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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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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元七年,瓢泼的春雨忽然降下,气势恢弘的宫殿被笼罩在雾气之中。

两道朱墙之内,有辘辘马车声碾过沥沥青石板。

马车以织锦为盖,丝绸为帘。车前一对金光雕饰随行而动,与通身金丝楠木的车架交相辉映成典雅又暗黑的气势,令人生畏。

守候在宫门前的侍卫远远地见了,纷纷下跪行礼开道放行,不必查验身份。

如今举朝上下拥有乘轿驱车入宫之权者,除那位以外,别无他人。

出了宫门后,雨渐大,连马都几欲失明,不肯往前。不知何时,驾车的马夫拉紧缰绳,“吁!”

只见朦胧黑雾之下,有一团素色身影挡住去路。

马车夫眯起双眼,一脸戒备地探头盯,待看清来人之后,“大司马,是九公主!”

姜采盈从未这么狼狈过。

她的衣物已完全被浸湿,头发凌乱不堪地糊在脸上。湿透的衣物紧贴着肌肤,将她身上的一点活气渐渐吸干。

“公主,您有何事?”

见帷幔内的人并无掀帘之意,马车夫只好一跃而下,向九公主毕恭毕敬跪地行礼。

他更想问的是,九公主怎会独自一人在雨幕中,而且似乎等了他们很久。

姜采盈一出声,嗓子已然哑得不成样。

两瓣唇也似乎因干涩脱皮而黏在一起,她抬起头望向马车内,“我有一事想求大司马。”

雨势浩大,马车夫并未完全听清。

姜采盈又重复了一遍,车帷旁的两盏灯被流苏沾水打湿,斑驳的光影趴在车帘,可里面的人影却似乎一动不动。

马车夫回头望了一眼,说道:“公主殿下,您有事想找大司马,大可明日登门,实在不必如此...”

“本公主不欲嫁与淮西侯之子,大司马,你可还愿遵守当年之诺,帮我向陛下开口拒了这婚?”

她在雨幕里,朝着马车内的人大喊,语气里有微弱的恳切。

......

今日寅时,她请旨入宫求见陛下。

养心殿内金砖铺地,正中央设雕漆玄黄龙椅。

少帝姜叡端坐于上,他的目光上下扫过阶下跪着的女子,一种无形的威压穿过方阶向下逼去。

“阿姐,朕没听错吧,你不欲与李家世子结成姻亲?”

姜采盈伏跪在地,声音温柔坚定,“是的陛下,昌宁不愿。”

淮西世子李漠,字长遥,大云朝中最骁勇善战的少年将军之一,他与昌宁九公主二人的八字,早已交由经太常占卜,合星象八卦,是为良配,且此事在朝中内部已经传遍。

只是,还差一纸昭告罢了。

“荒唐!阿姐,朕今日召你入宫便是为你二人订婚事宜。且过两日,淮西侯便会携夫人一同进京,与朕商议你与李家世子的文定之礼,你此时说不愿,是将朕的旨意当做儿戏么?”

“陛下,昌宁绝无此意,只是...”

“只是什么?西北淮安侯李氏一族骁勇忠心,他们世代为我大云镇守边关,朝中上下莫不称颂。你嫁过去,便是大云朝最风光的公主和新娘子,届时朕定会为你们办一场最盛大的婚礼...”

姜采盈眸底升起深深的晦意,“陛下...”

“好了,阿姐,朕还有诸多政务要处理,阿姐先退下吧。”

陛下甚至一句辩解,都不愿听她说。

随后,殿门被人打开,一束光透过漆光的地板反射而来,夕阳的霞光映在她纤弱的身影上,似着了一场大火,要将人完全吞噬。

......

火!

那种蚀骨灼心的滋味儿,她实在不想再经历一次。

可车内并无任何动静。

马车夫左右为难,最终还是跳上了马车,握紧缰绳。大司马今日心情沉郁,他还是不要惹为好。

车夫手正欲一挥,驾车而去。手中动作却突然顿住,原来是九公主抬手,拉住他的衣袍。

车夫惶恐万分,从车辕上滚落。

如雾般朦胧的春雨笼罩着宫墙。只听黑夜之中,一声软糯却坚定的呢喃剪开雨帘,

“大司马,你可还愿守当年之诺?”

瓢泼雨幕,似在这一刻映照成凝固画面,万物静止。

不知过了多久,车内才传来一声冷斥,“公主说笑了,您与李家世子之姻亲乃由圣上钦定。本王,又岂能妄议阻拦?”

从始至终,男人连帘子都未曾掀开。车夫扬起车鞭,马车随即扬长而去。

......

姜采盈心一沉。

苍茫雨幕里,她的视线渐渐斑驳。

沁入骨髓的颤栗,从脚底一直传到头顶。

唇上一点脂色早已被雨水冲刷干净,她整个人苍白地像宫人口中充满怨怒的女鬼,在雨夜飘摇着。

姜采盈没有带婢女出门的习惯。

此时,她却有些后悔了。

她纤弱的身子因承受不住而微微佝着,最后缩成一个小点,摇摇欲坠,她感觉自己快要被这无尽的雨夜吞噬。

远处的宫灯映照在黑夜中,一切都变得氤氲模糊。华贵的四驱马车在雨夜穿梭,几声摇铃清清脆脆地响着,不知何时马车去而复返。

雨幕之下,姜采盈看不清马车上那人的神色,却见那人几根指节掀开车帘,露出马车内奢华宽敞的一角,仿似叹了一口气,“上来。”

***

丝丝春雨飘进椒黄暖热的内室,冷白如瓷的掌,握住她纤细、冷僵的指节。

一滴春水附着春夜的寒气,沿着他掌心的纹路渐渐扩散。

冷与热的极与极。

辘辘马车声,再次融进雨夜的苍茫里。

姜采盈全身湿透了,一坐上木板的鹅绒毯上,便晕湿一圈。发丝,领口,袖口,还有裙边,无一处不在往下滴水。

这样的雨夜,夜也已深,以她的体质恐怕难以走到宫殿侍女侍奉值班处。

卫衡居坐于中,宽敞的马车内全是他的气息。

他闭目养神,“这条道,乃是陛下知我喜静而特开的,来往人员不多。你若死在这条道上,本王难辞其咎。”

他似乎在解释自己去而复返的原因,却并不看她,只向外吩咐了句,“去公主府。”

姜采盈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卫衡闻言,掀了掀眼皮,“旁人见了我,避退都来不及。公主倒是胆大,敢拦本王的车驾。”

语气冷得厉害。

湿冷的衣物此刻贴在她肌肤上,黏腻地叫人难受。可姜采盈没忘此行的目的,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陛下今夜召他入宫,便是为了三月之后的皇陵修缮之事。

卫衡,他不能去。

他一走,京中局面便再无人能转圜。

于是她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大司马,可还记得此物?”

一枚小巧透亮的暖玉纹章,在壁灯的照射下异彩非凡,几滴春水也被暖灯映照得晶莹剔透来。

他睁开眼看过去,眸光划过些许晦暗,随后握着鎏金火镰的手渐渐收紧。

室内莫名冷了几分,姜采盈敛眉,手心往外冒汗。

这枚玉章,是十年前卫衡所赠。

十年前,卫衡还只是锦州通县一无名人士。传闻他的父亲曾是通县县令,庆丰二十九年被“乌桐官案”波及入狱,第二年在狱中病死。

卫衡年幼,携母一路西逃,正巧遇上蓟州兵变。他被当成叛军,一路押送入京。先帝大怒,下令三日后于武安坛将其斩首。

那天,她恰随父皇亲监仪式,行刑之前,她不知为何胸中郁结,开始无端嚎啕大哭,太常太保等人劝说,公主身负祥瑞,如此这般哭泣恐是在传达天怒。

此人,不可斩。

父皇信以为真,认定卫衡与昌宁公主一般,乃是大云的祥瑞之人。后来他凭借此特赦入仕,选为郎官。

当年乌龙解开之后,先帝封他亲信,掌皇城安全。

而后她在御花园失足落水,父皇又将他调派至朝华宫,亲自负责她的起居安全。年少天真之际,他二人也有过快意时光。

若不是重来一世,她便快要忘记了,这个如今权势滔天,不可一世的当朝大司马,也曾紧张地为她提裙撑伞,对她说:“公主,臣之心如昭昭明月。”

随话说出口的,便是这枚小巧透亮的纹章,那是他花掉一年积蓄从波斯进贡的使臣那儿费力换来的。

相传这枚纹章,乃是波斯爱神玛什雅娜的最后一滴眼泪幻化而成,象征着爱情里的等待与忠贞。

那枚纹章,她丢了无数次。雪夜寒风里,卫衡冷着脸,二话不说扎进结薄冰的池子里,捡了一遍又一遍。

最后一次,卫衡将这枚纹章递给她的时候,姜采盈正在为最近刚随父入京的淮城四小将英姿痴迷。

听说那几位少年将军入城的时候,全盛京的少女都争相夹道欢迎。为首的那位,白铠红衣,坐在马上发尾飞扬,意气风发地很。

她想去勤政殿看看,却被父皇严肃斥退。眼见年关已过,他们就要返回漠北了,姜采盈正急得很。

他那时冒出来,姜采盈自然反身,烦躁地将手中握着的火镰往他身上一丢。

“能不能别来烦本公主?父皇让你跟着本公主,你就要当本公主的狗么?”

回答她的,是一片寂静。

呲呲的火星瞬间被淌水的衣物浇灭,却如滚烫的岩浆一般在卫衡的手臂上烫出一块红色,烟雾弥漫着,将他的痛意掩住。

为了捡那枚纹章,他将外衣全脱了,只留一件单薄的里衣紧贴着肌肤,寒风将他的唇冻得苍白。

待烟雾散开,卫衡露出他湿漉漉的眼神来,眸光里渗着一丝冷意,“公主不要,那臣从此不会再强求。”

卫衡转身就走,竟忘了行礼,步履也似比平时快些。姜采盈心中有些心虚,一低头,檐梁之下的木板上低落着一大滩水渍,被月光反射得刺眼。

他,在此候了多久?

她的脸仿佛被炭火灼烧了一般,回头叫住他:

“哎,你等等···”

纹章,她最终还是收下了。

可是心意,她无暇顾及。

只记得那晚月色朦胧,而他落寞又怨恨的神色,如灌木丛中荆棘一般,隐秘而刺痛。

谁会想到,卫衡后来会逐渐升为大司马,掌六州军政。

自少帝上位以来,他机关算尽,玩弄权势。不仅成功将朝中六部尽握手中,就连京中羽林军也独独听他号令。

如今,年仅十七岁的少帝尊称他为“亚父”,国政军要事无巨细,一一都要与之商量。

文武百官看准风向,对其愈发谄媚,昔日臣子气节荡然无存。久而久之,即便是圣旨昭令,只要大司马未点头,群臣也不敢贸然施行。

可姜采盈身躯却烫得厉害,她不知自己还能撑多久,“一物换一诺,看在你我往日情分上,大司马能否帮我一次?”

他音调微微拔高,“你我之间,何来情分?”

说出来的话,比雨夜还刺骨无情。是啊,自承瑄姐姐殁后,他们之间便绝不可能再有半点情分。

姜采盈默不作声,这才意识到原来她今日拦驾是多此一举。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马车内她的气息都似乎微弱,耳畔才传来了晦涩不明的问语,“你,究竟想要什么?”

随即,姜采盈抬眸正视着他,语气坚定道:“悔婚。”

卫衡似乎被气笑了,嘴角微扬,“为何?”

“‘情’字虚妄,昨日深情,今日便可转逝为空...”

他眸色漆黑,“半年前你于灵台山拜佛求缘,神签被公之于众,你所求之人正是淮西世子;三月前,你与淮西世子于西郊共赏红枫;一月前,你与淮西世子共赴西华池;十日前,你与他当街执手,昭告定婚喜讯,全城百姓热议沸腾...”

姜采盈低垂着眼眸,每听一个字,她胸中便多郁结一分,“别说了。”

她竟不知,上辈子她干过的蠢事这么多。

“昌宁,休要再戏弄本王。”

“我绝非戏弄,只是...”

姜采盈仰头望着他,她该如何向卫衡解释转世重生这种不可思议之事呢?连她的至亲皇弟都不肯信,她又怎敢奢望卫衡相信?

“只是什么?说不出来了?”他倾身过来,似想到什么脸上的冷峻与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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