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了没开始了没？”
方锐从坑里探出头：“都看见砖顶了，你少说两句吧。外面呢？”
黄少天攀在靠近层顶的石窗外，神色慎重地盯着外面，嘴上很不耐烦：“哎呀还是那傻样呗，跟什么都不知道一样只是围着塔傻转，我估计我冲它们骂脏话它们都不会有反应。话说它们现在这样子还真看不出来杀伤力很强……”
“方锐，别废话了。”叶修的手突然出现在视野里，把方锐勾走了。
“……老叶你好无情啊！我挂了这么久了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让他和我多说两句怎么就是废话啦！”
“你和小周换完班才多久，那外国友人还一直没轮过班呢。”叶修随手一指对角线上释放镰鼬的恺撒，说完就不再理会黄少天。
“一柱香了，已经换我挂了整整一柱香了！”黄少天嘴上抱怨得厉害，眼睛还是尽职尽责地盯着梢。
临时同盟手头都没有挖掘工具，而本地主业修仙的张起灵盗墓实战经验顶天了和吴邪五五开，大家基本只能靠朴实无华的平A输出进行作业。
或许多放几个大招会快一点，但这在室内空间，周泽楷开两枪都容易跳弹，至于熔岩烧瓶这种能一口气地宫变地狱的招就更别提，还是在吴邪指挥下撬松地砖，然后搬走比较好。
别问为什么得吴邪指挥，拆迁流那是对敌用的，挖不好把地面整塌陷了大家都倒霉。
开掘慢中有序地进行，黄少天和恺撒注意到尸守小幅度骚动起来的同时，地宫厚厚的砖顶也总算被凿穿了。
倾落的浮尘散去，方锐聚气在手心，莹莹微光照亮了地下笼着薄雾的空间。
眼睛适应黑暗后，那庞然大物泛着古铜色光泽的骨架就浮现出来，即使在这样昏暗的照明条件下，也能看出它骨骼的复杂，如同精密仪器般锁合在一起，浑然一体。毫无疑问，这是架巨龙的尸骸。
“太轻松了吧，没有机关？”吴邪第一时间去找张起灵，倒不是期待答案，只是这样比较有安全感。
黄少天也在发问：“那边那位高个朋友，刚刚你也感觉到了是不是？外面那些黑家伙差点就闹腾起来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又安静下来了。”
“……我感觉不对。你们快一点。”后半句恺撒是冲搬砖组说的，他隐隐觉得不安，这些尸守现在的平静……就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方锐收回手甩了甩：“嘶，还真有点冷。那兄弟，下一步干什么？”
路明非被众人视线集火，和楚子航对视后答道：“我们先下去，大家做好准备。”
叶修心说骨龙boss我打过不知道多少，古龙还真没见过；吴邪则在疑惑一套骨头动起来不是立即散架。各人有各人的考量，路明非两人稍作活动，翻身垂到了下层。
卸掉限制行动的防护服后，楚子航就一直佩着刀，此刻已出鞘，刀身流转着冷光。路明非只能空着手，被楚子航让在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地靠近龙骨。
近处少了雾气遮挡，更多的细节映入眼帘，让路明非紧张起来：“……翼膜还在。”
楚子航沉默点头，尸体越完整，它没被完全杀死、能活动起来的可能性就越大，自然也就越危险。
“师兄，先脊椎？”路明非问道，龙的身体庞大，神经系统除了大脑，在脊椎也有集中，相当于第二大脑。
但路明非还有另一个从脊椎开始的理由，他暂时还不能告知楚子航的理由：白王是条寄生虫，最有可能寄宿在神经密集的位置。这个情报他们还不应该知道。
楚子航发动君焰，认同道：“头部骨化，观察不到脑神经残余，先脊椎。”
高温使得雾气蒸腾散去，路明非目视楚子航挥刀，感觉他在片三文鱼，龙骨毫无反应便被剖开了。
……真的太轻松了吧！
路明非超想吐槽，两人迅速又检查了头骨，得出结论：这是一具保存得很完整的，真真切切的死尸。
“这真有……真是白王吗？”路明非忍不住道。楚子航结束检查后便回头去看地宫的墙壁，这里环境封闭，其上的壁画还很清晰。
“白王的确埋骨于此。”他边看边肯定道，“它临死前因反叛，经历了黑王严峻的酷刑，能留下全身都是幸运。”
那玩意本来就没有全身啊。虽然还是觉得太轻易了，但眼下确实没有可疑的地方。路明非朝地面招招手，原地待命的众人活跃起来，喻文州回头询问黄少天：“尸守如何？”
黄少天应声道：“它们安静倒是安静得跟死了一样，但是没有退开的意思。我老觉得哪里有问题，要不我们拿一截骨头丢出去，看看它们会不会追？”
“不行。”恺撒当即否决，给它们喂神的骨骸，这是怕尸守不够强吗？
两人一来一回的工夫，吴邪早耐不住好奇了，他之后又陆续下了两三个人。叶修见周泽楷也跟下去，猜他大约还是要回皇上那儿交差，果然就见他在龙的脊椎处拾了一片碎骨。
楚子航还在检视龙的全身，忽听吴邪提问：“龙是有两层骨头么？”
是把扣在一起的龙骨看做两层了吗？楚子航尚在思索，那侧已经喧哗起来：“让开！”
吴邪被猛地后拉，眼前一花，金铁交击声顿时充斥耳中，恍惚间看清张起灵立刀，弹出去一道细瘦的影子。
那影子在半空中奇异地扭曲，化解了冲劲，猫一样轻盈地落地，随后睁开金色的独眼，尖啸起来。
似乎是为了响应他，塔外的尸守立即有了反应，骨骼摩擦的声音让恺撒为之变色。黑瞎子也皱眉，风铃的声音变乱了，他的铃铛也“嗡”地一响，随后逐渐剧烈地颤动起来。
而地宫中，张起灵在吴邪对上它的金瞳前飞快捂住了他的眼睛：“闭眼。”
路明非已经认出了那令人作呕的虫子，那东西已经一幅嶙峋模样，正是复苏的圣骸！不知是早有预感还是临时躲藏，它竟是附在龙尸的肋骨下沉寂着！
“别看它的眼睛！离它越远越好！”路明非大声警告道，圣骸不仅拥有龙血的震慑力，在精神方面也能控制心智，如果没有防备，轻轻松松给他们造成死伤不是问题。
路明非目光飞快扫过地宫，张起灵护着吴邪，手头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黑刃古刀，现下离圣骸最远；王杰希和方锐衣袂一摆也退远了；周泽楷原本不靠近它，然而圣骸强行止住了飞落的趋势，此刻反离他最近。
周泽楷反应也不慢，奈何眼神太好，圣骸只在他眼前一闪，他身形便是一顿，紧接着闷哼出声，别过视线连退数步，竟是硬生生逼自己从圣骸影响下回过了神。
圣骸现在就是见血的鲨鱼，周泽楷刚一退步它便拧动着飞扑上去，得亏他精神力过人，再晚清醒须臾，楚子航的村雨也拦不到它。
让人头皮发麻的一阵嗡鸣声，圣骸随之滚落在地，被村雨卡住骨缝，暂时挣脱不了。
“别让它跑了！”空手靠近只能添麻烦，路明非只好在外围一边找趁手的东西一边当拉拉队。张起灵反握黑金古刀，拧身投出，长刀有如标枪，呼啸着钉透了圣骸的独眼。
路明非深知这家伙的血条深厚，还不放心：“师兄！烧它！骨灰也别剩下！”
吴邪闻到蛋白质灼烧的味道时终于忍不住动用了脑电话：【……我刚没看见，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他要下这种狠手？】
叶修虽然站的高，但没法回复他，路明非发出警告后孙翔就把他按倒了，他也没看见白王长什么样。但他听见了圣骸在高温中的嘶鸣，那是能让人指尖发麻的可怖尖叫，黑瞎子所持铃铛发出的声音都被它盖住了。
等等，这手感好像不是我手麻了……叶修还在识别那微妙的异样感，人已经被扛了起来。
“……孙翔，你干什么？”
孙翔表情严肃，没有回答他，一指地宫又一指塔外，同时已经退了数步，伴生附体，手握却邪，灵气倾泻而出，竟是已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叶修随之看去，透过石窗，能看见外面一片昏暗，飞沙走石，像是在刮沙尘暴；与之相应，无论是塔外的风铃还是他们的铃铛，铃舌都疯狂抖动着，响成一片。
而地宫的情形他已经看不见，只听见吴邪惊呼一声，黑瞎子伏在洞口大声道：“不要恋战！有大家伙上来了，快走！”
“这是……”叶修话到嘴边，发觉黄少天和恺撒都已经离开了原位，顿时意识到，恐怕最终战要来了。
楼梯拐角冒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正是黄少天：“上面是白色雾人，我和阁主数了一圈大概十七八个，打掉了一个确定就是普通雾人，是安全的你们可以上来了！”
叶修立即会意，这一层现在除了挖地宫时清理出来的砖块，别的什么都没有，如果不希望和敌人正面冲突，想找掩体只能继续往上爬；如果外面的尸守大量冲进来，那么从高层窗口迂回离塔，也能甩掉一批。
叶修挣扎着在孙翔肩膀上换了个姿势，张起灵和吴邪已经爬了上来，王杰希和方锐托着周泽楷也露出个头顶，不由得心急起来：【地宫里到底怎么了？】
路明非的身影终于出现在地面上，楚子航紧随其后，手里还提着一条烧得发红的骨骼。两人灰头土脸的，身上不是割裂伤就是小石头崩到的淤青，乍一看简直吓人。
路明非带着歉意扫了一眼叶修：【……操之过急了。】
让叶修觉得发麻的震颤在迅速变得剧烈，此时他已经能觉出来，这震动来自四周的地面。
【这东西的守卫比我们见到的要多。】
翁然一声长响，黑瞎子的铃铛崩裂了一条缝，再也发不出声音。众人还没来得及惊讶，随着一阵接连不断的爆裂声，始终缠绕着高塔的数千风铃也静默了。
几乎是同时，第一层所有能通风的缝隙都喷涌出了黑雾，地宫里涌出的雾更是浓如墨水，简直让人怀疑底下是不是塌了。
尸守的身影还未成形，就裹挟着冲向楚子航，目标正是他手中的龙骨！
楚子航头也不回，高温在他身后形成无形的壁垒，水汽和尸守的身体瞬时蒸发，但后者借着惯性穿透高温的防御又飞速凝集，冲势几乎不止，君焰只能起到略微阻挡的效果。
眼见两人要被围进尸守堆，一发稍显低速的子弹穿破黑雾，正中一只尸守肩部关节，带着寒意的霜花瞬间绽放，竟使得它身形一滞。
通往二楼的楼梯顶端，周泽楷拍了拍方锐示意，一枪穿云附身，碎霜握进他手心时，尽管脸色还面如金纸，但人已恢复狙击手应有的平静，端好枪找准了角度。
枪在他手中比在一枪穿云手上更准确高效，接连又是三发冰弹，枪枪都在尸守关节处溅起霜花，由点及面，有效延缓了它们的速度，给两人争取出了脱离的机会。
但路明非似乎发现了什么，一边加速一边喊道：“再来一发！”
子弹闻声而到，这一弹几乎擦着路明非脸颊过去，让他清楚感受到了不合常理的寒意——这子弹果然是有特殊效果的！
叶修有一刹的讶异，冰弹该是弹药专家的技能，但他更关心周泽楷的身体状况：“小周，你……”
周泽楷给了他一个不好意思的微笑：“前辈的。”
……周泽楷还会抢答了？不是，哪个前辈，张佳乐吗？不对没有问你为什么能打冰弹啊我是想问你撑得住吗？
路明非和楚子航三两步冲近了二楼，暂时脱险。周泽楷见叶修卡壳，贴心补充：“一共五发。”
“那就没了？”路明非遗憾道，“可惜了，这子弹很见效……或许我们之前思路错了！”
等人全踏上二楼，韩文清和方锐朝吴邪标记好的位置接连出拳，楼梯口转眼被坍塌的砖块埋住，暂时形成了一堵结实的墙。
但即使圣骸已经凉了，一路掉渣，尸守还是没有退去，刨地的刨地，挠墙的挠墙，隔着障碍物也能感受到它们的热闹。
叶修被放下的第一件事就是追问路明非：“怎么错了？”
“你们看见护城河下的液体没有？它温度极低，但很有可能大量分布在地下河道里……”路明非看见叶修疑惑的眼神，不由得打住，“……你没看见？”
“我连护城河都没看见……”
方锐举手：“护城河倒是有，只是深得很，雾里看不清有没有水。”
“若你说的低温液体存在，倒有可能是忘川水。”王杰希也靠近他们，“那这满岛大雾，可能就是忘川水所化。”
路明非握拳一捶手心：“那就对了！忘川是为了冰镇尸守防止它们出来活动，这座塔的风铃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