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恩德斯伯爵的自杀,诺亚迪克号原定还有几日的航行也不了了之。
当然,这个原定的旅途时间不过是为了给这个计划对外的包装罢了,对于策划这一起事件的威廉和太宰治来说,这已经算是首场戏剧的圆满落幕。
目的达到了,结果也很完美,唯一的变数就是——
“哟,数学家。”夏洛克一手插兜,一手从铁盒里拿出一卷烟,“我找你半天了,其他人都听不懂我在说什么。”
“还好我们都在船上,不然就要错过这场精彩的好戏了!对吧?”
威廉摘下礼帽,侧身面向这个在船上和他有过交集,推理能力不差的青年,试探道:“…听您的语气…说的好像不是歌剧。”
夏洛克也不慌不忙地掏出口袋里的火柴,把烟卷点燃叼在嘴上,“哈~我当然是在说杀人事件啊。那不是一桩普通的事件。”
闻言,威廉笑了。
对于这位能赶上他思维的青年,威廉难以免俗得对他多投入了一些关注。也自然清楚,在那杀人事件开演的时候,青年击退恩德斯伯爵却没有去追赶,反而是停留在原地探查尸体。
威廉看到那一幕的时候,便知晓,这个人……
恐怕就会是他计划里那唯一的、不可控的变数。
而现在,这个人拦住他,或许就是为了那尸体的异样。
青年并不一定知晓他是幕后之人,而之所以说寻他半天,很大可能是为了先前他话中的抱怨,没有可以听懂他说什么的人,所以青年来找他了。
因为在青年看来,能和他推理得不相上下的威廉,显然就是能够理解并听懂他奇思妙想的人。
正是因为理解,威廉才会对青年带着些许小炫耀的话想笑,这种像是小孩子终于找到玩伴迫不及待想要分享的口吻真是……让人愈发觉得这人如稚子一般的心性实为难得。
要是……
阿治也能如此,放开不知何时背负的重担,随意依赖他们这些兄长,向他们撒娇、抱怨,那又该多好。
想着,威廉的神情不由黯淡了些,那抹笑也不再那么自然。
不过多年培养的贵族礼仪,让他不可能将与他谈话之人随意放置一边,于是威廉应道:“…您觉得…有什么不自然的地方吗?”
夏洛克吐出烟圈,自信道:“那具尸体啊,死亡时间是昨天夜里。”
威廉眸色犀利了一瞬,不过很快便掩饰了那点不自然。
“从下颚到四肢…连指尖都已经出现死后僵硬的现象了。也就是说,那个人已经死了10到15个小时了,所以不可能是那个时候在舞台下被杀的。”
“验尸…您还通晓法医学知识啊。”
“这种知识在法国是常识哦?”夏洛克嫌弃道,“这个国家不思进取,已经落后啦。”
威廉赞同面前青年的狂妄之言,这个国家的确落后了,落后到贵族腐败,底层民众挣扎求生依旧只能勉强糊口。
不过他不能将赞同说出口,也不能像这个人一样直接将不满和嫌弃说出口,因为他现在是贵族,而他的一言一行都有可能影响到接下来的计划。
所以他也只能对着面前之人笑笑。
夏洛克像是意识到他的失言,“啊…话题扯远了。这样不是很奇怪吗?”
他继续同威廉说他的推理,推理出这起奇怪的杀人事件背后有一个第三者,再以这第三者的存在意义,以及动机推理出这背后很可能下得是一盘大棋,一盘以这艘游轮为舞台背景,大量的人员配合,一同大费周章的按着剧本演了这出不知为何目的的戏。
威廉内心在对夏洛克的推理鼓掌,面上却不能露出分毫,反而反问他:“…您的意思是,在船上发生了如此大费周章的事?那么他们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呢…?”
夏洛克也很是苦恼,这个目的究竟是什么,他尚且没有想到。
不过他的直觉告诉他,他已经触及到那个目的的一角,只是还差一点才能抓住那如蛛丝般的头绪。
他也如实对威廉道:“我不是说了吗?这只是我个人的想法,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这件事情就合情合理了。”
“只不过下船前我找遍了整艘船,什么证据都没有找到。”夏洛克的语气遗憾极了,不过内心中对于这背后隐藏着的秘密更加的好奇。
只可惜……
夏洛克敲了敲自己的腰背,有些苦恼于自己的身高在探查线索时候的不利,如果像中原的身高一样,他恐怕也不会累成现在这样。
(中原中也:哈秋——怎么回事?总感觉有一阵很不好的感觉。)
威廉有些好笑,但也有些庆幸。
幸好他们行动之后都会收尾得干干净净,要不然被这好奇心旺盛的家伙发现蛛丝马迹,对于他们来说,离牢狱之灾怕是也不远了。
倒不是怕入狱,他们每一个加入计划中的人都做好为这个更好的社会牺牲自己的准备,但现在还不行,计划才刚刚开始,没有意义的死亡和入狱都不值得。
“…您对自己的假说很有自信呢……”总而言之,先让他放弃他的假说。
威廉如此计划着,可……
“那当然,这很简单。”夏洛克将烟掐灭,笑得自信又张扬,“把所有可能性逐一推翻,无论最后剩下的那一个是多么的令人难以置信,它都会是真相。”
“您好像很开心,这次事件明明这么严重。”
“我当然开心了!某个人…不对,应该是某个组织,虽然完全不知道那是一个怎样的组织,有什么样的目的,但他们却给我提供了一个绝佳的谜题!”
夏洛克兴奋地再点燃了一根烟,看向威廉道:“…身为数学家的你,应该会理解这种快乐吧?算式只有解开了才会觉得有趣,不是吗?”
威廉:“…这个…我可说不好。”
毕竟他是给别人出题的,虽然算式解开会觉得有趣味,可他自己给出的算式看别人解开的过程,对于他这种数学老师才更有意思不是吗?
威廉看向不远处,带有莫里亚蒂家族徽章的马车已经停靠在那里许久,透过马车的小窗他甚至看见等待的困倦了的阿治打了一个毫不掩饰的哈欠。
他有些无奈,对着夏洛克歉意的笑了笑:“这个话题非常有意思,不过我该走了,家中幼弟已经等的困倦了。”
“哦…哦哦,”夏洛克下意识朝威廉刚刚看的方向看去,在那个方向有诸多马车,不过符合面前之人身份的有两辆,又听他所说的幼弟困倦,那么……
夏洛克看向带有莫里亚蒂家徽的马车,正巧对上窗内人不加掩饰的,略带嫌弃的眼神。
夏洛克:?
即便对此感到困惑,他还是对着难得一遇的知己道:“再见啊。”
威廉戴好礼帽,侧身欲走时想起什么:“话说回来,我还不知道您的名字呢。”
夏洛克抬头,回看:“…福尔摩斯。”
“夏洛克·福尔摩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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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廉尼桑?”太宰治喊回明显走神的兄长。
威廉回神:“嗯?”
“刚刚和你聊天的,是夏洛克·福尔摩斯吧。”虽然是询问,但太宰的语气却没有反问,反而是肯定之词。
威廉没有否认,只是也反问道:“阿治先前叮嘱我的黄雀也是这位福尔摩斯吧。”
“兄长觉得呢?”太宰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笑得狡黠。
威廉无奈伸手揉了揉那毛脑袋,“阿治是早就知晓这位福尔摩斯的能力吗?”
“只是略有猜测。”太宰摆手。
他的确只是略有猜测,毕竟曾经资料里显示的那位超越者,可是有着和莫里亚蒂教授持平的福尔摩斯侦探啊。
光是这一种巧合,就值得他搜集相关情报并警惕这位夏洛克·福尔摩斯。
威廉没有深究,只是对于夏洛克的存在多了几分深思。
如果有可能的话,他曾想过的另一种计划可以由这位福尔摩斯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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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处,时间回到第一拨人下船的时候。
中原中也混杂在人群之中下了这艘多灾多难的游轮,在下行被人群包围之中他仍留意到一辆马车。
那马车车厢上面赫然是贵族的家徽:银色的龙和金色的狮鹫各自立于盾徽的左右两侧,中间被包围的盾徽内则有三个蜘蛛呈现倒三角状,盾徽上方有头盔、王冠以及黑白的羽饰。
直觉让中原中也放缓了脚步,下意识看向那辆马车。
马车的车窗没有闭合,中也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面的人影。
金色的短发,有一侧刻意留长了,遮住了那人过于锐利的气质,红色的瞳孔被遮掩在无框的眼镜下,将那锋锐的外表衬得有些柔和,但总归还是典型的欧洲贵族样貌。
他像是注意到中也的注视,回以视线。
中原中也下意识移开了视线,继续快步往远处走。
他同马车之间的距离,算不得近,所以当他移开视线,路易斯也不能寻到刚刚那道视线的主人。
不过,中原中也察觉到,潜意识里的像是错过什么重要东西的感触越来越强烈。
如果不是还肩负着救出那些孩子这更为重大的责任,他或许真的会跟上那辆马车去一探究竟。
而且……
中原中也回忆了片刻,刚刚那个人的相貌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不过欧洲这里这么多的金发,或许那只是错觉吧。
想罢,中原中也到了无人的小巷里,避开人目,直接使用重力异能跳到屋檐上方,赶往贫民窟的鬼宅。
而在中原中也离开后不久,躺平在马车内的太宰治困倦地揉着眼睛起来询问:“怎么了,尼桑?”
“没事。”路易斯回道,“阿治睡醒啦,还困吗?哥哥他们等会儿就出来了,很快我们就可以回家睡了。”
听得这一番哄孩子的话,太宰脸色都没有变,直接应下:“嗯。”
太宰:……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而且还不可能是最后一次……与其反抗,不如躺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