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顾自地向前走着，听见身后亦步亦趋的脚步声，暗自加快脚步。

等了片刻后不见人发作，他颇为兴致盎然地转身，出口嘲弄道：“这么安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少年嗓音清澈，带着一丝恶劣，“你以前骂人不是挺厉害？怎么，现在‘金盆洗手’了吗？”

司意现在心情尚佳，闻言轻笑一声，“你很期待我骂你吗？”她走近牧星野，好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样，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没想到啊，师弟竟有如此癖好……”

什么癖好？

……胡说八道！

牧星野自然是听出来了她的话中之意，正准备张口呛回去的时候，就看见司意十分迅速地双手捂耳，嘴里念叨着，“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牧星野：“……”

他面色不愉，从牙缝间吐出几个字，“牙尖嘴利……”

牧星野脸色臭极了，活像谁欠他百八十万，也不管司意跟不跟得上，一股脑往前冲，脑中不停回想着方才的画面。

不对啊，那个以前遇到事情只会尖叫，并辅以破口大骂的司意什么时候这么……

这么……伶牙俐齿了？

他有些奇怪地朝着司意看去，却对上少女注视着他的眼神，双眸清澈，带着一丝疑惑。

他一怔，随即不耐撇嘴，“快跟上。”说完转身嘀咕，“惯会给人添麻烦。”

步伐却放慢了些许。

以前似乎没发现，她的眼睛很漂亮。

“你的脚都快抡出火星子了。”司意吐槽，跟上后忍不住大喘气，顺气后她真诚发问，“谁惹你了？”

收获对方白眼一次。

司意叹了口气，突然正色道：“我自重伤后，许多事都记不大真切。鬼门关走过一遭，也看开了许多。”

司意的语气无比真诚，“说来，我还得谢谢你。”

牧星野原本将信将疑地听着，如今话题扯到了他，他扭头，似笑非笑，“谢我什么？”

“若非你提点一番，我只怕还沉浸在幻想之中。”司意思考着措辞，想从牧星野嘴里打听点有关女主残灵的事。

“不过，你是怎么知道，师尊身上有她的残灵的？”她推测，牧星野曾在原主面前说过什么，以至于原主朝着残灵出手，最终死于陌思渊手中。

“真记不得了？”牧星野一脸狐疑，“那段时间宗里传得沸沸扬扬，也就你一门心思扑在师尊身上，两耳不闻窗外事。”

“若不是我说与你听，你还……”说到这，牧星野的声音渐弱，“你还不知道呢。”

知道了这件事之后居然能干出那么大的蠢事，出乎他的意料。

司意凝眉，传言？看来她得去宗内其他地方转转了。

牧星野后半程少见地没有与司意对着干，甚至还有些沉默，司意也不管这位红衣少男的脑子里在想什么，回到住所后，她便紧急拉着系统询问。

“那天晚上，陌思渊手中护着的灵团，就是女主？”

司意在房中来回踱步，她穿来之时，身体太过虚弱，清醒着的时间并没有多少，却对陌思渊护着那团淡黄色灵团的模样印象深刻。

司意揉揉额头，她记得，之前陌思渊是想要杀她来着，为什么突然不杀了？

系统的声音自脑中响起，“是的。”

“我选中你做宿主，就是因为你本身的灵魂气息与女主几乎一致，想要拿到女主的残灵，宿主的灵魂必须要与之相合。而对陌思渊来说，你的灵魂能更好地滋养这具身体。”

“等等……”司意抓住了其中的关键信息，“你这意思是……陌思渊发现我不是原主了？”

“明摆着的，”系统不以为意，“别担心，你现在对他来说，比原主更有价值，原主之前那么作都没死，你的发挥空间还很大。”

“况且有我在，我不会让你有事的。”系统的声音充满了自信，司意仿佛看见一个小影子在她脑海里信誓旦旦拍胸脯的样子。

她有些艰难地消化着这些信息，随即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一声。

既然已经发现这具身体换了芯子，除了开始要杀她，之后却没有任何反应，甚至对“她”一如往常，陌思渊真的是……

既没把她当原主，也没把她当人……

见司意只是哼笑了一声不说话，系统以为对方是在嘲讽自己放大话，急急忙忙出声，“你要对我有点信任呀，我是绝对不可能害你的，要是真有什么特殊情况，我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会把你先传送离开的！”

司意回神，闻言挑眉，被系统一打岔，心情也从方才的情绪中转换过来，“这么人性化？”

她默了片刻，不知在想什么，随即笑道：“好。”

自那日迷路之后，司意便谨慎了许多，她也曾离开明净峰，想去打听一番有关女主残灵的传言，但无一例外，那些弟子一听见有关那件事的字眼，都缄口不言，似乎颇为忌讳。

应当是陌思渊下了禁令。

真是……

司意咂舌，陌思渊这么护着有关女主的一切，那缕残灵更是被他融在了身体中，要拿到谈何容易？

思及此，她干脆闭眼开始修炼，将所有都抛之脑后。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自那晚回来之后，她便觉得自己的灵力运行时，身体比之前似乎更适应了一点。

或许是时间原因，毕竟她穿来也将近四个月了。

司意感受灵力自灵台流转，缓缓睁眼，周围飘悬着淡黄色的流光，她转头望向窗外，四周静谧，树叶摩挲的簌簌声便尤为显耳，脑中突然闪过刚穿来时的情景，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总觉得今晚的夜景有些似曾相识，这般想着，司意便看见一阵蓝色流光轻闪，院中多了一道人影。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多么想把窗关上。

“师尊！”司意立马起身迎接，脸上溢出笑容，“你总终于来看我了！”

虽然知道自己已经露馅，但装还是要装的。

陌思渊一抬眼便撞上对方黝黑的眼睛，长睫微动，这个灵魂似乎不知道，自己的演技十分低劣。

司意与他对视一眼后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的笑容渐失，声音歉疚，“我知道错……”

陌思渊默然不语，转瞬间便靠近司意，冰凉的手指抵着少女带着一丝温热的眉心，蓝色灵光乍现。

这零帧起手的操作太过丝滑，系统和司意都没反应过来。

司意眨眨眼睛，只觉脑中袭来一股寒气，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陌思渊收了手，看来她的魂魄与这具身体契合得不错，他抬眸望向对方，“身体可有不适？”

虽是关心的话语，但说话之人语调毫无起伏，声音冰冷，并无关切之意。

司意努力维持着表情，“没有。”

陌思渊颔首，他凝眸望向司意，带着微不可察的审视，“好生休养，三日后，主殿固魂。”

话落，他便化作一道流光消散，司意看着四散的蓝色莹亮，沉默片刻后有些崩溃地抓了抓头发。

也许是穿来的时候，陌思渊那似乎要将她看穿的眼神与毫不掩饰的杀意给她的印象太过深刻，导致她对这人莫名抵触。

但再抵触也没办法，每三月，陌思渊便要为原主固一次魂。原主也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这具身体换了三次主人，人和动物的生魂都有，皆因契合不佳，灵魂被身体消耗殆尽。

原主因契合相对较好，身体的异常没前两位那么多，但也需陌思渊通过自身灵力，引入女主的残魂，帮助契合这具身体，毕竟这身体是为了女主而造，用的也是女主残魂。

一想到每三月便要见一次陌思渊，司意就摇头叹气。

“加油啊阿意，你要是连这都忍不了，任务还怎么做啊？”系统察觉到司意内心的抗拒情绪，出声提醒。

司意拖着沉重的身躯，带着沉重的眼皮，爬到床上，“什么意思？难道他也和那个魔尊有关系？”

她望着床顶，很想思考系统话中包含的意思，但却觉得大脑突然变得极为迟钝，整个人困意十足，这般想着，她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迎回魔尊的关键……咦?睡着啦？”

系统见司意没有反应，开始嘟嘟囔囔，“年轻就是好，倒头就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