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清弦盯着这个——
颜文字。
怎么都想象不出来这是一个接近一米九,浑身痞里痞气,目中无人的男人能发出来的。
她真的很想知道。
到底是。
安清弦舔了舔嘴唇,缓慢地打:【你能告诉我你发这个颜文字时的表情,是什么样的吗?】
隔了两分钟,见寒江发来一个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玩手机的粉色小兔子。
见寒江:【就这样。】
是精心挑选的吗?
玩心起来了,安清弦:【不信,我看看。】
见寒江:【?】
见寒江:【睡了。】
咋这么傲娇。
安清弦忍笑:【不逗你了。】
见寒江发来几条语音。
她点进去,先是一声哂笑,而后是略带磁性的声音。
见寒江:“安清弦。”
他似乎很喜欢喊她的名字,在工作室也是,闲着没事就喊。
见寒江:“你又活了一岁。”
见寒江:“活着快乐。”
她一时间没有理解这四个字的意思。
什么叫。
活着快乐。
“......”
放下手机,安清弦看了眼自己的房间。
刚搬进来时只有一个床和桌子,连衣柜都没有,她干脆不装,把对面卧室收拾出来当衣帽间。
这样一来,卧室空间很大,她和姐妹把床推到墙边,其他空间买了一堆关于十字架和哥特类的物件作为装饰。
坏处就是。
房间毫无生命力。
就连她放蛋糕的小桌子,桌垫都是蜘蛛网状的。
安清弦很喜欢思考。
思考在别人眼中自己是怎样的。
也对自我定位非常清楚。
她是一个,除人类外,所有生物都讨厌的个体。
被人类喜欢,是一件好事,也是一件坏事。
曾经有过自.杀的念头,想过死后的世界是怎样的。
但,总是会有人告诉她。
生命只有一次,你要好好珍惜啊。
为什么要珍惜?
为什么生命只有一次?
为什么...要有生命。
这么多年,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活过来的。
受过那么多次伤,住过那么多次院。
人类脆弱又渺小。
为何要活着。
活着的意义又是怎样的?
“......”
安清弦胡思乱想着,再次拿起手机时,她发现见寒江引用了上面的一条消息。
见寒江:【那你以后多突然。】
一股非常奇怪的感觉在她周身游荡,心脏不受控地跳动起来。
她脑子。
宕机了。
她明明最讨厌男生以这种目的接近。
安清弦握着手机,指尖有些发颤:【为什么?】
对面没有计较她又开始发这三个字:【因为喜欢吃甜的,万一后面你发的我觉得不错想去尝尝呢。】
停留在表面,慢慢试探她的反应。
后面?
这是想和她一直聊天的意思?
安清弦装傻:【听不懂。】
见寒江:【?】
见寒江:【哦,是我没说明白。】
见寒江:【就是以后咱俩多聊聊呗。】
安清弦唇角弯起来:【理由。】
见寒江:【因为我也是吸血鬼,难得在人类世界找到同类。】
“......”
她快笑趴下了,安清弦擦掉眼角的泪:【行吧,那我勉强同意了。】
回完,她放下手机,再次拿起刀。
每一年的蛋糕,都不会入口,对她来说,蛋糕只是祭品,通过献祭,来获得一整年的安稳。
安清弦不喜欢吃甜的,从小就是。
盯着看了一会,她将刀插进去,一下接一下,直至血肉模糊。
杀死20岁的自己。
安清弦微微喘着气,扔掉刀,用手挖了一块混着果酱的奶油,停了几秒,送进嘴里。
是酸的。
-
生日后还是照常过日子,没什么不同。
周五早上,安清弦刚睡醒,就看到微信群通知聚餐。
说是为了庆祝上次见寒江模特图大火。
谢惟还特地艾特她,说她的功劳很大,绝对不能缺席。
草。
周五就该好好回去休息啊!
聚什么餐。
一过六点,天色暗得很快。
还有半个小时下班,办公室内吵吵闹闹,似乎都在期待这次聚餐。
安清弦审完一套片子,打了个哈欠,突然听到一声尖叫。
“我靠!!!!”
她掏了掏耳朵,看过去,一只金黄色的大狗正吐着舌头坐在地板上。
谢融雪很怕狗,下意识跑到她跟前寻求保护,“这谁的狗啊!!!补药过来!!!”
一位中年男人从茶水间走出来,摸了摸狗头,“它不咬人,很乖。”
“汪汪!”
路顺说:“是你的狗?叫什么?”
男人牵上绳子,“旺财。”
真是。
一听就知道是狗的名字。
“老李?”见寒江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
被称为老李的男人转过身,“哦,是寒江啊,这不是听说有聚餐,我来凑个热闹。”
“好。”显然不想多说,见寒江朝她招了招手,“安清弦你过来,有个东西需要你看一下。”
拍了拍谢融雪的肩膀,安清弦起身。
即将走到他跟前。
“汪汪汪!!!”旺财不知道怎么了,趴着前身,冲着她叫。
安清弦脚步一顿。
“嘶。”老李打了旺财一下,“别叫。”
“汪汪汪!”
“哎?你这狗。”老李不信邪了,“再叫?”
“汪汪汪!”
“......”
见寒江看不下去了,“你先把狗牵走。”
老李点头,拉着绳子,只是旺财似乎跟他杠上了,爪子一直扣地面,留下一道拉长的狗爪印。
“你这狗怎么回事?吃屎了?”门口还能听见老李的声音。
安清弦收回眼,跟着见寒江走到办公室。
处理完工作,闲聊了一会。
见寒江突然问:“你胳膊上的伤怎么弄的?”
听到这话,安清弦下意识抬起,找了半天,才找到他说的伤。
什么时候弄的?
她诚实道:“我不知道。”
“不疼?”见寒江拉过她的胳膊,凑近仔细看了下,“已经结疤了。”
安清弦摇头,“没感觉到。”
“......”
气氛沉默。
见寒江歪着头,嘴唇绷紧,表情有点凝重。
看他这样,安清弦张了张嘴,重复一遍,“我真没感觉到。”
又静一会。
他松开她的胳膊,扯出个笑脸,但有些难看,“没事,正好下班了,坐我的车吧。”
“......”安清弦,“好。”
聚餐地点是龙松街一家饭店,刚开业不久,装修非常豪华,可以说是——
一件穿了七八年的衣服上突然别了一个五百万的胸针。
违和感太高了。
自从发现胳膊上有那道伤疤之后,仿佛打开了什么开关,时不时发痒,挠得周围皮肤都有些泛红。
忍又忍不住。
到地方,安清弦先去卫生间冲洗了一下,出来时包间几乎快坐满了。
她坐到谢融雪旁边,环视周围,没看见谢惟和见寒江。
全是同事。
路顺起身给各位倒水,顺便解答了她的疑惑,“上司不和我们一个包间,他们吹他们的。”
难怪。
安清弦莫名松了口气。
面对上司,哪怕是在公司外,都会忍不住鞠躬尽瘁。
不过。
倒是想见见寒江。
......
这家店菜上得很快,没有老板在,尽情发着疯,使劲吐槽。
安清弦夹了一块辣子鸡,发现没味道,又夹了几块。
旁边谢融雪斯哈着,咕嘟咕嘟喝下一大杯牛奶,惊道:“小清,你不觉得这个菜很辣吗?”
“嗯?”她吐骨头,“我觉得没味道。”
“没味道?”谢融雪辣得嘴唇都发红,“你太牛了。”
路顺:“小清很能吃辣,上次我俩一起出去她都生吃辣椒。”
“这么厉害。”旁边男人附和道:“能不能去当吃播啊?我看网上有人以吃辣博流量的。”
“对身体不好,他们赚的钱估计都去治病了。”
安清弦笑笑没说话。
饭没吃多少,那群大老爷们开始喝酒,你一杯我一杯,看样子要今朝有酒今朝醉。
安清弦不喜欢闻酒味,找了个借口便起身出去。
外面安静一片,顺着指示牌,她走到吸烟区,掏出打火机点了跟烟。
胳膊上的疤痕又开始发痒,她这次没管。
思绪渐渐神游,想起刚才的事情。
辣是痛觉。
安清弦从小就没有痛感。
据林英所说,她刚学会走路时摔破皮,不会哭,闲着无事喜欢啃手,啃出血了也不停。
后来带去医院检查,发现是先天性无痛症。
那时候医生说她活不过十五岁,因为感知不到疼痛,一旦生病,查出来就是晚期。
人总是好奇的,自控力也低。
安清弦开始有意识地伤害自己。
升上初中,班里流行自.残,用小刀在胳膊上划出血,仿佛能缓解压力。
安清弦跟风划了几道,下手无轻重,别人是轻轻划意思一下,她是像切肉一样,使劲往下按。
感受不到疼痛,真的是一件好事吗。
所有知道她体质的人都会用羡慕的目光看待。
但只有安清弦知道。
每个月都必须去医院体检,费用加时间,配上普通家庭。
她所经历的批评数不胜数。
那个时候,她在想两个事情。
1:这个病不是我想得的。
2:既然感知不到疼痛,那就去死吧。
许多人畏惧死亡可能是因为怕疼,但上天,一开始就剥夺了她这个权利。
就像是在告诉她,如果不开心,可以随时结束。
安清弦一直在做准备。
但真正决定去死的那天,是不会有任何预兆的。
“......”
安清弦吸了吸鼻子,鼻腔钻进一股浓郁的蓝莓甜香。
寻过去的同时,见寒江这个人不知何时坐在了她旁边,而且,看烟灰缸的烟灰,似乎很早就来了。
他懒懒地靠在墙壁前,烟雾打上一层模糊滤镜,让人难以捉摸,难以靠近。
安清弦主动说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见寒江侧头,吹散雾,将两人之间的隔阂彻底清灭,“一直在这。”
“抱歉。”怕他觉得自己无视他,安清弦拍了拍脸,清醒过来,“这里有点闷。”
见寒江没回话,自顾自地朝她移了移。
她没动。
“安清弦。”
“嗯?”她闻声望过去。
距离在一瞬间拉近。
周围一切都虚化起来,因为烟的缘故,周身发着甜香,莫名诞生出一丝暧昧气息。
“你身上——”他的瞳仁是纯粹的黑,深不见底,此刻,印上了她的样貌。
安清弦紧紧盯着他,甚至能清晰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
下一秒,他嘴唇动了动。
“有悲伤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