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语盈回到家,天已经完全黑了。
独栋别墅里黑漆漆一片,没有一丝光亮。肖语盈似早已习以为常,进门打开灯,偌大的屋子里空无一人,虽然暖气很足,但仍觉冰冷。
婚后,冉阳几乎天天加班忙于工作,从无休息日,把她一个人扔在家里不管不问,有时一个礼拜俩人也说不上一句话。
倒是姑姑肖娴经常会过来陪她,还请了专门的营养师负责照料她的一日三餐,按照孕妇食谱,每天不重样地做,那一壶燕窝雪梨羹就是下午张婶特意为她熬制的。
肖语盈很是在意腹中的胎儿,在这一点上从无懈怠。每天除了乖乖配合按时吃饭、服用各种营养品,还会定点进行胎教,极具耐心。
唯独缺少的是爱人的陪伴。
也曾和姑姑抱怨过,肖娴心疼侄女,回到家不免和陆桥闻念叨。陆桥闻也觉得自己的这个儿子忒不像话了,叫来冉阳狠狠斥责了几句。
何曾想他这个一贯恭顺的儿子听完却笑了,不急不徐地对他说:“父亲,我这不都是在按照您的吩咐做吗,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娶了语盈,稳固肖家助力,做大陆氏,不都是您想要的么?难不成结了婚我却整天不务正业,在家陪老婆孩子?拿什么光大陆氏?”
陆桥闻语塞,死死瞪着冉阳半天吐出一个字:“滚!”
然后冉阳变本加厉,借着一个外资项目,直接出差去了新加坡,一去就是一个月,连个电话都没有打给家里。
如今孩子已经7个月大,每次产检都是姑姑肖娴陪着去,路是自己选的。
肖语盈想:等孩子出生,冉阳总不能不管吧,毕竟是自己的亲骨肉!
卸了妆,换上舒适的家居服,肖语盈脸色倍显憔悴,黑眼圈愈发明显。
越是临近生产,孕期反应反而越重。
平时吃下去的餐食和营养品,转头就会跑到卫生间一股脑吐掉,然后她就强迫自己再吃。晚上也常常被恶梦惊醒,醒来拧开床头灯,诺大的房间里只有自己,床畔的位置始终空着。
婚后,他从不肯与她同床。
没出差前,冉阳每次都会以加班回来晚为借口,说怕影响到孕妇休息,直接睡在客房,早上还没等她起床,人就又去公司了。
已经一个月没有见到他人,肖语盈抚摸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喃喃道:“宝宝,再坚持坚持。再等三个月就能见到爸爸妈妈了,爸爸见到你一定很开心,他会很爱很爱你的。”
也不知道是说给腹中的孩子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其实冉阳总是借口加班很晚不着家,肖语盈曾几度打电话到公司询问,秘书小姐都回答说小陆总已经走了。
肖语盈心生疑窦,花了大价钱请私家侦探调查陆冉阳的行踪。
最后发现,冉阳常常一个人开车来到槐远商区楼下,也不下车,一直在车里坐到很晚。等车开走后,地上总是散落无数烟头。
肖语盈偷偷跟来过一次,远远地把车停靠在路边,想看看他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那天晚上等到快10点钟,看到几个女孩有说有笑地从商铺门口走出来,其中一个,可不就是方奈云!
那一刻,肖语盈气到浑身发抖,双手死死抠紧方向盘,仿佛铁圈正勒在那个人的脖颈上。
原来,你还是忘不了她,那我又算什么?
肖语盈这才知道陆冉阳每次把车停在底商楼下,就那么盯着二楼云间小筑的灯火,也不确定奈云是不是在馆里,只是偶尔会见到下课出来的她,远远地望上一眼,是毒也是药。
今天实在是太难熬了,冉阳出差一个月未归,自己被恐慌情绪支配到无法进食、无法入睡,所以她才去了奈云的瑜伽馆。
当看到浑身散发着自信光芒的奈云出现在茶歇间,肖语盈突然替自己感到悲哀,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笑话。
她仍然是曾经那个偷偷在校园里,躲在暗处窥探别人爱情的那一个。一旦曝光在众目睽睽之下,必死无疑。
但是,为了腹中的宝宝,为了自己多年来卑微的爱情,她不能退缩……
肖语盈翻出包里粉色的私教课程合同书,一下一下地撕了个粉碎,扔进脚边的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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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后。
部队大院安老将军宅院中,年轻人一身戎装精神抖擞,笔直地坐在客厅沙发上,肩章上一杠两星,已是中尉军衔。
“阿远这几年一直在军校都没回过家,黑了也瘦了。”安心坐在映远身边,打量着儿子不无心疼地说。
“你看你,孩子好不容易回来,还立了功晋了衔。有出息了,你该高兴才对。”安老将军看着外孙颇有自己当年的风骨,很是满意,遂出言打断女儿。
“是是是,爸说的是。”安心揉了揉发红的眼眶,“阿远这次回来就留在平城不走了吧?”
“不走了,暂时留在大军区机关工作一段时间。”映远回答。
安老将军点点头,“在机关里不比在部队上历练人,等积累一段时间经验,还是应该回到部队上去。年轻人嘛,就是要多吃点儿苦才有出息!”
映远笑了笑,“不瞒外公,我也是这么想的。本想着直接去部队的,但是有一个研究项目一直是我在跟进的,我想着等这个项目完成了就申请下部队。”
安心不满地看向父亲,明明家里有便利条件,不明白父亲为何非要让外孙走他当年的那条老路。说是历练,这其中有多艰难多危险,她难道还不清楚吗。
映远看出母亲的心思,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妈,别担心,儿子可以的。”
三年了,奈云,我如约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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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间小筑。
“春竹姐,怎么那个人间富贵花最近都没来上课啊?”菁菁八卦道。
“她啊,好像是出去旅行了。每天在朋友圈各种晒美食、晒美景。”春竹边咬着手里的瑞士卷边说。
“有钱就是好啊,你看她养尊处优的。当年引产后一点儿都没受影响,身材恢复得也快。”菁菁感慨道。
“表面上看着是没什么事儿,但我总感觉那次引产对她打击挺大的。你想,孩子都怀了八个月了,谁能想到脐带绕颈两周突然间就没了胎心,那会儿她也遭了不少罪呢。”春竹唏嘘道。
“不过,她那个模范老公对她可真好啊!体贴又多金,真是现代版二十四孝了。”菁菁不无艳羡。
“不光如此,她老公还挺帅的呢。要不要看照片?”春竹晃着手里的手机笑嘻嘻地说。
“真的吗?快拿给我看看。”菁菁马上凑了过去。
“在聊什么呢?这么高兴!”陈芋从小教室下课出来。
“在说你买的瑞士卷好吃!”俩人反应很快地结束八卦,春竹还扬了扬手里吃了一半的蛋糕卷。
“喜欢吃下次再给你们带。”陈芋说着便往更衣室的方向去了,边揉手臂边碎碎念:“咱们易俊老师的课真是太虐了,我这两只胳膊明天恐怕是要抬不起来喽!”
“谁让你不去上奈云姐的阴瑜伽,非要去易俊老师的课堂上找虐哦。”菁菁坏笑着揶揄。
正巧易俊老师从小教室出来,陈芋回过头警告地瞪了她们俩一眼。
春竹十分配合地抓起一只瑞士卷塞进菁菁嘴里,堵上她的嘴巴。
“二位美女在聊什么呢?这么开心!”易俊走到前台好奇地问。
菁菁和春竹这次倒是配合默契,异口同声道:“在说陈芋姐买的瑞士卷好吃!”
“哦?有多好吃?”易俊挑眉。
“真的哦!你尝一下就知道了。”菁菁将盒子里仅剩的一块瑞士卷推过去。
易俊瞟了一眼:“不用了,留给你们奈云老师吧,她马上也要下课了。”
菁菁和春竹对视一眼,耸耸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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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你车限号,我送你?”奈云正在二楼等电梯,易俊突然出现在她身后。
奈云笑着回拒:“不用了,我叫了网约车。”
说完晃了晃手机屏幕,补充道:“司机已经接单了。”
“顺路而已,网约车没到之前都是可以取消的,取消了我送你!”易俊再一次提议。
这时电梯门打开,两人进了电梯。
“真的不用麻烦。”奈云再次拒绝。
易俊盯着奈云的侧脸,目光有些挪不开,“不麻烦,怎么会麻烦呢。我很乐意……”
叮,电梯到达一楼。
两人一起走出去,迎面就看到一个男人。
瘦而精壮,黑色紧身T恤外加黑色外套,黑色工装裤搭配同色短筒靴,皮肤是过度曝晒后健康的小麦色,拥有着鹰隼一样锐利的双眼。
就听男人嘴里轻轻吐出几个字:“奈云,好久不见。”
“陆,陆映远?”奈云定在原地。
仿佛无法将眼前的这个男人和三年前那个玩世不恭的大男孩儿划上等号,奈云一时间竟有些不敢辨认。
仅仅三年,一个人的变化怎么可以有这么大?
从外貌到气质仿佛脱胎换骨。
站在奈云身后的易俊皱了皱眉,警惕地看着这个突然闯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