烨白变换回人形落在石柱旁,面前的山门紧闭俨然一副拒绝见客的意味。不过,他才会管这些,挥袖之间一道银光白练飞出,将厚重的山门如薄纸般击碎。
随珏的意识跟着烨白踏上延伸之内的石梯,隐约听见不远处传来稚嫩的童声慌张地叫喊。几个穿着紫衣的童子从石梯尽头的回廊小心探头,又慌乱着躲了起来,朝着里面跑去。
“娘娘不好了!有魔、魔头闯山——!”
烨白看着那些惊慌失措的童子,依旧缓步走向正殿。一只鸟雀不小心惊动屋檐下的角铃,伴随着一声熟悉的清脆声,随珏来到正殿门口,目光穿过大门院落,落在房内正中盘腿坐在蒲团上的那个紫衣身影。
几个童子躲在旁边柱子后面,惊恐着看着这个来势汹汹的黑衣男子,又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殿内依旧念着经文的毗蓝婆。
“不知来者何人,所为何事?”毗蓝婆转过身来,缓缓睁开双目,半瞌着的浅色眼眸中透露着无悲无喜的神情。
烨白冷笑一声,指尖轻轻摩挲着袖中的鳞片,声音如同寒潭般冰冷:“老尼姑,何必装模作样?把不属于你的东西交出来。”
毗蓝婆手中念珠一顿,眼角的细微微动:“施主此言差矣。老身已闭关三百年,何来拿人之物?”
瞬息之间,殿内气氛已然僵住。烨白望着面前这个还在佯装糊涂的人,不屑地说道:“百眼魔君的账我还没算,你倒是先装起糊涂来了,怎么,也是觉得做的事情有悖佛门吗?”
他抬手一挥,一道银光如利刃般劈向毗蓝婆面前放在院中的香炉,一声铮鸣,香灰四散飞扬。
毗蓝婆终于变了脸色,手中念珠啪地断裂,碧玉珠子滚落一地,混入香灰之中。她猛地站起身,指着烨白低声怒斥:“小子休得无礼!”
就在此时,一直在一旁默默观战的随珏突然感觉到一股异样的波动,在毗蓝婆身后屏风处,隐约传来与自己神魂相呼应的气息。
“溟主大人,我的身体应该在屏风后面!”随珏急忙通过鳞片传递意念,将自己的发现告诉给烨白。烨白眉头微挑,身形如鬼魅般闪动,瞬间绕过毗蓝婆直扑屏风。
“休想!”毗蓝婆厉喝一声,袖中飞出七根金针,在空中织成一张密网。烨白不避不让,周身泛起银白光晕,金针触及光晕竟如泥牛入海,纷纷坠落。
与此同时,屏风轰然倒塌,露出后面一具被放置于金线所编织阵法之中的身躯。随珏惊喜地看着自己的肉身,只是不知道烨白下一步如何动作,并没有出声打扰他。
毗蓝婆凤目圆睁,又唤起金针朝着烨白面中袭来。烨白随即化作原型,庞大的身形挤满整个院落,周围回廊纷纷不堪倒塌。烨白周身鳞片散着寒光,如铜墙铁壁般无视着飞来的金针。
他没再跟毗蓝婆多说废话,尾巴重重朝地上一拍,整个千花洞地动山摇。地面裂开数道深不见底的缝隙,阵法中的符文寸寸崩裂。那些缠绕在随珏肉身周围的金线,如同被烈火灼烧般迅速焦黑断裂。
毗蓝婆踉跄后退,她强装镇定,飞至半空重重摆袖一甩,厉声呵斥:“哪里来的妖怪,竟敢如此放肆!你可知这是何处?你这是要与佛门正统和上界仙班作对吗?”
毗蓝婆的话音未落,烨白的蛇尾已携着摧山裂石之势横扫而来。那庞大的黑影掠过之处,殿宇崩塌,山石粉碎,整个紫云山都在这一击之下震颤不已。
“佛门正统?上界仙班?”烨白的声音低沉如雷,带着几分讥讽,“我所做之事与你相比不过尔尔。”
他每说一字,身形便暴涨一分,转眼间已化作一条遮天蔽日的白色巨蛇,那双赤红的竖瞳冷冷俯视着毗蓝婆,如同在看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他张开嘴,一股清流从中涌出,直接无视地上的阵法,将随珏的身体卷入腹中。
毗蓝婆看着从天而降,来去自如的流水,仿佛想起什么,脸色剧变:“昆仑环泾黑水……你是那条巴蛇烨白?!”
毗蓝婆皱着眉,又恢复镇静的神色:“五百年前你吞噬黑水后再未出现,没想到竟然没有被黑水腐化而死。”
毗蓝婆强压下眼中的惊骇,手中金针翻飞:“看来是小瞧你了。不过今日你也留在此处吧!”
话音刚落,万根金针便从四方浮现,整齐有序地围绕烨白排列成诡异阵法。金针上刻满佛门梵文,每一根都泛着诡异的红光。
烨白眯起赤瞳,讥笑一声:“炼妖为丹,封锁冤魂,比魔还要邪三分。”
毗蓝婆此时也不在意烨白嘲讽什么,嘴中念念有词,金针缓缓收起天罗地网。
烨白不为所动,依旧悠闲地看着半空中毗蓝婆因施展邪术而逐渐扭曲的脸色。就在她虽有些疑惑这小巴蛇竟如此不知天高地厚,但更喜于一切还在她的掌控之中。
就在毗蓝婆窃喜之时,一道寒光突然从她背后袭来。不等她反应发生了什么,便不可置信地低头看见自后背贯穿至胸前的剑刃。鲜血顺着银剑的纹路蜿蜒流下,在剑锋处凝成血珠滴落。
她艰难转头,看见随珏冰冷的面容,嘴里却只能发出血液涌入喉管的嗬嗬声。
随珏淡淡说道:“你罪有应得。”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法力不足以杀死,但这一剑按照烨白的指点也算是半废了毗蓝婆,如此也算是解了心头之仇。他收起银剑,看着一道紫衣从空中坠下,随后自己回到烨白身旁。
刚刚他在烨白腹中的时候,感应到了身体,然后迅速神魂复位。烨白分神突然显现在他身旁,问他是否想亲手报仇。随珏看着自己身体上还残留着的些许金线,点了点头。
连一只鸡都没杀过的随珏,在做出要伤人的决定时心中并非没有波澜。可当银剑刺穿毗蓝婆后背的刹那,随珏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剑锋入肉的手感比他想象中更沉,温热的鲜血溅在手背上时,他竟没有半分犹豫。
这个世道,弱肉强食,你死我活。
烨白化回人形,看着已经坠入山涧的毗蓝婆,并不打算过多停留在此地。她还要多感谢那什么上界仙班,若不是觉得他们过于难缠,今日就算费些时间也不会留她半死不活。
随珏收起银剑,剑身上沾染的血迹已不知何时被洗涤干净,仿佛从未沾血杀生。
“走吧,该去找那几个家伙算账了。”烨白语气熟稔,让随珏感到无比的安心。
随珏刚从毗蓝婆口中知道了这位溟主大人的名字烨白,也被他吞河入腹化为己用的能力所折服。如果原来的他是不情不愿为溟主立牌位,现在则是发自内心感谢他的帮助。
正当随珏还陷入情绪的波动中时,忽然一个小石头砸中了他的脑袋。随珏捂着脑袋,抬头望向小石头袭来的方向。
“还愣着干什么?黑水洗脑袋给洗傻了?”烨白瞥了他一眼,赤瞳中闪过一丝戏谑,却不见半分不耐。
随珏揉了揉被砸中的额头,嘴角却不自觉扬起一丝笑意,轻快地跟上烨白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