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清冷的目光并没有在二楼停顿太久，须臾便投向了大厅中的某个聒噪不已的人身上。

长发青年唇角略微勾起，面色淡然地开了口。

他开口时声音轻得像融雪，却让原本嚣张跋扈的前教练瞬间哑了火。

他的嘴角虽挂着笑容，但眼瞳中却是冰寒一片，没有任何鲜明的情绪色彩。

青年的上下唇每碰到一次，那教练的气焰就消一寸。

背对会议室的教练原先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身形逐渐蜷缩成佝偻的虾米。

到了最后，只见那个教练匆忙地从大厅的侧门中跑了出去，离开的身影活像只灰溜溜逃窜的过街老鼠。

而长发青年面上的表情未变，甚至连嘴角的弧度都未抹平。

等那位闹事的前教练走了之后，他便转身往楼梯的方向走去。

直到青年的身影消失在大厅尽头向上的楼梯处，傅成才收回视线，目光投向了会议室的大门。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他觉得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

终于，门把手转动，门被推开了来——

当那张曾在无数赛事录像里惊艳时光的面容真实迫近时，傅成听见齿尖陷入唇肉的细微声响。

脑海中多年以来生成的幻象凝成了实质，一下子闯进少年的心房。

傅成咬了咬下唇，略显紧张地滚了滚喉结，视线却撞到进门之人的目光上。

意外的是，在真正和他对上目光之后，青年眼中的坚冰似是消融了些许，透出几分暖意来。

在傅成还未看清那微末的暖意之前，对方便移开了目光。

“抱歉，飞机延误，让大家久等——”

“嗷，言哥你终于回来了！”

没等青年把话说完，齐文浩就嗷地一声跳了起来，故作姿态地托着自己的下巴。

“建议你之后把私人飞机列入你的购物清单，这延误的国际航班可让我们好等。”

“好呀。”

听到齐文浩“放肆”的言论，言礼不仅没有生气，还顺着他的玩笑话接了下去，只是后面说出的话就不是特别符合人道主义了。

“你来签一个十年无偿劳务合同，我明天就去预定私人飞机。”

把好事之人的嘴堵上之后，言礼便看向傅成，嘴唇微启，准备进入今天的“正题”。

但在他的读条框出来之前，齐文浩又猛地拉开嘴上的拉链，飞速地截断了他还没出口的话。

“哦对了对了。”

齐文浩将傅成拽至身前，手臂毫无征兆地横上他的肩头，一下子压得他猝不及防往前踉跄了几步。

咫尺之距他甚至能看清言礼领带夹上颤动的碎钻。

下一秒骨节分明的手掌虚扶住他手肘，温凉触感透过衣料烙在皮肤上。

“没事吧。”

言礼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携着山泉的清冽和春风的和煦。

傅成机械地点了点头，因为他往前摔的趋势，此时他和言礼靠得有些近，对方的鼻息侧耳可闻，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耳边，吹散了他鬓角的碎发。

“齐文浩老是没轻没重的，你别太在意。”言礼收回了自己的手，语含歉意地跟他说道。

“没事。”傅成试着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静。

但事实是，在言礼的手托住他手臂的那几秒短短的时间内，他甚至感觉自己的呼吸都窒息了几瞬。

听到他回答没事之后，言礼就挑了眉往齐文浩那边看去。

“我的我的，别骂了。”齐文浩十分有眼力见地把自己的胳膊从傅成的肩膀上给挪开了，摆着手承认错误道。

但下一秒，他重新抬起手，似是想再次揽上傅成的肩头，不过在言礼“意味深长”的目光注视下，他的手在空中顿了顿，顺势拍了拍傅成的肩膀。

动作格外地小心翼翼，像是生怕自己的“内劲”又把傅成往前震个几步。

“不过你看，我把试训里最有希望的新人给拐进队了，这之后夺冠的功劳是不是可以分我个三分之一。”

齐文浩嘚瑟地说着，语气里满满都是“你快来夸夸我”的骄傲感。

“哦，是吗？”言礼轻笑了声。

傅成感觉言礼的目光在自己的身上一寸寸逡巡着，视线仿佛透过皮囊剐到了他的骨肉之中。

他无所适从地咬着下唇，心中把“没轻没重”的齐文浩骂了千万回。

“你这怎么说得我们俱乐部跟人贩子组织一样？”

言礼敛了目光，没再跟齐文浩这个活宝再过过多的纠缠。

大概他也清楚，要是再和对方扯皮几句，今天这要做的“正事”大概至少得延期到明天了。

看齐文浩的嘴终于被完全堵上了之后，Planet教练也趁机很有眼色地递上了资料。

言礼接过了Planet递过来的材料，快速地翻看了下。

他面上的表情始终没有变化，傅成也判断不出资料信息中的自己是否到达了对方的标准。

“没什么问题。”言礼翻完了手上的资料，轻声说道。

但还没等傅成松一口气，他话锋又一转。

“但傅成你应该不介意再填一份我这边的信息资料吧？”

言礼敛了眉眼，从自己的公文包中拿出几张A4纸，递给了他。

傅成表面上平静地接过了他递过来的白纸，但脑海中却不知道把对方前面呼唤自己名字的音频片段倒带了多少遍。

“坐下吧，站着写字多累。”

傅成应了一声，重新坐下来，他拿起笔开始填写资料，听到旁边传来皮质座椅和布料摩擦的声音。

是言礼在他身侧坐了下来，过长的头发从肩上滑落，像一道倾斜而下的黑色瀑布，在桌面上溅起了水花。

傅成不自觉地看向他垂落在自己左手边的长发，然后看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撩了那缕长发。

他的视线鬼迷心窍般地凝在那只手上面，目光顺着它移动的轨迹游弋着。

看着那只手抚过肩际，划过耳垂，最后停在耳后，而后他的视线与对方相撞。

言礼似是不解地眨了眨眼睛，嘴唇轻启，无声地说了几个字。

傅成离他很近，能够从口型上清晰地分辨出那句无声的话语——

“怎么了？”

“没……没事。”

傅成飞快转过头去，胸膛中锣鼓喧天。

是他心脏在闹腾的声音。

他飞快地填完了A4打印纸上要求填写的信息，但看到游戏曾用账号这一栏之后，笔尖却悬停在纸面上方三寸，一时之间下不去笔。

墨迹洇开那个尘封的昵称的瞬间，身后突然炸开破音惊呼。

“Matinal？！”

齐文浩的声音如一道惊雷，劈开了会议室的寂静。

“你该不会是那个Matinal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