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儿呢？”寒天顺嘴问。

“后面跟着的呢！”沧镜呇朝身后努努嘴。

小姑娘躲在墙后面，远远盯着两人的动静，发现沧镜呇在回头看立马将身体藏起来，专心靠耳朵去听。

寒天依旧摇头：“算了，她估计把咱们当坏人了，走吧！”

老宗主门下只有寒天一个弟子，寒天又天赋异禀，用脚指头想下一任宗主也该传给寒天。老宗主甚至把宗主令牌都给了寒天。

只是寒天不太情愿，说到底还是嫌麻烦。

沧镜呇时不时调侃他两句，称呼几声“寒天宗主”。

“村子里没什么东西，就是有个聚灵坛，咱们去找朱雀阁来处理一下吧。”沧镜呇道。

两人在方圆几十里没找到一个朱雀阁的驻点，兜兜转转又靠近了那个村子。

对灵力有着极强感知力的沧镜呇立刻发觉了不对劲。

两人尚未靠近村子，一股强大的吸力就拉扯着他们往前。

沧镜呇边用灵力护体边拿出那两页纸：“聚灵坛被开启了！”

聚灵坛一开始被建造是有人想走捷径修炼灵力。聚灵坛是一对，两座祭坛分开布置，其中一座往往修建在灵气充沛的自然中，然后通过聚灵将自然中动植物的灵气聚集起来传送到另一座祭坛。

修炼者坐在祭坛里便可轻而易举得到大量的灵气，从而汇气入体，实现灵力大幅增加。

祭坛周边的人也会得到灵气滋养，寿命延长百年。

这种方法会对自然生灵产生极大破坏，失去了灵气，大地寸草不生。

百年前朝廷下令查封所有聚灵坛。

虽然许多人反对，毕竟这意味着普通人很难通过自己的修炼达到天人的境界，他们必须进入两大仙门，彼时还没有枫火映霜楼的存在，只有朱雀阁和四州宗。但是朱雀阁得令后，在短短几年内就销毁了所有聚灵坛，相关书籍和内容更是直接列为禁书，收在四州宗的书库里。

这个村子里的聚灵坛非但没有被销毁反而还正在使用中！

“不对劲！这个聚灵坛是被反向开启的！”寒天警觉道，“我们的灵气在被聚集传往另一处！”

沧镜呇刚想说他俩今天要交代在这儿了，聚灵突然暂停，聚灵坛爆发出巨大的灵气，形成火焰冲出祭坛。

火焰霎那间吞噬整个村庄。

巨大的灵气波动冲过来，两人再次用灵力护体。

寒天与沧镜呇对视一眼，落地查看。

他们刚在天上，离村子有些距离，又靠着灵气护体并没有损失多少灵气，但村子里的人可就不行了。所有人几乎在一瞬间被抽走了全部的灵气，失去灵气等于死亡。

全村无一生还，只剩火焰。

不，貌似还有一个。

远处传来女声：“桠桠！娘！”

寒天迅速循声而去，十岁左右的女童，身上沾着泥土。

不管是聚灵还是如此大的灵力波动对这个女孩都没有半分影响，实属诡异。寒天凑近试探她的灵气，发现她的灵气极其微弱，但被牢牢锁在她的身体里，完全不会受外界干扰。

寒天试图朝她体内注入灵力，所有的灵力在触碰到她身体时全都消解了。

他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书中也从未有过记载，难道与聚灵阵有关？

“小姑娘，你家人呢？”寒天问了好几句话，女孩皆是摇头。

“那你跟我走，好不好？以后我是你的家人。”

“妹妹……”女孩念叨着，“桠桠……”

精神貌似受到了冲击，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呆滞而又执拗。

“跟我走吧，以后我就是你师父，你的家人。”

沧镜呇巡视了一遍村庄，确定没有任何灵气存在的痕迹，转头来找寒天，寒天第一句便是要收女孩为徒。

寒天甚至将宗主令留在了村子里。

“等朱雀阁来找吧。”沧镜呇提议。

由灵气燃起来的火焰，寒天无法扑灭。沧镜呇调用魔气灭火后追上寒天。他没太搞懂好友的心思，路上道：“你不是不收徒弟吗？”

“我有说吗？”

沧镜呇用胳膊肘顶了他一下：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寒天没理会沧镜呇，低头问女孩：“你叫什么名字呀？”

女孩紧闭着嘴。

“四州宗会给弟子赐名，到时候你就会有一个新名字。”寒天转头看沧镜呇，“阿呇，你说我给她取个什么名字好呢？”

沧镜呇开玩笑：“寒降吧——她突然就降落在你面前。”

听到“落”字，女孩黯淡的眼睛一亮，拽住寒天的衣服。

寒天以为女孩喜欢这个名字，便道：“那就叫这个好了。”

沧镜呇白了一眼寒天，道：“你这行不行啊？名字还靠我来起，你不会养给我养啊。”

寒天：“你真的想要，那你养。”

沧镜呇继续开玩笑：“行啊！”

寒天才不舍得。关于这个村子和女孩儿都令他起了极大的兴趣。

他带女孩儿回四州宗测灵力，老宗主喜出望外，一听寒天要收徒，直接免测灵力将女孩收进了四州宗，赐名“寒降”。

沧镜呇则去联系了朱雀阁，前往村庄。

结果不仅没找到女孩的妹妹，连寒天的宗主令也不见了。他们在后山找到了另一处聚灵坛，应当是这里的聚灵坛被启动，反方向吸走了村子里百姓的灵气。

朱雀阁随后派了几批人前来调查，始终没找到启动阵法的人。

逆方向启动阵法从未有人试过，查了很久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

唯一的解释是这个村子违反律法长期使用聚灵坛，将周围生灵的灵气聚集到村子里，达到延年益寿的目的，最终遭到反噬，万物生灵抢夺回了属于它们的灵气。

村子里确实有许多几百岁的老人，所以说法成立，不日便结案了。

对于寒降的幸存，寒天和沧镜呇都闭口不提。一旦被发现，寒降必然会被朱雀阁带走。

于是寒天的说辞是在路边捡到的寒降，宗主令是在外面游荡时弄丢的。

四州宗对此很不满，寒天失去了继承宗主的资格。不过正合了寒天的意，他本来就不想当。

回忆到此被打断，寒降缓缓睁眼，瞧见寒槭一脸虚弱，倚在门口。

“师父，师姐……”

寒天连忙去扶她：“醒了就唤我一声啊，我留了好几张传声符在你床头。”

寒槭摇头：“有要紧事，要问师父。”

三人围着香炉坐下，唯一的明白人是寒降。

“我来说吧，师父。”寒降从寒槭和寒天两个人视角讲明了九年前的一切。

寒槭全程低着头。

“所以，你们是亲姐妹？”寒天惊讶。

寒降点头：“而且当年启动阵法的，是我们。”

在香炉的帮助下，寒降不仅看到了寒天所经历的，她还想起来了更久远的，更深刻，更隐秘的事情。

一旁的寒槭剧烈抖动起来，几乎要坐不稳，倒在寒降身上：“阿姐，害死所有人的是我……是我拉着你去的祭坛……”

“寒槭，不全是你的错。”寒降语气冷静。

在她们出生前，或者更久以前，村子里的人就已经开始利用聚灵坛了。

因为村子实在偏僻，躲过了朱雀阁的查封。

村里人心照不宣，无人举报，长寿的诱惑没人拒绝。

他们并非利用聚灵坛修炼，只是渴望长生。

村长好几百岁了，但人总是要死，不可能一直活下去。所以他想成神，成为神仙就能够长生不老。

可他们窃取万物生灵的力量，如何能成神？

村长绞尽脑汁，想出了一个“造神”的法子。

他们精挑细选，选出了两个年轻人，集灵气于体，怀上了“灵胎”。村长说，等灵胎长大成人，日后必将成神，然后带领全村人一同长生不老。

在万众瞩目下，祭坛中央诞生了一对双生子。

那天，村子像过年过节一样挂起来红灯笼。

祭坛没有让他们失望。天降异象，远超从前的灵气从聚灵坛中涌出，据说照亮了半边黑夜，没有灯芯的灯笼都被灵气点燃。

虽是双生子，但两个孩子完全不同，姐姐对灵气极其不敏感，妹妹体内的灵气却异常明显。

恰似一阴一阳，明暗双生。

村里每个人都对姐妹俩很好。妹妹跳脱，时常到处跑，村长总是叮嘱她不要去后山。姐姐则相对沉稳，比妹妹省心许多。

两人无病无灾，顺利长大。

关于“造神”的事，姐姐是无意中知道的。她听到了母亲与村长的对话，目睹了村长拿出一本书，两人在计划着什么。

姐姐趁白日村长不在潜入村长家偷走了书。

她认不得太多字，只能抄下来慢慢弄懂，然后尽快把书送回去。

花了好一番功夫，她才明白事情的原委和未来的走向。大概意思是村长为了造神，将聚灵坛开到了最大限度，村周围已经没有任何灵气了，意味着他们无法再获取灵气，寿命无法继续延长，他们活不久了。

村子里陆续有人死去，村民们害怕极了，所以希望逼迫双生子成神。

半大的孩童如何成神？

“古有死人羽化登仙”，这不知道是谁提出的主意，病急乱投医的人们选择了采纳。

姐姐听到母亲同意了，姐姐听到村里的每一个人都同意了。他们要先牺牲掉姐姐，万一不成还有妹妹。

姐姐不想接受命运，但无可奈何。没有几个人离开过村庄，也没有外乡人来过这里，不会有人来救她的，她要死了。

姐姐往后的每一天都在和妹妹告别，她不知道死亡到底哪天到来。

“阿姐，我在后山发现了一个神奇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