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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的“求婚”,原本只是陆荨没过脑子的一句玩笑。可看到市丸银冰蓝色眼眸里闪过的错愕,她忽然玩心大起。
她仰起脸,几乎贴上他。
这个距离能清晰地看见他瞳孔骤然收缩瞬间的绝美画面,能感受到他呼吸微不可察的停滞。
“要是真求婚,你怎么办?”
她声音轻飘飘的,却让那冰蓝色的眼眸里激起一阵涟漪。
市丸银的睫毛轻轻颤动,低垂的银发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
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利弊得失。
她是认真的吗?一定又是突发奇想的玩闹吧。
成婚……他从未考虑过如此沉重的羁绊。
蓝染会起疑吗?计划会受影响吗?乱菊的安全呢?
以及……她呢?
“成婚啊……”这个词陌生得几乎烫口。
他游走在刀锋与谎言之间,灵魂浸透黑暗,早就不再奢望温暖纯粹的羁绊。
可陆荨就这样莽撞地闯了进来。
初见时她满身伤痕,却倔强地仰着头,眼中燃着不羁的火光。
他不过随手搭救,她却固执地追了上来,像一束穿透阴霾的阳光,硬生生挤进他密不透风的世界。
起初他只当是逗弄小动物般,漫不经心地笑看她笨拙地靠近。
可渐渐地,她直白的话语、专注的目光、毫无保留的信任,她用点点滴滴织就一张网,让他无处可逃。
那种被坚定选择,坦率地述说喜爱的感觉太过陌生。
他应该推开的,却又贪恋这份温暖。
那个脏兮兮的瘦弱女孩,不知何时已长成了能让他心跳失控的模样。
见他不语,陆荨得寸进尺地用鼻尖轻轻剐蹭他的下巴。
这个亲昵的小动作让市丸银眉头微蹙,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
他垂眸看她,那双素来含笑的眼此刻暗沉如水,闪过一丝危险的暗芒。
温热的呼吸在咫尺间交错纠缠,近到能听见彼此紊乱的心跳。
陆荨忽地察觉,眼前这个男人的目光中竟带着她从未见过的侵略性。
“你……”
他的声音低哑得不像话,神色复杂混乱地望着她,却在开口的瞬间被猛地推开。
“哈!上当了吧?”陆荨猛地坐直起来,笑得像只恶作剧得逞的邪恶小猫。
脸颊绯红还强装镇定,“整天捉弄我,这次终于被我钓到了?”
市丸银被她推开顺势后仰,银发垂落遮住眼底的暗涌。
他掩饰地曲起腿,手指不着痕迹地将小刀转了方向,让刀背朝着她。
再抬眸,他又恢复了往日那副似笑非笑的阴恻恻模样:“很得意啊?”
“也就一般吧……”陆荨不自在地别开脸,指尖揪着衣角,“谁让你总是耍我来着……”
冰凉的指尖忽然抚上脸颊,惊得她呼吸一滞。市丸银不知何时逼近。
“和我绑在一起,可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重若千钧。
陆荨简直想翻白眼。
又来了又来了,虽迟但到的免责声明吗?
“你该不会是嫌弃我拖后腿吧?”陆荨不满地挑眉看他。
市丸银的拇指却轻轻摩挲过她发烫的颧骨:“我是怕你后悔。”
话音方落,陆荨毫不犹豫地握住他的手。
“我才不会。”
几个字,掷地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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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彻底暗下来前,两人总算忙完了柿饼的制作。
陆荨揉着酸痛的腰,看着院子里挂满的橘色小灯笼,莫名涌上一股丰收老农般的成就感。
“这一排是我的,那一排也是我的……”
她美滋滋地划分战利品,盘算着到时候得给香织和综合事务科的前辈们送点,却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布料摩挲的声音。
“小荨,这也是你的?”市丸银晃着手中那边角绣着黑色椿花的手帕。
陆荨瞳孔瞬间剧烈地震。
警告!警告!
朽木白哉专属物品掉落!
危险危险危险!
陆荨一个箭步冲上去夺回,忙地将手帕塞进袖袋。“这是……今天有个好心人,看我哭花脸借我的!”
开什么玩笑!闹乌龙也要看气氛ok?
今天可是他们恋爱进度条突飞猛进的大好日子!
这种时候提起朽木白哉四个字简直是往蜜糖里扔炸弹,她绝不能让任何事物成为破坏甜蜜气氛的罪魁祸首!
市丸银意味深长地挑眉,却体贴地没有追问。
他轻车熟路地占据了陆荨最爱的宅女快乐角,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所以,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陆荨慢吞吞着靠过去,犹豫着将千野宏的事和盘托出。
“有人……突然来认作我爹……”
她巧妙地用春秋笔法掩盖了自己重生者的事实,只说自己是被家族抛弃又失去记忆的凄惨遗孤。
“都把我扔到东八十区自生自灭了,现在看我出息了就想认回去?”陆荨气得鼓起脸。
这要是答应了,那她这些年擦过的酒馆地板算什么,挨过的饿算什么,被天龙人揉圆锉扁又算什么?
算成长型女主的必经之路吗?那很坏了。
市丸银若有所思地托着下巴,眼睛眯成毒蛇狩猎前的危险弧度:“要不我帮你杀……”
“打住!”陆荨急忙捂住他的嘴。
张口闭口迫害贵族的危险发言是能随便说的吗?他也不怕被尸魂界通缉。
陆荨撇了撇嘴补充:“我还不想背上弑父的罪名,暂时的。”
虽然那个男人根本不配称为父亲。
“真可惜呢。”市丸银轻笑着揉了揉她的发顶,“明明很想帮小荨解决麻烦的。”
陆荨把下巴搁在膝盖上,舒服地闭起眼睛享受头顶传来的温柔抚摸。嘟囔着:“只要他别来招惹我就好……”
夜色渐深,柔和的月光洒落在两人周身。
陆荨望着身旁人的侧脸,忽而问起:“你呢?还记得家人吗?”
她知道他来自流魂街偏远的街区,却从未听他提起过往事。
市丸银像是不想说这个话题,懒散地躺下去背过身,让声音闷在枕头里:“没有哦。”
骗人。
陆荨在心里无声地反驳。
大多数流魂确实没有前世的记忆,找不到家人。
但乱菊小姐跟他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这标准的言情剧配置,分明就是无可替代的重要羁绊。
年少时的两人,是怎样互相扶持度过流魂街的苦寒日子。
那种信任和依赖,会是家人,挚友,甚至是……曾经深爱过的人。
陆荨没有点破,只是背对着他躺下。
手指焦躁地绞着衣带,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好笑。
那两个人之间藏着怎样刻骨铭心的过往,她虽然不清楚细枝末节,却从一开始就看得真切。
可她还是不管不顾地非要往上凑。
这算什么?
莫非她真的觉醒了某种抖-M属性,乐得当舔狗上赶着受:虐?
还是她真就是个无可救药到爱上一个人,就不介意他心里究竟是否住着别人的神人。
不对不对。
她介意,非常介意。
即使是舔狗也要有职业操守,也有微不足道但不容践踏的自尊。
她尊重那些无法参与的过往,那是他生命里珍贵的记忆碎片。
可他们不是说好了,从答应她在一起的那天开始只会喜欢她。
要是敢搞什么“替身”之类的狗血剧情……
陆荨突然转身,黑眸在夜色中闪烁着不安。
“喂喂!我们是在交往对吧?”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急切和颤抖,“我……不是谁的‘替代品’吧?”
说罢又觉得不可能。
她和乱菊小姐哪有半分相似?
一个像盛夏绽放的向日葵,一个是路边的狗尾巴草。
拿来相提并论也是登月碰瓷了。
市丸银怔了怔,听闻她的话下意识捏紧手指。半晌,才状做随意地轻笑出声:“小荨又在说奇怪的话……”
“我不管!”她猛地向后一靠,直到后背感受到他温凉的体温。
“家人也好,爱人也好,说好了的……从今往后,你心里最重要的人只能是我了。”
“你是我自己选的,最重要的人。”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和期待:“我也想……成为你那样的人。”
夜风拂过,院子里悬挂的圆滚柿子随风摇晃,带来清新的香气。
无数心事欲言又止,最终化作无声的静默。
身后的人沉默良久,随后一只微凉的手缓缓覆上她的。
十指缓缓交缠,属于彼此的体温在掌心悄然交融。
“傻瓜……”
叹息般的低语消散在夜色里。
在她看不见的角度,身后人的嘴角扬起一抹难以言明的温柔笑意。
无奈交织纵容,说爱又太过单薄。
但他确实能感受到那份悄然滋长,待察觉时早已在心底枝繁叶茂再难忽视的深深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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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那些圆滚滚的柿子经过反复揉捏、捂霜,终于蜕变成饱满香甜的柿饼。
陆荨精心挑选了两包品相最好的,兴冲冲地跑去见香织。
“锵锵~”她献宝似的从袖中掏出柿饼,做了个夸张的献礼姿势,“纯天然无公害有机柿饼,敬请香织大小姐品尝!”
香织看着许久未见的好友搞怪耍宝的模样,忍不住掩唇轻笑。嘴上却依旧不饶人:“哟~同居生活就是不一样,连柿饼都学会做了。该不会是为了讨好某人特意学的吧?”
“才不是!”陆荨撇撇嘴,凑近压低声音,“其实我是被强行征用的免费劳动力罢了。”
她自顾自咬了口柿饼,香甜气味在唇齿间绽开。“虽然只是个削皮工具人,但好歹也算半个创始人。这不第一时间就来孝敬您老了。”
香织看着陆荨面色如常,犹豫片刻后轻咳一声:“那个……关于朽木队长茶具的事……”
“嗯?”陆荨叼着半块柿饼抬头。
“后来我去找朽木队长说明白了。”香织一脸视死如归。
“什么?!”陆荨瞪大眼睛,猛地抓住香织的手腕,“那事儿不是翻篇了吗?你干嘛自投罗网?!”
一件破事儿骂两个人,她们姐俩这波亏大了。
香织却摆摆手,不在意地说道:“你现在和市丸队长在一起,这种误会还是早点澄清比较好。”
她轻描淡写地补充:“幸好队长仁慈,没有直接将我逐出六番队。不过是被调去巡逻队锻炼几个月而已。”
“天呐!”陆荨抱头哀嚎,“那家伙根本不会在意这种小事好吗!香织你这不是白挨罚嘛!”
“呵,你就继续没心没肺吧。”香织慢条斯理地品茶,“男人表面哪怕装得再大度,背地里可都记得清清楚楚。”
她忽地凑近,眼中闪烁麻木打工人对八卦的疯狂热爱,“话说回来……你和市丸队长发展到哪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