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率领的毕设组拍摄工作全部完成，一行人边玩边收拾，很快就踏上了回程之路。吴邪闷闷坐在大巴角落，朝每个兴高采烈的同学点头，就是不带笑颜色。

离车票上的发车点还有二十分钟，吴邪忽然站起来：“我去买瓶水。”

也不管胖子在后面说什么，吴邪三两步跨过走道上摆放的竹筐、蛇皮袋跳下大巴。他也不知道剩下这点时间自己跑出来能做什么，但干坐在车上心里实在闷得慌。

系统，你发这任务就是为了创造机会让我和他见面吧？吴邪祈祷一样在心中默念，又点开空荡荡的任务界面看了一眼。他跟等心上人发短信一样，重复这个操作快几十遍了，但系统发放完奖励后又恢复了沉寂，没再给出任何指引。

吴邪蹭去小卖部拿了一瓶水，看见货柜里摆的软壳烟，伸手指给老板看。“吴邪”记忆里只在叛逆期觉得好玩试过，并没有烟瘾，但吴邪需要一些尼古丁来平复情绪。身体没有上瘾反应，心瘾却跟过来了。

老板慢悠悠地又挪过来帮他拿烟，吴邪摸了摸衣兜，只拿出老板刚找给他的几张皱巴巴一块钱，后知后觉发现现金不够了。

吴邪顶着老板的皮笑肉不笑，把烟盒推了回去。

老板的目光被半道截断，另一只手伸出来拿走了烟。吴邪不回头都能闻到那个人身上的气味，粗粝的烟草味盖住了这人原本的气息，但还是让他感觉到一丝熟悉。

他猛地转过身，张起灵站在他身后，古井无波地把钱递给老板。

现在我该干嘛？程序性再问问他叫什么？或者应该先搞清楚他住哪里方便回头来逮人？吴邪想到这连忙甩甩脑袋：不对不对，他有自己的生活，我不能显得跟个人贩子似的。

思忖的片刻，张起灵就已经走出去几步了，吴邪也不想了，抬腿就跟。

张起灵的反跟踪技术仍在，但估计是没想到会碰上吴邪这种对他脱身套路了解得过分清楚的人，在最适合甩人的车站也没能甩掉他。吴邪一开始还担心自己被看成可疑人士，追了两三分钟就破罐子破摔了，只要能跟上人就行！

车站外热闹的也就那么一片摊贩，稍走远些便冷清许多。吴邪紧盯着要消失在前方拐角的那个身影，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了破风声，侧头避过这一下，他张嘴就要呼救，对方却好像不是奔着攻击他来的，动作熟练地捂住嘴把他往旁一带，吴邪挣扎了两下便天旋地转，脸和地面亲密接触，死死被人擒拿在地上。

他已经被拖进了两栋楼之间的夹缝，另一个人堵在外面看了看，低声回报：“队长，没人发现。”

擒住吴邪的那个人似乎点了点头，随即他凑近吴邪，语气不善道：“干什么的？为什么跟踪别人？”

吴邪听得出来，他的口音和当地人不太一样。捂嘴的手稍微放松了些，似乎在等他的回答。

“……对不起，我，”吴邪张了张嘴，“我以为他是昨天威胁我朋友的混混。”

他看起来还有些怀疑，望风那个附耳跟他说了些什么，便见他表情和缓了些，转过来教育吴邪：“小伙子，碰见歹徒最不应该单打独斗，万一他叫同伙呢？”

吴邪眨了眨眼睛：“对不起，歹徒大哥，我只是想……讨个说法，我这就走。”

“歹徒”愣了愣，望风那个“噗嗤”一笑，立马又在眼刀下严肃起来。

吴邪大概能猜到这两个人是干什么的了，虽然打扮得像路人，但他俩大概率能掏出什么官方证件来，不说别的，身手就非常的学院派。

“以后碰见这种事先报警啊，你差点就耽误事了知不知道。”望风的看见吴邪被放开，像在提醒又像在抱怨地说。

吴邪也没急着爬起来，坐在地上装老实，乖乖点头，心里却在盘算这俩人目标是闷油瓶的概率有多大，同时开始估算闷油瓶可能的刑期。

估计是看他默不作声，便衣靠近他，撩开证件在他眼前一晃：“别再想着去追刚刚那个人，他也在任务中，请配合我们工作。”

吴邪心彻底放下了，很快又雀跃起来，听这语气，闷油瓶至少是个线人，那事后要再找他怎么都有抓手了，比无头苍蝇一样乱撞强太多了！

两个便衣站在街角，看着吴邪阳光灿烂地挥手往车站跑去，心情都有点莫名其妙：他高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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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

导演喊完带头鼓起掌来，这是叶修最后一条戏，拍完今天就收工，他也杀青了。

大家都为今天的顺利卖力地鼓掌，看着场上对戏的两个少年勾肩搭背地走出灯光，兴奋地七嘴八舌：“导演！今天还早吧？”“导演，晚上吃什么呀！”“导……”

老周被吵得脑仁疼，用力挥手：“去去，还吃之前林姐杀青那家馆子，去点菜去！”

苏沐秋一眼就看见也候在场边的周泽楷，胳膊更使劲地箍住叶修。

那小子只在周末出现，自打叶修跟他玩过一次就非要跟组跑，作业都带到片场做。但他也不会缠着他们影响正常拍摄，倒是叶修，一闲下来就溜过去指点他写作业，那时候这小孩时候笑得最开心。

叶修有时候也跟着傻乐，也不知道有什么可乐的，小学生的题都做不出来还乐。苏沐秋想着，气鼓鼓地在叶修腮帮子上用力一掐。

叶修痛呼一声，反手一下，两个人顺势打闹起来，片场的工作人员都看着他们笑，周泽楷认真地捏着拳头观战，直到叶修稳占上风。

周泽楷其实也不清楚叶修到底是怎样的人，他们也就相处了几个下午，但不妨碍他觉得叶修很神奇。

镜头前的叶修和平时的叶修像两个灵魂住在一个身体里，痴痴傻傻的角色变回那个眼睛灵动的少年时，就像夜幕下突然爆发的超新星，任谁都会移不开目光。

演戏……是有意思的事情。周泽楷盯着叶修，浮现出一个念头。

热热闹闹吃了一顿饭，苏沐秋比往常更急切地催叶修回去照顾苏沐橙，第二天叶修就自己揣着导演给买的长途车票上车了。

苏沐橙一个人在家也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叶修其实不是很会做饭，还是得苏沐橙搬着小板凳去主厨，恍惚给他一种自己才是年纪小那个的错觉。

叶修在一旁咣咣切萝卜，小心地问：“真没必要炖排骨汤吧？”

苏沐橙表情认真：“不行，出远门回来要吃点好的！”

“你会做吗……”

苏沐橙严肃地盯着汤锅：“哥哥做饭我都看着的，只是他不让我切肉，怕我伤到。”

排骨不是多好的排骨，卖猪肉的老板认识他们，挑的不那么好的位置便宜卖的，奇形怪状的骨头上没附着几块肉，但炖出来也是肉汤。

“要是哥哥在这两天回来，那刚好还能赶上……”苏沐橙小声念叨。

“他回来了我们再买点排骨！”叶修道，“待会我们一起把我的片酬数一下收起来，老周把这段时间我们俩的钱都给结了，我这八天四千，你哥那边可有八千，可以不用这么省了。”

苏沐橙不置可否，叶修还想和她讲讲拍摄期间好玩的事情，就听见有人敲门。

他在裤腿上擦擦手，拐弯穿过客厅去开门：“哪位？”

门外是个不认识的男人，獐头鼠目的长相，看见叶修时小眼睛中流露出一丝意外。

叶修心中渐渐生出警戒，但脸上还是摆着茫然神色：“呃，叔叔，你找谁？”

那男人立马换上一副笑脸：“弟弟啊，你妹妹回家没有？”

“妹妹？什么妹妹？”叶修继续茫然，“我家只有我一个啊，叔叔你找错了吧？”

男人试图不动声色地往房里看，出租房里的小厨房在客厅侧面，从门口一眼看不清厨房里有没有人，何况叶修还挡在他眼前。

叶修适当地露出警惕眼神，把门合了合：“待会我爸就下班回来了，你要是不着急，可以在楼梯口等等他。”

男人连忙摆手说走错了，叶修也不跟他客气，直接把门合上。

回到厨房，苏沐橙已经把火关掉了，站在门口绝对看不见的墙角，紧紧抓着汤勺的柄：“谁来了？”

叶修见她这样也有了猜测，思考了片刻还是决定直接点：“那个人我打发走了……但，你们是不是得罪过什么人？”

苏沐橙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平复下来。沉默了大概十多秒，她才低落说到：“我其实不是很清楚，哥哥不让我知道……”

叶修过去拿下她仍紧握着的汤勺，安抚似的摸摸她的头，听见苏沐橙继续说：“哥哥以前会打架，在孤儿院的时候，他没什么办法挣钱……我不知道他偷溜出去是去了哪里，但有时候浑身淤青地回来。”

她讲得有点语无伦次，但叶修一直认真地听：“再后来，孤儿院没有了，哥哥就带我出来住。在……你来的前几个月，我们刚搬过一次家。晚上我在写作业，有一个男的来找哥哥。他们在门外说话，哥哥把门关上了，那个男人一走就立马收拾东西搬家了。”

叶修想了想，征询道：“刚才的事，待会我去和他打个电话说说吧？”

苏沐橙点点头，又立马摇头：“哥哥还在工作吧？”

叶修也有些犯难起来，苏沐秋那性子指不定会抛下拍摄赶回来，到时指不定耽误多少事。

叶修回头打量这间小小的出租屋，客厅隔出来一小块做厨房，除此之外只有兼做卧室和书房的一间房，相应的，真值得被打包带走的家当也屈指可数，甚至如果现在打算搬家，今晚就能把东西全打包好带走。

“我们收拾东西吧，你哥其实已经看好了实验中学的一套出租房，咱本来就打算搬走了。”叶修很快做了决定。

苏沐橙迷茫了一瞬：“那边的房子已经租好了吗？”

叶修摇头，但是语气肯定：“早晚的事，今天先把东西收拾了，这两天我们别住家里，我们出去找个旅店住，等你哥回来了再考虑。”

苏沐橙大约是心算了住外面的花费，咬住下唇：“那要好多钱呢。”

“安全最重要，最好还是先别回这边了。”叶修道。

苏沐橙轻轻点头，忽然又抬起眼睛来：“我们可以去房东叔叔那里问问有没有短租房！”

“房东？”叶修疑惑，交房租都是苏沐秋月底去，叶修还没见过房东。

“对！他人很好的！”

去一趟也没有损失，最差就是被对方拒绝。叶修很快同意了这个提议，两人迅速吃完饭，简单收拾了行李就趁夜色出了门。

房东住得不算远，两个人走了十多分钟就到了房东的小区。苏沐橙带着叶修上了楼，敲响了对方的门。

等了片刻，门里有个男人应声：“谁啊？”

“叔叔，我是苏沐秋的妹妹。”

“哦，沐橙啊。”男人打开门，看见叶修站在小女孩身后有点意外，“这位又是……？你哥哥呢？”

叶修也有点意外，这个世界的陶轩在做房东吗？

“他外地打工去了，让我代为照顾沐橙几天。”叶修道，“您好，我叫叶秋。”

苏沐橙知道叶修平时在外面不用真名，没有戳破，等陶轩和叶修礼节性客气完，简单地向陶轩表明了来意。

“……有奇怪的男的在跟踪你？”陶轩很快理清了来龙去脉，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这能报警吗？嘶，没有证据也不好抓人……”

他思考一会，爽快地答应了两人的请求：“短租房有，这样吧，原本你们的房是押一付一的，有一个月押金在我这，短租房那边这个月的租金就拿押金抵了。钥匙可以给我，有什么需要搬过去的东西明天我开车给你们拉过去。”

苏沐橙开心地道谢，叶修不由得有些感慨，在最开始，在还没有触及根本利益的时候，陶轩也不是那样世故的人。

有陶轩帮忙，两人避免了很多麻烦。第二天起叶修就坚持把苏沐橙护送进学校，这段时间也不打算再去找零工，提前放学时间半小时到学校门口观察情况等着接人。

这么坚持了快一个星期，任务进度一直停留在6400，叶修估计对面暂时找不过来，才在学校旁边找了个座机给苏沐秋打电话。

大约看见是陌生号码，第一遍没接，第二遍才接通，少年警惕的声音响起：“喂？”

“是我。”叶修道，快速把这几天的事说了一遍。

苏沐秋好几次着急想打断他，听完才放下心似的呼了口气，叶修说完等着他回话，一时间话筒两边都陷入了沉默。

“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一分钟五毛钱呢。”叶修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