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结束当天下午，在下班之后，日方那边直接给他们发来了初版合同的传真。
他们负责人高野先生，主动提出要过来进行实地研发技术考察。
丁莹：“最早明天下午，最晚后天，也就是周五，高野先生的意思是如果合适的话，他会直接在这边跟我们签合同。”
办公桌后的男人点了点头，目光一直没有从上午的视频谈话记录上挪开。
谈话记录是丁莹写的，沈令闻看了太久，看得太仔细，让她不确定是否因为自己写错了什么：“沈总，是哪里有问题么？”
沈令闻终于看完了，合上纸质材料：“没有，很详细。”
详细到谈话双方的目的都昭然若揭，一个正中下怀，一个投其所好。
丁莹：“所以高野先生那边？”
沈令闻：“去准备吧，就按谈话里提到的的条件执行，高野先生抵达之前给我一条信息安全分类等级完善的生产线。”
丁莹应下，离开前稍作犹豫，提起了另一件事：“沈总，分公司那边传了消息过来，说前几天调过去的章助理有了一些异动。”
沈令闻抬眼：“是么，什么异动。”
丁莹：“分公司那边有人发现他和龙空的项目经理有来往。”
龙空是专经医疗器械生产的公司，涉及此类电子科技相关产品，多少和森川的经营业务有重叠。
此前龙空的风格一直是中规中矩偏向守旧，最近不知从哪里开了窍，推出的新品和森川研发中的产品能有七分相似，卖出后反响也极好。
龙空和森川无往来无交集，突然这么水灵灵撞了设计，本以为是巧合，现在看来，该是人为作用更大。
“开了吧。”沈令闻没多的话。
丁莹料到这个结果，虽说同事一场，也并不为见钱眼开损人利己的叛徒惋惜：“好的，那就通知分公司那边按照正常流程——”
沈令闻：“走法律流程。”
丁莹话音一顿：“沈总的意思？”
沈令闻：“查清楚他都泄露了多少，损失照法律判处让他全部填上。”
生意场上的利益损耗可不是一个小小员工能背负的。
这个空太大章亦霖填不上，势必会反咬一口，拉龙空那位一起下水，经典狗咬狗的画面又够牵扯上好一阵。
丁莹点点头，表示明白。
沈令闻：“还有件事，上次那个销售部的专员，叫田钊的，嘱咐下他的上级，近期别再派任务给他。”
这算一条不成文的规定，手里的工作只出不进被清空，就等于提前交接，意味着这个人不是要升就是要辞。
丁莹不觉得田钊有什么升职的潜质，心里已经有了计较：“好的沈总，我这就去。”
丁莹离开后，沈令闻将长达五页的视频谈话记录又翻了一遍，随即拿起手机，拨通杨继电话。
杨继听起来刚睡醒，说话带着股子迷瞪：“哟呵，老沈？您老人家终于得空了？终于想起我这个被您打入冷宫多时的旧爱了？”
沈令闻：“没爱过，别胡说。”
杨继切了一声，顺道翻了个身：“不说最近工作忙得很，让我没正经事的话别约你吗，怎么今天主动找上我了？”
沈令闻：“因为正经事来了。”
杨继：“什么？”
沈令闻：“最近有没有什么活动。”
杨继：“什么活动？你想要什么活动？喝酒？赛车？或者游泳钓鱼？”
沈令闻：“还有没有别的。”
杨继叹气：“少爷你得先告诉我你到底想做什么吧……哦对了，前段时间我刚买了几个新帐篷和天幕，不然咱去潋净山露营？”
露营……
沈令闻斟酌两秒，同意了：“什么时候？”
杨继：“我都行啊，看你。”
沈令闻：“那就这个周末，周六上午出发，你有多少帐篷？”
杨继：“我也不清楚，反正少说七八九十个，你带朋友？”
沈令闻：“嗯，至多两个。”
杨继：“行，我多带两顶，你这挺心血来潮啊。”
“心血来潮？”沈令闻薄唇一掀，淡定纠正他：“是知恩图报。”
*
*
许致在手里发现了一个新的app，叫“影音远程控制”，点进去，登陆的是沈令闻的账号，控制地点在沈家别墅。
所以当是墙壁开关的功能已经被关闭了，沈令闻指挥他去按开关，只是为了给自己卡时间开星空灯。
也不善后干净。
退登一下很难吗？卸一下很麻烦吗？
许致面无表情想着，然后再面无表情将app长按拖进了不常用软件分组。
“许助理！”
琳琳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许致转身时，春风拂面的笑容重新挂回脸上：“有事？”
“没事，特意来夸你。”
琳琳笑弯了眼睛，看起来心情极佳：“你昨天做得太棒了，令我回味无穷，乳腺通畅！”
……？
他做什么了？
许致茫然，但还记得不能够表现出来，镇定道：“是么，我觉得还好。”
琳琳：“岂止还好，简直太好了神一样的级别！关狗心脏看什么都脏，就该这样好好教训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他再一天到晚阴阳怪气地造谣。”
沈令闻跟关毅杠上了？
关毅嘴皮子上下一碰吐出的话有多难听许致比谁都清楚，沈令闻跟他杠上能讨到好？
应付完琳琳回到办公室，许致第一时间拨通了沈令闻电话。
“你是不是对关毅做了什么？”电话接通后，许致直截了当问。
沈令闻那边有纸张翻动的声音：“我能对他做什么。”
他的语气四平八稳，许致听得有点动摇，又难免困惑：“如果没做什么，琳琳为什么会那么激动？”
“哦。”沈令闻状似恍然：“只是随口说了几句。”
许致追问：“说了什么？”
说了……确实也没说什么。
事实就是关毅看许致负责的项目又中标了，又成众人追捧的焦点了，嫉妒得面目全非，逮着机会在公共区域对他冷嘲热讽，其中不乏将涉及职场后门的脏水往他身上泼。
当时围观群众甚多，关毅发现大家都往这边看，心中得意，嘴上就说得更来劲，恨不得把许致摁进脏水里永远爬不起来。
岂料“许致”看起来丝毫不在意，耐着性子听他说完了，轻飘飘反问：“以为把做过的事安在别人头上就清白了？谁教你的。”
局势瞬息逆转，关毅当场破防。
关毅：“什么叫我做过的事，我做什么了？我堂堂正正为人清清白白做事，哪里像你，为了向上爬不择手段，表面上光风霁月，背地里什么都吃得下！”
“许致”：“常看你上一些富家太太的私人用车，别的不清楚，我没有过度联想的习惯。”
常，一些，富家太太，豪车。
什么都没说，又像什么都说了，群众落在关毅身上的目光变得意味深长，不说话的比说话的还叫人难受。
关毅火力全开，却在“许致”一记平A下满盘皆输，接下来一整天总觉得别人在背后对他指指点点，讽刺嘲笑。
开始还能压着火气解释自己根本不认识什么富家太太，到后面几乎发展到见人就骂的程度，像颗一踩就炸的地雷，都快神经质了。
许致听得一愣一愣。
他是真没想到关毅这么高攻低防，更没想到在他面前一直包容退让的沈令闻打反击这么厉害。
“很多时候无视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极大可能让对方得寸进尺变本加厉，还有一点，”
沈令闻不疾不徐在教他：“永远不要让自己陷入自证陷阱。”
怎么说，向来都是别人向他请教如何应付，第一次有人教他怎么自保，许致握着手机，心情复杂到一度语塞。
电话里没了动静，沈令闻知道许致没有挂，一边工作一边耐心等他。
漫长的两分钟过去，他等来了许致踌躇的一句：“你真的看见他上豪车了？”
沈令闻失笑：“瞎说的。”
许致：“……哦。”
沈令闻：“在桌上给你留了东西，压在桌上那盆铜钱草底下，记得看。”
许致：“你桌上不是仙人掌？”
“仙人掌的刺不是被你拔光了么？”沈令闻语气微扬：“影响美观，就换了。”
“……”
许致发现自己就多余问这一嘴，沉默半晌，还是挂了。
但他把这件事记挂在心上，日落时分交换之后，他第一时间去寻找沈令闻留给他的东西。
竟然是一封请柬。
流程很正式，措辞很正式，内容却很随意，邀请他周六去桐海市周边爬山露营。
紧随其后是沈令闻打来的电话，问他：“看见了？”
许致：“你给我这个做什么？”
沈令闻：“邀请你去露营。”
“我不是问这个。”许致蹙眉：“你为什么突然想要找我去露营？”
沈令闻：“天气预报说这周天气不错，潋净山山顶平坦，远离城市，晚上可以看见星星。”
“你不是已经……”
许致说到一半才觉不自在，咳了声：“不是已经给我看过了。”
沈令闻：“假的和真的比不了，风景多看不嫌多，如果觉得跟我去无聊，你可以带上廖柏山一起。”
许致迟疑：“你一个人？”
沈令闻：“还有杨继。”
许致没说话了，掌心底下压着请柬，在考虑。
“去吧，不远。”
沈令闻不着闲地吹耳旁风，口吻有些像哄小孩儿：“那里我去过一次，风景不错，帐篷不用你搭干活不用你动手，想吃什么我都给你准备。”
“有些事情电话里讲不方便，得当面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