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安宅,冉阳将车开到僻静的地方停在路边才发作起来。
陆冉阳:“肖语盈,你给我戴了好大一顶绿帽子!竟还堂而皇之地跑到我外公和母亲面前去说?”
肖语盈无辜地双手一摊:“我还以为你不会在意。”
陆冉阳:“是,我是不在意。但你胡闹也应该有个限度,难道你还想让我帮你养孩子?将这顶绿帽戴实?”
肖语盈轻蔑道:“不然呢?现在大家都知道我怀了你的孩子。难不成,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个无能的废物,要靠妻子出去寻欢才能怀得上?你不碰我,总有人肯。”
陆冉阳很想扇她一巴掌,实际上手都已经举了起来。
肖语盈仍旧笑盈盈地看着他,甚至仰起脸准备迎接他的重击。
最终,陆冉阳点点头,收回手:“好,如果你是想要报复我,那么恭喜你,你赢了。”
奈云记得那天从安宅出来,映远对她说的:“我们不要管,相信他自己能够处理。”
没想到能狗血至此,什么样的深仇大恨。
年还没过完,映远又出了趟任务。
不过这回映远第一时间告诉了奈云,因此奈云没有因为等待而心焦。她想她还需要熟悉和适应这个过程,也许以后独自等待的日子不会少。多少军嫂都是这么过来的,虽然还没成婚,但是奈云已经在悄悄代入这个角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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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后,久晴和奈云商量着,有些事应该和静溪讲明,不能所有人都避而不谈。
静溪的父母肯定不会说,其他能接触到也就是姑姑、叔叔和表姨,汤媛更不可能。这个最好的谈话人,自然就是奈云。
于是奈云找到了一个母亲值白班的机会,去完成这个任务。
这天陈星和桂香去西院给静溪开化疗药,国际部这边的急诊没有。前一天夜里是何颖凌值的班,所以上午要等到陈星开药回来她才能回家。
奈云一早来到医院,把母亲支出去接水,对静溪说:
“姐,有些话我想和你说说,咱们现在就是尽最大努力积极治疗,不放弃任何生的希望,但同时也要在心里做好回归的准备。久晴说她之前也跟你聊过这个话题,我想再和你说说。”
“其实人到中年都要准备好回归的行囊,有所准备不是说就不好了,而是为了更无所畏惧地活着。这个准备更多的是在心里,就是很多东西都可以放下了,不要贪恋执着,也不要不甘心,因为这世上太苦了,一切都是无常和无我的,不是永恒存在的,你拼命想要抓住的东西最终也都会变化和消失,最后什么也带不走。”
“除了这颗心,咱们所有经历所得都会存放在你的阿赖耶识中和你一块儿去往下一世,也就是咱们的潜意识都会留有过去生活过的痕迹。回归以后灵魂不会消失,会换副崭新的躯体和身份开启全新的一生,这就是轮回。这世上很多事是科学解释不了的,但不能说不存在。所以我告诉你要在心里念佛,念阿弥陀佛。它不光是一句佛号,是让你一念清净,破除恐惧,给你力量助你渡过这个劫难的。”
“此外,我还有三个问题想要问问你:第一,有什么想要见的人想要做的事,我可以帮你?”
静溪摇摇头。
“第二,要不要做过度的抢救?”
静溪又摇摇头。
“第三,你要不要给你爸妈留个话?”
静溪认真地想了想,却还是摇摇头。
奈云说:“久晴给你录了一段语音,让我拿给你听。”
静溪转过头盯着奈云,奈云按下绿色语音条,L的声音传出来:“静溪,我现在跟你说个话又不容易了,我通过奈云的手机跟你说两句话。就几个意思,第一呢就是你自己一定要有希望,别放弃、别泄气,咱这病反复些也是正常的。一方面呢,靠医学、靠药物,它能帮咱们把病治好;另一方面呢,要靠咱自己的精气神儿,心情好了就会让你的病情恢复的更快,也许比药物还管用。现在谁也没有说过,静溪你就再也不可能好了,没有人说过这样的话,都是有希望的。这是第一个。”
“第二个呢就是,我求你一件事儿,你不要再让自己受委屈,有要求你就提,有想法你就说,疼你就别忍着。就千万不要再让自己受委屈,我只求你这一件事儿。什么事儿尽量提、尽量说,不要憋在心里。”
“往远处说,就是你爸妈,你放心,有我呢。你爸妈在我心里跟我爸妈的分量是一样的,我能对我爸妈做多少,我肯定也能对你爸妈做一样多的事情。嗯,有我呢。”
“再往远处说就一条,就是我不相信□□的终结就是所有的终结,谁说能保证□□没了,精神就永远没了,我觉得精神还在。可能是以另一个形态生活在另外一个世界。嗯,我相信咱俩以后还会有联系,还会有交流,永远都会有。就像现在其实隔着太平洋,将来可能隔着一个什么更大的看不见的太平洋,其实没有什么区别的。我觉得精神交流和心是在一起的,永远都可以沟通,而且我坚信在将来的某一天还会相遇的。我想跟你一直在一起,陪你走过所有的事儿,你别害怕有我呢。嗯,我希望你不要害怕,我跟你一起承担所有的一切。”
静溪看向窗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过了一会儿,何颖凌打水回来,就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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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溪病情再次平稳,脑出血也得到抑制,大夫建议出院,毕竟急诊留观也不能住太久。
陈星让奈云帮忙挂了国际部梅主任的号,希望静溪能够在国际部住院,多花点儿钱也行。
梅主任没说什么顺利给开了住院单,但还需要等床位。
静溪再次提出了想要回家,并表示出了强烈的想要回家的意愿。
何勇凌也基本能下地拄着拐杖在屋里走动,做个饭什么的不成问题,而且家里还有保姆,三个人照顾一个人总还是容易的。
接回家前,何勇凌又让奈云帮着给买了好多鱼虾肉蛋奶、银耳燕窝什么的,好给静溪变着花样做着吃。
临出院前,医生给开好了药,嘱咐家属一周要到社区医院采一次血,社区医院可以提供□□,还告诉家属哪项指标低于7就要赶紧送到医院来输液了。
一切准备就绪,静溪被救护车转运回家。
时隔6个月,终于又躺回了自己家的床上,静溪高兴得合不拢嘴,笑得像个孩子。
何勇凌经常拄着拐走到静溪房里轻唤女儿的名字,询问她感觉怎么样,喝不喝水啊什么的。
回到家之后的静溪真正是一天比一天好,能吃能睡的,简单的词句也能对答,笑容多了眼睛里也有了光,被父母宠成了小孩儿。
奈云到家里去看她的时候,静溪拉着奈云的手不住的笑,说奈云变胖了。的确是胖了些,自打静溪回家,奈云不用经常往医院跑,悬着的一颗心放下,加上映远整天哄着她吃,要她多多补充营养,一周下来奈云肉眼可见的丰盈起来。
静溪的头发自去年8月手术剃光后一直没打理过,野草一样疯长,又没法去理发店。奈云耐着性子用剪刀一点一点帮她把头发理好,过程中还能闻到静溪头皮溢出的油脂味,皮屑也不少,奈云没有一点嫌弃。剪好后,陈星和奈云一起给静溪洗了头。
清洗干净的静溪靠在床头上,穿着淡粉色T恤,笑容干净美好,奈云帮她拍下了一张照片,发给久晴。久晴立马回过信息来,说替挚友高兴,夸奖此刻的静溪就像个小姑娘,并仔细将照片保存到相册。
静溪在家中度过了一段幸福无忧的快乐日子,每天都有父母的精心照料和陪伴。哦不,应该说是相互陪伴才对,女儿天天在跟前,一天比一天好,父母亦是欣喜满足。
普通的日子就是最难得可贵的。
没有人去想接下来会怎么样,一家三口就只活在当下,珍惜眼前的人和物,珍惜上天赠予的每一刻团聚时光。同时,想着不久宁和医院国际部或许就会通知静溪住院,也算是有个盼头。网络上带病生存的晚期案例不少,他们希望静溪也能是其中之一。何勇凌甚至乐观地说:“我们静溪这就算好了!”
多希望时间能一直停留在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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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远这次执行任务回来,工作更忙了,经常见不到人。奈云只知道他在跟进的研究项目已近尾声,是最关键的时刻。
奈云尽量不去打扰他,偶尔见面映远都会故作轻松地说自己没事,但他会在看电影的时候睡着,会在吃饭的时候走神端错奈云的杯子。看着他下眼睑的乌青,奈云很是心疼。
所以再轮休的时候,奈云就故意不见他,让他在家里补足睡眠。
映远发来语音可怜兮兮地说:“但是我想见你,要不你过来陪我一起睡可好?”
奈云回:“想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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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静溪这段时间平安无事,两周的时候请社区医院的护士来家里帮助抽了血,再送去检测,结果出来各项指标竟然还挺好,包括凝血也没有出现问题。
大家拍手称奇。
陈星一直惦记着静溪第三次化疗的事,还是想让静溪继续回到医院去进行治疗,但是之前梅主任给开了单子后一直没有通知住院。陈星又挂了梅主任的号去问,被告诉住院的事归住院处管,找自己没有用。
陈星心里嘀咕,是不是之前住院把人给得罪了,所以才不接收静溪住院了?于是她让汤媛给静溪挂了个普通号,找到宁和医院西院肿瘤科原先静溪的主治大夫,大夫给开了PET-CT的单子还有血液化验单,想要先看一下静溪目前病情的变化。同时又给静溪调了化疗药的剂量,以前静溪是每天白天吃两片药,现在每天晚上增加三片药。
回到家后经过商量,陈星觉得照PET-CT辐射太大,就决定先不去做了。而且之前刚在社区医院查完血,也没有必要再去抽一管,静溪的血本来就少得十分宝贵。
遵从医嘱每日增加三片化疗药的第三天,静溪出现吃不下东西以及呕吐的现象,后来连喝水都吐。
陈星给静溪的主治大夫打去电话询问,大夫坚持说不是增加药量的问题,按照静溪的体表面积,一天五片药的剂量是正常范围内。最后大夫说让家属再观察观察。
直到两天后静溪的呕吐物出现了褐色。
何勇凌给奈云发来静溪服用的药剂名称,奈云从网上查,服用卡培他滨片过量的表现为:恶心、呕吐、胃肠道刺激和出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