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人在打斗时被荡散了,但等几人停手后不知什么时候又聚拢了回来,在外围晃荡着不敢靠近,无声地往那座高塔聚集去。
吴邪的话让气氛一下变得毛骨悚然起来,君莫笑愣了一下,激烈道:“不可能,它告诉我的办法,一定能成功!”
“谁?”叶修下意识反问,但心中立马有了猜测,君莫笑是由系统配发来的,最有可能做出这种事了除了那玩意还能是谁,“是不是……”
然而“系统”这个词他根本说不出来,叶修皱了皱眉,嘴上换了几次措辞,却还是一提到直接关乎系统的内容就会被消音。
韩文清看了他一眼,伸手按在君莫笑头顶,叶修吓了一跳,似乎已经看见韩文清抓着君莫笑往地上磕的血腥场面:“老韩!”
周泽楷大概也想到了同样的场景,飞快想挡开他,韩文清反手一别,收回按住君莫笑的手:“有灵体寄宿在它身上。伴生不可能有意识,是有人做了手脚。”
几个人脸色一变,方锐扣住叶修手腕,隐约一股气流循着叶修血脉游走了几圈,又端住叶修两颊停顿了一会儿才摇头道:“我探不出问题。妈的,王杰希怎么还没过来,再不济喻文州也行啊!”
黄少天怒:“你瞪我干什么?我早通知阁主了,他和王大眼找的方向不一样,这么大雾,神识在这里又探不了多远,他就是知道方位也来不了那么快!”
“叶修叶修,什么情况?”吴邪倒好像特别来劲,“我这边有专业人士,鬼上身我们在行。”
叶修忙于安抚比他还急躁的几人,心里跟吴邪翻了个白眼,就是不知道表情能不能被接收到:“什么鬼不鬼的……我看是系统搞的鬼。”
“真是那东西?它图什么?那个黑面神是这方面专家吧,听他说的,系统莫非还真找了个鬼来折腾你?”
“……我不知道。”
叶修很少有这种茫然的情绪,从证实了君莫笑想要复活苏沐秋开始,这件事情就完全超出了他的控制范围。虽然进入这场游戏开始,很多情况就没法用他熟知世界的规则解释了,但起码基本的逻辑还在,可……逆转生死?
他现在是真的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
吴邪似乎察觉到他情绪不对,停了停,道:“如果想快点解决问题,我朋友说可以进旁边这塔,进去的人会被海市视作‘贵客’,或许有机会‘买’到能解决君莫笑异状的工具。”
“……你会觉得这个世界是假的吗?”
吴邪没想到会收到这种回复,闻言一愣,叶修无言地和他对上了视线:“我是不是不该问?”
“人不知道自己在梦里的时候,会以为梦是真实,这整次经历都是一场梦也说不定。”吴邪小幅度地摇头,“你觉得是就是,做了决定自己别后悔就行。”
叶修好像笑了笑,随即四下看了一眼,开口问道:“那些雾人是不是都集中到后面塔里去了?老韩,你说我要是进到塔里去,能不能找到让君莫笑恢复正常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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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别靠那座塔太近。”路明非说。
楚子航全身都被罩在隔音的防护服里,他的声音从头盔内置的无线通话器里传出来:“那座塔在高天原正中心,我们迫降在外围,要探查的沉船也落在了中心,进行探查时不靠近是……”
路明非费力地抬手表示打断:“好我知道我们偏要向虎山行了,谁感觉不对了立马原地转三圈躺下方便别人施救哈。”
“一个坏消息,一个好消息。”恺撒检查完了弹舱里的炼金炸弹,归队道,“青铜容器没能抵消所有冲击,石英柱裂了一条缝,现在大概随手一敲就能触发炼金阵了。”
“好消息呢?”路明非问。
“我刚不是说了么?现在很轻松就能引爆炸弹了。”恺撒回答道。
“好了别愣着了。”恺撒不等路明非吐槽,指指远处轮廓明显有别于高天原建筑的剪影道,“那么大艘船扎在那,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确定胚胎的状况,引发炼金矩阵摧毁它。石英柱得尽量减少移动,确定了安放环境我们再把它搬过去。”
沉船侧翻在高天原的广场上,从小队的方向看过去只能看见船底,透过面罩,隐约能看见底板上遍布花纹,逐渐靠近才发现那都是船底的藤壶。
“……是我错觉吗?这船有点小啊?”
楚子航的头盔转动着,大概是在寻找参照物:“情报说明,这艘船长达百米。和周围建筑物比对,尺寸没有出错。”
这些让人头皮发麻的节肢动物会影响船只航行乃至使用寿命,船员不得不定期清除这些玩意。但沉没的船只不可能再享受这种待遇,浅色的藤壶密密麻麻地附着在船底,甚至微微拱起了船身。
“那就是藤壶太大了。”恺撒道,“船里搭载了古龙胚胎,学院拿到的情报没出错,它已经开始发育了,并且引发了周围生物血统的变化!”
“先靠近,确认了再把石英柱带过来。”楚子航判断道。
几人被防护服限制了行动速度,缓慢在高天原的建筑间穿行,花了点时间才真正接近沉船。
站得近了才更直观感受到它的庞大,简直就是一栋倒塌的三十层楼房,这只钢铁巨兽就这么沉默地躺倒在地,几十年时光如流水,也没有消解它多少遗骸。
船底的藤壶也是尺寸惊人,最大的能有窗户大,甲壳上凸起着螺旋的纹路,别有一种恶心的美感。这些生物不仅是大,还从船底延伸到了地面上,甲壳厚厚堆积得有人高。
“这么大个家伙砸下来,地上别说坑,居然缝都没有?”路明非叹道,“这高天原也太结实了,我们的目标要是炸沉它,估计都崩不动它一块砖。”
恺撒话语间有着犹疑:“这不太对劲……楚子航,船体有什么大的损伤吗?”
“能看见的角度,没有会导致沉船的破损。”
路明非反应过来了:“船体没被破坏也有可能沉没的吧,比如碰上极端天气之类的。”
“你说的也有可能,但船体也没有损伤,意味着这艘船和高天原接触时没有多少冲击。”
路明非脑海里突然浮现了这些藤壶活过来,从甲壳里像推进器一样喷出气流或者水流,以此为动力作为降落时缓冲的画面。
“我们着陆的时候可是把石英柱都摔裂了啊。”恺撒试着把手放上藤壶结成的外壳,高天原里是干燥的,这些过度生长的水生动物早已经失去了生机。
没有工具的情况下,破开满是藤壶的船底进舱比绕路花费的时间要多。三人绕到甲板一侧,却发现甲板上也遍布着灰败的紫青枝蔓。
这些枝条爬山虎一样,侵蚀了大半面甲板,看上去柔软而充满汁液,有节奏地颤动着。好在它们并没有完全堵塞船舱的入口,牢固度足够的话甚至还能助力路明非他们——因为船身的倾斜,真要爬上光溜溜的甲板堪比极限攀岩。
楚子航仔细观察了,抬头道:“是胚胎的血管。”
“我靠。”路明非看看这能爬半栋楼的血管,船舱里大概也被塞得满满当当了,一想到接下来得爬进去,浑身就滚起一股恶心的粘腻感。
“胎心很慢。”恺撒突然道,他一直在计算血管搏动的频率。
路明非看不见恺撒的表情,习惯性吐槽:“快就是它要醒了吧,老大你难道在期待手撕恶龙?我们可是除了炼金炸弹什么都没带。”
恺撒却没有接他的话:“我们回去取石英柱,直接进行安置。我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路明非和楚子航都看向他,拥有了和面瘫相处经验的路明非能听出师兄只是提出疑问,但是对于还没和楚子航熟到那个地步的恺撒来说,楚子航的语气更像质问:“炼金矩阵应该安置在离胚胎尽可能近的位置,不了解船舱内部环境怎么进行安置?”
恺撒的语气果然有了一丝不悦:“我并没有说不继续深入了,前方情况不明,如果出现突发状况,我们没机会再回去取石英柱。”
“出现突发状况,在这个距离爆炸,炼金阵对我们的杀伤力比对胚胎的更大。”
路明非抢在恺撒之前开口:“喂喂两位,在古龙胚胎跟前吵架很丢学院的脸啊,您二位都有道理我们折中不行吗?石英柱先搬过来放船门口留个人看着,剩下的人再进一步探索船舱不行吗?”
搬运过程不表,期间楚子航和恺撒就“到底该由谁继续探索谁留下来看石英柱”进行了充分交流,路明非曾试图提议“你们俩何不一块进去”来解决争端,被以“留你在外面出事了你都扛不动石英柱”的理由两票驳回了。
恺撒一手扶着石英柱盘腿坐在地上,略显烦躁地注视另外两个人进行攀爬作业。楚子航先站上舱门,回身伸手搭了路明非一把,帮他站稳脚跟。
甲板上的血管都是从这个舱门里涌出来的,门板早不知道去了哪里,只剩被堵得还有一半宽度黑漆漆的门洞,脱了防护服大概能感受到气流呼吸般的鼓动。
船身倒转后,走廊的墙壁变作了地板。两人踩着血管间露出的墙面行走,透过缝隙还能看出船上采用了大量的原木装饰。偶尔两人需要避开前船员干瘪的尸体,能看出来尸体无一例外地都有着龙化的迹象。
“这些船员临死前大概是在自相残杀。”楚子航突然出声道。
路明非长出一口气:“卧槽师兄你吓我一跳……这种压抑环境人吓人可能吓死人的!”
“……我担心你害怕。”
路明非下意识看向楚子航的背影,进舱以来楚子航一直默默走在他前方,更别说还严严实实罩着防护服,根本看不清表情。所以说听出了委屈感什么的都是错觉吧,肯定是通过通话器电波转换之后的错觉。
“……咳咳,不过确实,师兄,你觉得沉船的原因跟船员发疯有关系吗?”路明非想找个话题来冲散尴尬,随便挑了个疑问问出口。
“这种吨位的船,即使船员不能保持正常运作,想要沉应该也没那么容易……”楚子航说到一半,停下了脚步,路明非也跟着停下来,看见楚子航在观察他们脚下的墙壁。
这艘船在墙上用了不少木料,他们一路踩着墙过来,并没有对这些木头倾注多少注意力,这一看路明非才发现问题:“咦?这些木头保存得也太好了吧?一点开裂也没有……”
楚子航补充道:“……就像没被水泡过一样。”
路明非不信邪,摸索着蹲下来,凑近去看原木拼接的墙壁,的确保存得很完好,目力所及没有变形和开裂,但这种状况不该出现在一艘下沉了八千米的沉船上,强大的水压会保证这艘船里留不下一个气泡,更别说让走廊上的木墙板保持干燥。
一艘没被水泡过的沉船,这是什么冷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