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男人是？”小塔松开拥抱，紧紧牵着蕾娜塔的手，躲在她的身后，小心地探出一个脑袋、涣散的瞳孔朝着金·富力士的方向。

“？”

金·富力士眨眨眼。

现在才注意到他吗？明明他一直都在这里的好嘛。

不过看小塔很依赖蕾娜塔，由蕾娜塔来介绍他才会相信他吧。

“啊？我一直以为金·富力士的存在很明显呢。”蕾娜塔惊讶地捂住嘴巴。

金·富力士的视线在蕾娜塔和小塔牵着的手上停顿，随后看向故作惊讶的蕾娜塔。

什么叫做存在很明显，是把他当电灯泡吗？他微微瞪大眼睛。

对于金·富力士的反应，蕾娜塔很受用的弯弯眼眸，终于开口介绍道：“这位是金·富力士，一名遗迹猎人，也是我的同伴。”

“听起来好老。肯定比姐姐不知道大了多少岁吧。”小塔吐舌，朝金·富力士扮鬼脸。

“不要乱猜年龄啊，小塔。明明我和蕾娜塔一样大呢。”金·富力士半开玩笑的抱怨道。“不过这里的尸骨是你曾经的同伴吗？”

小塔点点头，神色落寞。“他们因为承受不了死掉了。被我埋在下面。”

承受什么？

为了开发具现化系的念能力？

“那你知道这片空间是怎么回事吗？”

“不知道，从我有记忆开始我就在这里了，怎么了？”小塔诚实地摇头，脸上的表情看不出任何异常。

“既然你们姐弟相聚了，那我们走吧？”金·富力士指向身后的通道，询问道。

一排排整齐的光晕就像怪物的牙齿，露着空荡荡的缝隙，迷途的旅人一旦踏入其中，就会粉身碎骨。

去还是不去？

小塔听见通道里碎石掉落的回声和呜咽的风声，没有拉着蕾娜塔那只手紧紧攥着衣角，内心在不断地作斗争。

“放心哦，姐姐会保护你的。”蕾娜塔握紧小塔颤抖的手，贴心地伸出另一只手抚摸他的头，安抚他的情绪。

就好像她真的是他的姐姐那样。

“那姐姐一定要一直看着我。”小塔的神情犹豫，好半会才吐出话语。

她把小塔双手上的镣铐捏碎，给予他自由。

“好哦。我会一直、一直看着小塔的。谁让我是你的姐姐呢。”蕾娜塔点头承诺，非常自然地代入他人姐姐的角色，一切好像都是那么理所应当。

得了他们肯定回复的金·富力士走在前面，蕾娜塔跟在后面，牵着看不见路的小塔防止他受伤。

他们一路上看到了大大小小的骷髅，有的身下还是鱼尾骨，还有腐烂一半的人鱼尸体，带着浓重的腥臭味，白色的蛆在里面蠕动。与尸体成对比的是他们的表情安详，胸口处紧紧握着的风信子胸针在轻轻晃荡。

光是这些加起来就有两三百的数量。但是按照遗迹的规模来讲，哪怕加上地下的空间也不足以容纳超100的种群。金·富力士在内心判断道。

他借着回头查看后面两人状态，视线从他们的脸上略过。

蕾娜塔一直紧紧锁着眉头，说明这里的臭味已经远超她的预期。而大陆上还有比这臭味弱一些且大范围的地方就是流星街的垃圾山。

小塔不为所动，看表情是早已经习惯了这种如影随形的气味。他应该是知道为什么有那么多尸体的。

金·富力士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小心避开路旁横七竖八的尸体。

三个人不知道走了多久，嗅觉都快要适应这股臭味的时候。尽头出现了亮光。

知道通道有尽头，金·富力士松了一口气，但心还是悬了起来。

不可能只有那么简单。

“姐姐，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出去。”没有视野的小野并不清楚情况，他走了很久，漫无尽头的道路不止折磨着他的身体，也折磨着他的心理。

“啊？”

蕾娜塔不是第一次走这种没有尽头的路，比起有没有尽头她更在乎的是一路上怎么和这股臭味抵抗，被突然叫到，她才想起她不只是一个人，于是抬头看到前方的亮光。

“已经看到尽头了，小野。再坚持一会就到了。”她鼓励道。“实在不行我可以抱着你。”

“不、不用了姐姐。”小塔拒绝了她。但下一秒就被路旁的骨头绊倒，摔了一个踉跄。

“没事吧，小塔。”蕾娜塔第一时间就抓住了要倒下的男孩，帮他稳住平衡。

“对不起姐姐，我好像扭到了。”小塔吃痛地捂住受伤的地方，满脸歉意地看向蕾娜塔，眼角泛红，起了水雾。“要不姐姐就把我放在这里吧。我一个人在这里也没关系的。这么多天我也忍受过来了……只不过…我会很想姐姐的…”说到后面他的声音小了下去，话语中的体谅让人听了心疼。

前面的金·富力士听到声音停下脚步回头看到这一幕。

故意的吧？

金·富力士盯着那块却绊倒小塔的骨头。

正常来说这种大小完全绊不倒一个小孩，更别提一个十几岁的男孩。

“没事的。我抱你吧。”蕾娜塔毫不在意地张开手臂，把小塔揽到一旁。

小塔的身体悬空，他预想中的画面没有出现，还没有来得及羞涩，整个人被夹在蕾娜塔的胳膊下面。

他的大脑空白了几秒。

等等？是不是有什么不对。

这个是抱吗？

看到小塔无措的表情，金·富力士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笑出了声。

“嗯？金为什么要笑。”蕾娜塔茫然地看向金·富力士。“有什么不对吗？”她还特意把小塔往上面颠了颠，小塔被吓得睁圆了眼。

虽然可以像抱小野那样抱小塔。但是小塔身上好脏。单只手抱可以减少脏污。这样既抱起小塔尽了姐姐的职务又极大程度保护了自己的衣服，两全其美。

“没事。”金·富力士转过头走在前面。“我们继续走吧。”他的喉间溢出几声藏不住的低笑。

小塔嗫嚅地道了谢，就不说话了。

通往尽头的路不是很长，大概走了半小时。越靠近尽头，尸体就少了很多，也不用忍受那刺鼻的气味。

“到了？”金·富力士停下脚步，蕾娜塔迟疑地出声问道。看金·富力士仰头，她也顺着金·富力士的视线抬头望去。

他们的面前是一整片零零碎碎拼接的彩色玻璃，在烛火的照耀下，呈现出不同的色彩，那些色彩在空中的一点交织组成了耀眼的白光。玻璃上方占据着大片黑色的阴影。

金·富力士推测那个阴影是一个大型的物品挡在前面的影子。他眯起眼睛，透过朦胧的玻璃查看内部，里面整体的装饰非常接近教堂氛围，和上方坍塌的遗迹天差地别。

不少类人生物在雕像下祷告，唱着那首颂歌。

那是他从来没见过的生物，上身类人，拥有极为魅惑人心的脸庞，下半身却长着粗壮有力的鱼尾，上面的鳞片还在闪闪发光。

想来这就是人鱼族了。

从那些人鱼的反应来看那个大型物品应该是神像。

而他们所敬仰的神像背后却是上百的尸体和一个被人遗忘的瑟瑟发抖的男孩。

“听说那个异类居然把人类引进来了。”靠近玻璃的黑发人鱼和旁边的金发人鱼窃窃私语。

“哼，引进来又怎样。她照样是个异类。圣水对她毫无反应，女神是不会接受她的。”金发人鱼冷哼一声，打心里瞧不起那些异类。

“把人类带到女神像前参加祭典是她的荣幸，她居然还敢跟长老开条件。”听到了一旁的讨论，红发人鱼插嘴道，眼里闪着咒怨。“那些异类就是一群不识相的疯子。”

“也不知道今年祭典谁来手持圣物。真希望是我。”黑发人鱼看着女神像的方向一脸陶醉。

“别想了…”

三个祷告完的人鱼拖着尾巴走远。

“小塔？你怎么了？”抱着他的蕾娜塔率先察觉出了不对劲。

自从靠近这片玻璃，小塔就没说过话。他的双眼紧闭，额头蒙上一层薄汗，呼吸急促，手脚挥舞着，就好像空气里挣扎的鱼要被夺走了身上所有水分。

“小塔？”蕾娜塔把他放在地上，轻声呼唤着他的名字，见无效之后，她又哼起了那首颂歌。

在少女轻柔的嗓音里，小塔的手脚放松，呼吸渐渐平稳。

“真奇怪呢。这孩子是对这里面的人鱼有应激反应吗。”蕾娜塔好奇地戳戳他的脸。“明明刚才还有说有笑的。”

虽然不知道蕾娜塔是怎么定义这个有说有笑的。但是小塔的问题很明显吧。

“你忘了吗？他被囚禁在那里。除了我们这样的祭品，谁还能这么对待他。不过看他这样是一时半会醒不过来了。”

“真脆弱。”蕾娜塔感慨道。“刚刚听那几个人鱼说人鱼族还存在圣物。金你不好奇吗？”她搓搓手，一脸期待地看着金·富力士。

“是你想要吧。”金·富力士摆手，挑起眉毛。“可以哦。作为祭品，怎么可以缺席祭典呢。”

他们一拍即合，眼里闪烁着雀跃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