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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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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丽当空,骄阳似火。

竹居四周高耸的竹子碧碧翠翠,投下斑驳的树影。

姜采盈睡了一日,醒来时已经是正午。昨日卫衡带来的药很有效,熬完三味药后,她身上的痛症减轻了不少。

只是躺在床上,她却总能听到地面轰隆隆传来的隐隐声响,似乎有大军携重甲压过来。

也仿若压在她心上。

卫衡自昨日中午出门后,便一直没回来。她隐隐感觉,事情绝不像他昨日说得那么简单。

临出宫前,陛下对她说的话还萦绕在耳边,姜采盈内心烦躁。

过去数日,想必他们改道的消息也经驿站传入了陵都城。金峰谷那边的准备似乎已经落空,可陛下,是否会就此善罢甘休?

倘若他再下密令召集各州县兵马,封死各个入灵泽县的关隘再守株待兔,两方交战时她改如何想办法保全自己?

陛下...为了杀卫衡,连她也要置于死地么?

姜采盈百无聊赖地推开门,竹叶的清香混合着沁甜钻进鼻子,她看到廊檐之下的南南正埋头捣药,手里拿着一本破旧不堪的书,小心翼翼地翻着。

“当归一钱,茯苓,决明子两钱,宁心安神...”

“南南,你有看到卫...我夫君么?”

虽有些生涩,但做戏她自然会。卫衡说得对,刘渔和南南虽心地善良,可在知晓他们身份后,未必不会心生歹念。

小女孩回头,以笑脸迎人,“姐姐,你郎君跟着我爹爹上山采药去了。”

“他一日未归,我有些担心。”

“那药长在悬崖戈壁上,确实会耗些心力,姐姐别担心。”

姜采盈的视线落到南南的身旁,她拿着圆木阔口盆小心翼翼地挑出一味草药中的杂质。

姜采盈随口一问,“这是什么?”

“姐姐,这是赤芍,可清热凉血散瘀止痛,你这几日煎熬的草药中就有这个,怎么了?”

南南放下草药,一脸天真地看向她,“姐姐对草药感兴趣?”

“只是无聊,我能不能出去看看。”

南南的笑脸依旧天真,“姐姐,不能出去哦。外头有野兽豺狼,很危险的。”

一抹异色,自这个天真的小女孩脸上闪过。

姜采盈不再坚持,在檐廊之下喝完药后就进了竹屋。

门外的南南,在姜采盈进门之后随即换上一幅冷然无表情的脸,警惕地注意着竹居周围的一切。

她已经十二岁,天生神力。可因先天性疾病,整个人看起来便还如五六岁的模样。

但这并不妨碍她成为盟内最优秀的杀手,甚至连刘渔也是她的部下。

亦或者说,是杀手鸢。

***

傍晚,姜采盈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阵风吹来,外头竹林里传来簌簌响声,门外有人影隐隐攒动。

竹居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夜色裹挟着刺鼻的血腥味,经风一吹送到她鼻尖,门外一黑衣男子气息微弱躺在地上。姜采盈拢好衣物,蹑手蹑脚地往门外探去。

是南南刻意压低的声音,“葛青,你怎么了?”

葛青?这个名字很耳熟。

蓟州参军,葛青?

姜采盈惊呼,那可是卫衡的得力部下。她壮着胆,将门缝开得大了些。

借着朦胧的月色,南南陌生清冷的音色传来,“究竟发生何事了?你不是该在蓟州么?”

葛青简明扼要,“半月前,荆州刺史刘德光以我家中小妹性命相要挟,意图策反我。”

“没错。主上命我将计就计,向他们传递假消息。”

南南沉声道,“如今你出现在这里,是不是代表灵泽县的准备已经就绪,他们要开始动手了?”

葛青点头,“没错。”

“那你这一身伤,是为何?”

“我们在路上,遇到了一群流寇。说来也奇怪,这些人虽穿着匪气,可袭击却有进退有度,丝毫不像盘踞山头的野路军,反而像是经严密训练后的正规军。”

门后的姜采盈心中似翻涌着千万层巨浪。

卫衡骗了她。

此处根本就不是荆州。戈壁,赤芍,皆是中原以北才有的东西,这儿,是灵泽。

那是李漠的兵马,只不过并不是淮西侯府登记在册的兵马,乃是由受陛下指派,意欲行刺的兵马。

簌簌的风声穿透竹篱,钻进门缝,随风飘进门缝的是一股强烈而后刺鼻的血腥味儿。

廊下烛火突然熄灭,“谁?”门外顿时传来警惕的呵声,两人快速地往竹屋里看去。

那道门缝,被风吹得更开些。

下一秒,门果然被人大力从外打开,“哐当”一声,在寂静的月色下掀起波涛。

动作之迅速,根本无从遮掩。

随后葛青向她抱拳颔首,“参见公主殿下。”

南南一改天真稚嫩,周身冷冽之气蔓延,“公主,您听到哪儿了?”

姜采盈强压镇定,“都听到了。”

她幽幽道:“此处是灵泽县,你们是卫衡的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前不久你们刚刚遭到淮西世子李漠的伏击,对吧?”

言简意赅,却字字真言,看破一切。

竹阶下二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南南眼中已隐隐有杀意。

姜采盈戒备性地往后撤一步,摸着灯笼的手柄。

“带我去找卫衡。”

南南紧抿着唇,不能让公主殿下坏了主上的好事。

姜采盈音色凉凉的,在这深山竹林里显得脆弱幽远,“让我来猜猜,卫衡是不是去了凤头陂。”

犹疑,惊慌及杀意在顷刻间涌现。

姜采盈心中已了然。

哪怕拼尽全力,她要改变那个既定的结局。

##

白日的竹林茂盛翠绿,竹笋新发。穿林之风拍打竹叶,送来阵阵竹香。

清幽的自然景象中,却处处暗藏着杀机。

无数弓弩手披绿戴叶,一动不动地隐身在竹林深处。而在距此处大约十公里外的小山坡上,几块门板松垮地堆在一起,此处明显能算的上一小屋。

屋内陈设极其简单,一张弓弩,一张木桌,两条榻椅,一盏茶。

桌上两把利剑,一张图,便是全部。

屋内两人围坐于桌旁,其中一人身着青色缎裳,束玉冠,挂丝绦,浑身带着一股沉淀过后的书卷气。

郭钦抬眼看了看日头,道:“主上,已过午时。”

十日前,卫衡秘密派人飞鸽传书往陵都,令其紧随其后前往灵泽县守株待兔。

郭钦故意放出消息,令淮西李氏有所察觉,他们这才命汪蓬率领的绿平军小队率先在灵泽县官路上设伏。

双方交手之后,绿平军首领汪蓬当机立断,决定将他们逼至凤头陂来一个瓮中捉鳖。

旁侧一人,身材修长,面容冷冽,眸子寒得渗人。卫衡着一件月白色束身长衫,背部线条挺直刚毅。

卫衡眼眸发冷,灵泽山地势呈盆地风貌,四周有高丘围绕,丛林深处反倒为凹陷的山谷湖泊。

李氏这一招的确高明。只可惜,这一次,是他卫衡设局请君入瓮。

他细细地抚摸着剑柄上垂下来的丝绦,眼神阴沉,“人到何处了?”

郭钦拿起手中远视镜再探了一遍,密林之中除却山鸟高飞,树叶飞舞之外,并没有人的踪迹。

“再等等。”卫衡的掌心沿着茶盏的纹路,细细地摩挲着。

又过了半刻钟。

卫衡摊开手,郭钦随即将远视镜递过去。弓弩手埋伏的密林深处,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郭钦有些生疑,“主上,会不会是我们弄错了?仅凭公主殿下那日病中呓语...我们便埋伏于此,恐怕不妥。”

卫衡负手而立,“绝不会错。”

正在这时,“报!”背后嵬坡有一小卒快步跑来通传。

“启禀大司马,北部丛林发现一具火焦尸身,死者面部尽毁,四肢不全,生前应该是遭受了极大的折磨。从其身量特征及胸腹处标记看,应是我们派出去放哨的先锋。”

“他们来了。”

郭钦闻言眉心拧紧,他轻抚下颌的青须,一股怒意油然而生,“如此残暴不仁,实非君子所为。”

郭钦面色冷静,转而问道:“他们带了多少人?”

“根据其车轮及马蹄印记,应该不少与五千,并且他们很有可能带了重兵器。”

郭钦紧皱眉头,眼神中闪现出一丝错愕,“淮西世子的在陵都部署的兵力竟有如此之多?”

卫衡目光森冷,鬓角青筋若隐若现地跳着,眼眸深不见底。

“主上,淮西李氏这次着实是来势汹汹,孤注一掷啊。”

卫衡却冷笑,“他们来势汹汹,难道我们便没做好完全的准备么?”

他凝神望向郭钦,后者立即正色,“主上,自您从灵泽县传书以来,陵都与西南六州早已严阵以待,只等您一声令下。”

西南六州,除却一个途生异心,忘恩负义的刘德光外,其余各部兵力早已由可靠的人接手。

李漠有各州郡的边陲散兵,可主上拥有的却是州县最强悍的正统军。这样想来,郭钦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些。

风静止,近处竹林却穿出几声窸窣声响。郭钦忽然握紧手中的剑,眼神警惕地望向某一处,“出来吧。”

下一秒,竹林中冒出两个身影,走近一瞧。郭钦面色生诧,不可置信地小声惊呼,“公主?”

卫衡持剑的手轻轻一松,转身看向来人。姜采盈脚步生风,步步逼近,气场威严,不禁逼退一旁的郭钦。

“我...我去那边看看,有什么动静。”

简陋的木板屋内。

姜采盈两腮气圆,杏眼生怒,“卫衡,你一直都在骗我?”

她的手腕,被卫衡轻易抓住。卫衡眉心生寒,冷冽的目光略过她向身后的南南看去,“自己下去领罚。”

南南冷汗涔涔,不敢多说一个字,“是。”

再看向她时,眼底的冷意凉如数九寒冬,“是又如何?”

姜采盈单刀直入,目光盈盈逼向他,“你害怕本公主与李漠里应外合,破坏你的计划,所以才命人将我软禁在那小木屋内?”

卫衡眉心一挑,并未回话。

可姜采盈已了然,“何必如此大费周章,既然你处处提防本公主,又何必想方设法胁迫我随行?”

“这样真的很没意思,你懂么?”

他的半张脸隐匿在竹影幽幽里,眸色渐深,“你很快就会明白的。”

姜采盈此行皇陵,独一无二的作用。

“其实何必如此,卫衡,若你信我的话,我可以帮你。”

卫衡转眸凝视,“什么?”

“我可以帮你,”姜采盈一字一顿,恨意如藤蔓般细细密密地缠绕在她心头,“杀了李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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