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这么说，但何昱一点也没心思去动书包，只想随便做点什么不让自己胡思乱想。他把相机卡塞进电脑，打算整理会儿照片。

这一下午的功夫，着实拍了不少。

何昱一张张翻过去，处理掉废片，留下看着还不错的打算修修图。

他的动作很快，看不顺眼的不带犹豫当即删掉，剩下的大致处理几下就算完事。

翻到其中一张时，他怔了怔，和照片里举着猫的人大眼瞪小眼。划着鼠标切换过去，照片卡顿着播放，记录下郑淇从举起猫到猫挣扎着跳下的全景。

他犹豫了会儿，把所有带着这人的照片都归到一个文件夹里，只对它们调了调光影。

说着要给何昱颁奖，而自己也在隔壁坐下打开书页的郑淇在手机上看到一条新提示。

他唯一关注的画手大大在半小时前发布了新动态——

Y：节日快乐：）

配图是一只神态惬意的大狸花，入镜的还有两只托举猫的手和后面人不见正脸的半个上身。

评论区陆续涌入新评论。

——活久见，男神居然也会祝我节日快乐。

——楼上的，他甚至还发了个小表情，卖什么萌。

——这个手？！这个手！谁懂我！！

——卧槽，后面那个帅哥是大大？

——前面哪看出来的帅哥？但这手确实好舔。

郑淇都快习惯这画风越来越歪的评论区了，他的注意力全在那张配图和文字上。

目光慢慢扫过那四个字后面简单的表情符号，他没用过几次的账号混入评论区，跟在一群人后面发了一句“节日快乐”。

突然就觉得这两天过得其实不算很糟心。

翌日，上午九点郑淇拉开门，见到昨晚还把门拍他脸上的何昱提着书袋站在门口，着实是受宠若惊。

何昱冻着脸把书和一大兜餐盒丢在房间的书桌上，一边嘲讽道：“再不出来我真以为你睡死在屋里了。”

二宝尾随着趾高气昂地踩进门，试图往郑淇脚边绕。

“徐哥呢？”他用脚轻轻顶了顶二宝的肚子，绵软而敦实的触感。

有点想自家的阿黑。

“店里。”

线下店和网店同批开放，徐岱儒忙得脚不沾地，白天晚上几乎都看不到人影，连何昱都在昨晚跟着干活加班到凌晨。

不过自从有了秦舒“帮忙”，徐岱儒一股脑把他活全揽过来，秦老板更是乐得时刻往店里凑。

郑淇打开餐盒，盒身的标志显然又是昨晚酒店的出品，里面是几个油炸和蒸制的小点心，仍是那些看不明白的种类，只知道都不便宜。

跟着金主有肉吃。

他靠在书桌边上用早饭，看着何昱掏出本数学就开始写。

实在认真，比他这个名义上的学霸还勤奋。

“期中考是不是要进个第二考场？”郑淇调侃。

学校按照大考排名来分考场，第二考场最后一位也是前七八十的成绩，重点班的大半学生都集中前两个考场。

何昱满脸你在开什么玩笑的嫌弃表情。

郑淇：“怎么也得离林泽宇那个傻逼远一点吧。”

“我已经离他很远了，谢谢。”

然而此人斗胆建议：“那要不离我近一点？”

“……”

何昱难以置信地抬头看他。

难得见这幅瞪圆了眼活见鬼的模样，郑淇觉得自己可能是吃着早饭就晕碳了。

“近点考完方便对答案。”他不慌不忙地补充理由。

“我考完从来不对答案。”何昱抽了抽嘴角，“多大脸啊你。”

酒店送来的早饭着实丰富，他俩直接边学习边吃着东西到了中午，完全没感觉饿，甚至还觉得撑着了。

午后，郑淇就扬言要回家给阿黑铲屎。

而何昱一口气写题到下午两点才停。

他舒展着有些酸痛的肩背，把自己扔在郑淇的床上，将对方好好叠整齐的被子又滚了个凌乱不堪。

打开微信，他给还没走多远的人发去消息。

Y：我怎么觉得你床比我舒服。

AHEI：下次来我房里睡。

何昱：“……”

应该是和他换间房的意思吧。

甩手掌柜总算在百无聊赖中想起了自己的工作室，刚进群，就被一堆人二老板长二老板短、二老板今天上学吗各种倚老卖老的问候里轰了出来。

简单找跟他对接工作的小严梳理了些事，他又逛去团队流量最大的几个推广平台。

后台数据一片欣欣向荣。

他刷了圈带店面tag的视频和帖子，不出意外，无数摆拍与徐大佬的表演录屏。

自从多了路人视角的拍摄后，工作室的频道下颇有些饭圈的意思，这也是团队成员近期压力倍增的一大原因。

徐岱儒开始忙着招人加强线上频道管理。

他甚至看到团队成员不少人开了小号在里面浑水摸鱼。

何昱往下划拉着界面，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包、徐岱儒、他的画、面包、徐岱儒、他的画……交错出现。

不断循环。

直到他余光瞥见一个视频，过于夸张的播放量，以及过于离谱的封面。

因为他在封面上见鬼地看见了莫名其妙冲对面人傻乐的人，那是自己的脸。

点开视频后，他觉得更像个惊悚故事了。

对着少女心满满的恋爱脑BGM，他忍了半天才压下联系平台删视频的冲动。是开业那天他们坐在角落里被人偷拍了，混剪成了这么个离谱玩意儿。

评论区和弹幕已经被帅和尖叫刷屏。

甚至有人在评论区开始人肉他俩，让人看着愈发心凉。而评论区竟然还真有同学一眼认出了郑淇，顺带直接打听出他这个也算在学校里颇负盛名的带资插班生。

画风已经从颜值向走向学霸学渣CP向一发不可收拾。

虽然郑淇是学霸他承认，但他还真不算学渣，只是相比起重点班其他人渣了点……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

他盯着讨论最热烈的那一层楼中楼，额角青筋快要暴起。

——什么学神啊，南二打家长被退学的谁不知道，也就一中还捧着。

——？！这都还能有瓜？

——卧槽，打家长是什么操作。

——据说他妈擦边主播来着，家长会遇正主了，你懂的。

……

后面的评论简直不堪入目。

Y：你看见打人了？眼睛不好用可以捐给别人，脑子不好可以切了扔下水道。

带着官方大咖认证入场的Y简直像杀入楼层的一把刀，截断了继续要就打人事件议论下去的趋势。

首先造谣的号还未来得及反应，他的粉丝就闻风而来。

——捕捉大大！

——我靠，大大你不去画画来这吵什么架。

——楼上是假粉吧，这店里的画一看就我Y的风格，合作方被闹场子，不来骂人骂谁。

于是何昱顶着大号冲动下场的后果，便是这个视频又被轮了一圈，干脆被顶上热门。

这会儿不仅他的私信爆了，连他自己的私人聊天软件也要爆炸。

工作室的人自然能收到相关视频上热门的消息，进去一瞅评论区撕来打去的场面，顿时都炸了毛。

群里有人叫着把视频删了，有人表示且慢先等他们拿小号去跟人撕一波。

小严：欺负我们人算怎么个事，老子不把他骂个一天都不算完。

秦舒：我可以买水军，需要吗？

徐岱儒：你们别疯。能查那个造谣的皮下地址吗？我上门去教他怎么做人。

幸而郑淇不在工作群里，估计这会儿还在跟他妈处理昨晚的事，更不会去关注这些琐事，何昱记得以前问过他并不用这个软件。

他深吸一口气，没有再下场拿自己的大号杠人，生怕真把视频进一步推广开去，指不定能传进一中。

工作室这边还是靠秦舒买了波水军，把那层楼给压了下去。

然而这视频转发量甚广，不少人还顺着摸进他的主页，甚至他那边的粉丝还开始猜测这位打人的可能是自家大大，毕竟这手看着无端眼熟。

就是如此恰巧，Y发布的唯一一张私照就在昨晚，热度还未消退，就撞上又一波热潮。

这下他们整个人更不好了。

一方面倾向相信Y的人品，然而大大确实近几年来在平台上发布了不少负面情绪的动态，平时就字里行间愤世嫉俗地不行，这会儿来了谣言便能轻易让不少人动摇。

不过仍有不少人提出质疑。

——高中生画画这个水平？哥们？？你在逗我？打娘胎里就在一边画画一边刷五三是吗？

——放屁，我Y就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就是这么帅。

——我现在有个非常魔幻的猜测，我猜Y是对面那个学渣，毕竟那人之前据说也学美术的来着。

屏幕上的字堪称触目惊心，一层层就要将现实的面目剥离开。

一时实在难以描述他现在的心情，何昱将一腔怒火尽数发泄在评论区。

对面那人还在叫嚣。

——来个给ZQ洗白的脑残粉。

Y：造谣抹黑一句话，你更厉害。

——笑死了，大家都知道的事，用得着我编？南二随便找个人打听一下。

Y：多得是你这种逻辑被狗吃了的蠢货，狗张口都比你讲得出人话。

工作群里新消息持续叠加到99+，他的手机弹窗上不断跳出新提示。

小严私聊信息发来：老大他鸽了后面的演出，脸黑得像要杀人。

“喂喂喂，小昱你在听吗？我们联系上那个拍视频的女生了，她同意等会儿就给我们删视频，我们给她送张店里的卡。”徐岱儒大着嗓门的声音通过手机传来，“宝你趁着还没删先骂会儿，想怎么骂就怎么骂。”

“哎，等会儿，怎么回事！那个是不是郑淇啊，你们谁告诉他了？”听筒遥遥透过一声来自小严的大喊。

视频下回复量最惊人的那层楼里，一个头顶乱码末尾缀着999的用户强势插入。

999：白纸黑字证明在，监控可以调，我打没打谁需要当面跟你对质吗？

楼里顿时炸开了锅。

——woc，正主来了。

——帅哥你好，想看证明，方便的话加个联系方式吗？你对面那位的也成。

何昱：“……”

根本用不着猜，这个语气，一看就是话题中心的本人。

如同被蚂蚁爬过的寒意顺着后背油然而生，私下蛐蛐却被当面抓包的紧张蔓延全身。

他这会儿是真的后悔没让徐岱儒在第一时间就删视频了。

对面竟然还在挑衅。

——你张嘴有证据就是证据啊，谁知道是不是真的还是你不知从哪编造的。

还有人起哄让他快发，最好带人出镜，想看帅哥。

999：等着，主页。

徐岱儒那边还在吱哇乱叫，何昱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不知什么时候他就挂断了电话。

他下意识想去点开999的主页，却又迟迟不敢动作，只盯着未刷新的页面发愣。

小严借着手速快，还在疯狂给他私发消息。

小严：那个感冒灵就是郑淇是吧，对吧对吧？卧槽，现在的小孩都那么帅吗？

小严：啊，老板您是大佬，小孩不是叫您。

Y：什么感冒灵？

小严：999感冒灵啊，多顺口。

Y：。

其他人同样对他进行了信息轰炸，试图从这打听事情的始末，然而这事太离谱，他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何昱深吸一口气，身上一阵冷一阵热的，强撑着点了点那位感冒灵的系统默认头像。

他不知道郑淇哪来的准备，在回复那人之后，还没两分钟就发了几张照片。

其中一张正是他举着几张医院单子的手，拍得匆忙，能看见半截肌肉线条流畅的小臂，大概是穿着他的短袖。

何昱看了眼病历本上的字，只觉得视线模糊，瞬间觉得有些呼吸不过来。

已经有人眼尖认出这手正是Y发的照片正主。

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