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闻着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道,看着输液水一滴一滴落下来,浑沌的思绪慢慢清晰了
丢脸的症状迟来一步,但绝不缺席。
温时周在某些方面与她恰恰相反,他时常外露一副春风和睦随遇而安的样子,可一旦触及他底线的问题,他一定是争锋不让的那个。
不过毕竟算是关爱老弱病残群体,他人倒是怪好的,很符合他一贯的形象,只是某些时候手段不甚磊落。
比如刚才,他小题大做从医院停车场一路抱她进门诊。
温时周不肯放她下地,她仿佛遭受了一路看智障的眼神洗礼,脆弱心灵受到了巨大打击。
直到现在,周围还有一股怪异眼神不时传来。
她叹,清醒得不是时候,还不如一路浑沌下去,当作无事发生。
想到这里,她怒瞪一眼温时周。
他正抱胸看她,目光相接,他很是自若地伸手将她的外套帽子又拢了拢,裹得她只露出一张惨白的脸,唇色寡淡,面颊上却浮着异样虚弱的红晕。
她继续愤愤瞪他。
温时周不愠不恼,眸光一动又想起方才抱她时,她眼神糯糯的含糊不清,整个人清瘦的几乎没什么重量,软软趴在他肩头,叫人心软无比。
这会儿,她的目光已然恢复清澈,几丝忧怨带着几分愤愤不平。
他慢条斯理地看回去,定定地注视着她,直盯得她脸上红晕更胜。
论耐力还是他更胜一筹。
方召雪无语,在心里举双手投降,撇开目光不再看他,忽然视线的落点似乎捕捉到了什么,眯着的眼睛微怔。
惊异一闪而逝。
温时周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一个西装笔挺气度荣华的英俊男人,腕间的表盘细微闪耀,手上搭了件西式外套正迈步向外走。
陈出,他也来医院看病?不过他看起来神采飞扬。
男人脚步极快眼见着就要经过眼前,方召雪垂下视线,将整个人躲进帽子里。贵气匆匆的步伐带动空气一阵流动,只一会儿他就消失在远处人群中。
方召雪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
就这样吧,再见面也不必相扰,缘分已散便各自安好。
温时周观望了一会儿,俊眉一挑,难道她喜欢这种锐气逼人的商务款?
也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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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完点滴回到家时,已经十一点了。
方召雪这会儿躺在床上,倒是有些睡不着。温时周准备的充分,连睡衣都带来了,看样子是要在这赖两天了。
他取了一席纯白色被褥出来,自顾自地往床上一铺,一下子霸占了大半席位。
他颇有维护合法权益的自觉性。
方召雪坐起来,“你干什么?”,她立马挪了下自己的被子,让他自己打个铺,他居然铺到她床上来了。
他有理有据,“你只睡一半床位,资源空着不是浪费吗?”一米三的双人沙发更容不下他一米八五的个子。
又见他难得的一窘,“方召雪,地上打铺多硬啊……”
“……”
方召雪嘴硬心软,最受不了人卖惨装可怜,毕竟是合法丈夫,此时赶他似乎矫情。
默默僵持了一会儿。
她无语问天,出手一挥将自己的被子整理到一侧,这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厚脸皮了。
某得逞的超绝执行力老总不要脸一笑,大大方方落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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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大早醒来,床铺果然还是泾渭分明,一人占着一边互不打扰。
方召雪一向睡相安稳,躺下去什么样起来就是什么样,不想温时周竟也睡得老实没怎么腾挪,一整晚相安无事。
清闲下来的周六,方召雪在家闲了一整天,午饭后吃了药又蒙头睡了一下午,傍晚时醒来精神已经大好。温时周一天也没闲着,非常家庭煮夫地打扫了一遍loft休闲区,其他区域方召雪严令不允许他打扫。
他闲了就看看书,偶尔查看一下电脑文件,到了晚饭时间又给两人订了晚饭,两人一起窝在小公寓里看了一晚上肥皂剧。
其实他从来不看电视上这些肥皂剧,但陪着某人看,某人一边看一边愤愤吐槽狗血的剧情,他竟也乐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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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拜天趁着周末最后一天,方召雪将过年时从苕河镇带回的特产理出来,准备亲自送去路歌店里顺便蹭个咖啡。
午饭时,温时周接了个电话后,便说要送她过去,他说正好要约于浩见一面,索性约了在路歌店里。
接近城郊的街道上,周末车辆并不多,黑色的轿车一路畅行,掠过一路繁华。
“你什么时候回去?”方召雪好奇问他。
“晚上。”温时周闷闷道。
明天一早公司要开各部门高管的每月例会,行政秘书提前两个星期就预定了会议室通知他出席,否则他还能继续赖两天居家办公。
贵人事忙,方召雪点点头丝毫不惊讶,仿佛早已经预料到了。
虽然不用像她这样天天打卡上班,但偌大一个企业,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她总是习惯性把一切都思虑周全。
温时周看了她一眼,心中默然,迈出了第一步,他们之前的距离仿佛还有九十九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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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两点,云边coffee。
路歌的店开在一条小道上,距城西的万盛时代购物商场两条街的距离,从小公寓过去约莫二十分钟就到了。
店里依稀坐了四五桌客人,一进门,路歌就开心招呼,“方召雪,终于回来啦!”一段时间未见,路歌还是老样子。
方召雪和路歌是大学同学。
一年前,路歌不堪职场纷扰,终于在辞职后开了这家咖啡店,并向天起誓,未来只做自己的老板。
大家背井离乡上班的目的,不就是为了有一天不用再上班。
方召雪非常支持她,一路帮她出谋划策偶尔帮忙办一些节日店庆活动,也因此荣获云边coffee的超级vvvip特权。
也就是终身咖啡免单。
“路老板,两杯金奖美式,谢谢!”
方召雪酷爱美式,不过各家美式的豆子各不相同,路歌家用的是云南澜沧县本土的一款豆子,这款豆子在亚洲咖啡品鉴大赛拿下了金奖,自是别有一番风味。
方召雪这个美式狂迷十次来有九次都点这个,路上提前问了温时周喝什么,他只说和她点一样的就好。
他在这些生活琐事上倒是无甚要求,属于极其好养活的类型。
方召雪毫不客气的点单,顺手将特产往吧台里一放,“给你和路天带了渔家特产。”
路歌大方接过,又瞄了眼旁边的温时周,向方召雪眨了个媚眼比了个OK的手势。
“小雪姐来啦!”点单吧台后面的库房响起一个年轻男声,路天今天也难得在店里帮忙,此时听到声音正掀帘出来。
方召雪笑笑向他点头示意。
路歌立马指示他干活,“快给你们方组长安排两杯金奖美式!”
“好的,马上接单!”
路天这才发现方召雪旁边还有一人,他脚步未停移步到一旁洗手台操作,时不时扭头打量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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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是?”路歌两眼冒精光,双手搭在吧台上身体微微前倾,显得异常好奇。
还是头一回见方召雪带男人来呢!
温时周一笑,正要说话,却被方召雪抢先一步。
“我朋友,周末来H市玩的。”方召雪轻描淡写简单带过。
温时周话到嘴边又咽回,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又笑着补充了一句,“你好,我是温时周。”
“你好你好!”路歌状似了然地点点头表示意会。
“这是路歌,我大学同学,还有她弟弟路天,现在是我同事。”方召雪简单介绍道。
“都是自己人,坐吧坐吧!”路歌热情的招呼着。
温时周心中苦笑,看来他这个合法丈夫在没批准毕业以前,只能顶着朋友的头衔和老婆私会了,这种地下关系还真有些新奇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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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温!你什么时候来H市了!”
没过多久,于浩爽朗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我招呼个朋友。”温时周和吧台几人说了声,便端起自己的杯子,起身迎着于浩往窗边空位坐下。
于浩自然也看见了方召雪,惊诧向她招了招手示意。
还没坐稳的于浩惊魂未定,“你们在一起了?”
什么在一起了,他可是持证上岗的合法丈夫,虽然目前没有得到某人公开关系的批准。
温时周摇头笑笑未答,只是说:“说事吧,你决定好回去了?”
于是于浩脸色一正,两人聊起了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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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浩所在公司其实也是一家互联网行业巨头公司,薪资待遇颇丰。
只不过这些年企业越做越大,工作流程却愈加繁琐拖沓,原本两天就能解决的事,通过层层会议开下来有时候甚至两个月都解决不了。
公司日益增加的无用岗位大大占用了公司新财年支出预算,而公司业绩却丝毫没有上升反倒被拖了后腿,导致去年公司营业额下跌陷入寒冬,年前便已经开始裁撤员工缩减预算。
不过这些这倒也罢了,公司有困难大家一起咬咬牙总能熬过去。
最要命的是,年后公司开了大会,老总给大家激昂演说了一番,张口便说去年企业发展的有多好,未来多有希望,完全不提及现实真正的情况以及裁员风波。
对过去的问题闭口不谈,没有丝毫纠错修正和革新想法,反而夸夸其谈,今年要给所有员工安排奖金池激励制度,一切都是那么美好欣欣向荣。
以至于很多人都没有注意到,这个所谓的奖金池的来源是强制全体员工从次月开始,只发放原薪资的80%,另外20%汇入奖金池发放给绩效考核靠前的员工,绩效末尾的员工奖被辞退。
而这个评定标准却很是暧昧。
把这种拿自己的工资给自己发奖金打鸡血的事,说成是一种慷慨馈赠,不直面问题反而要求大家感恩戴德的工作。
于浩无语至极。
但凡这位老总能说一句哪怕一次“大家一起面对风雨,患难与共坚强度过难关”他都不会这么愤怒的毅然离去。
温时周的公司能走到如今规模,也自是一路步步谨慎多思远虑,于浩公司这个例子也给他敲了个警钟,切忌虚势贪大。
另外,真诚打败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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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边的两个男人谈的起劲,路歌把于浩点的气泡水送过去,又健步溜回点单台,十分夸张的把手撑到吧台上托着脑袋,给方召雪使了个眼色问:“新男朋友?”
方召雪语焉不详,“算是吧。”
理论上身份比男朋友更亲密一些,不过现在还不是公开的时机,这段关系不知道会维持多久。
“诶呦,还算是呢!你还有几个男朋友啊?”
方召雪被逗笑,难得皮痒的说:“有一些吧。”
“算你狠!”路歌扑哧笑了,伸手戳了一下方召雪的脑门。
方召雪的上一个男朋友,路歌略略有所耳闻,不过从来没见过,似乎一直也没什么水花,结束的更是突然。
路歌还以为她不会很快有新的恋情,没想到缘分这么快就来了。
路歌颇为语重心长的教育她:“你啊,别老把神经绷得那么紧,铜墙铁壁谁也撬不动,偶尔也放松一点,跟着心走嘛!”
方召雪摸摸鼻子,不敢苟同,她习惯了凡事不求人。
不过,她悄悄看了一眼窗边那个谈笑风生的男人,暗想着上帝还是给铜墙铁壁开了一道窗的,也不用非得撬吧。
男人似乎察觉到视线,抬眸望了过来,方召雪盯着他愣神的瞬间抓包,脸上一红,立即移开了视线。
温时周几不可察的轻笑一下,又继续和于浩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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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四点多,几人都聊的差不多了,准备起身告辞。
于浩车子停的远,便先告辞去取车了。
方召雪和温时周晚一步走出门外,却被路天叫住。
在门口等了一会了,路天从门口的车上取了个物件跑回来,递给方召雪。
“小雪姐,你上次落下了。”路天特别热心。
方召雪接过,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