半个多小时，颜芯也终于得到了准确的结果，十五确实误食了三个玻璃碎片，目前都在胃部，需要尽快做手术取出。
“我们已经把十五送进手术室了。提醒一下，这个手术难度系数不高，但任何手术都存在一定风险，麻烦签一下这张保证书，然后去前台缴清手术费用，我们会尽快展开手术。”
“好，麻烦了。”颜芯签下名字。
看着医生出去了，她低下头看了眼费用清单，各种明细零零总总加起来有四千五。
这还没加上刚才做B超和X光的费用呢。
不得不说，宠物治病比人类治病真是要贵得多。可在生命面前，大部分时候即使主人知道这里有坑，也还是不得不跳。
颜芯懒得想这些了，正推门出去缴费，就看到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的人走了过来。
“我已经付过手术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