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无声的租房内，楚黎坐在窗边，开了盏台灯，他在灯下整理着这段时间来的账单。
本子上被红笔圈出的名字已经见底，目前，他将所有认识的亲朋好友电话都打了一遍，可收效甚微，钱还是不够。
他烦恼的揉了揉头发，安静的夜里，他望着窗外，外面的橘子树叶被风吹的沙沙作响，在夜里格外刺耳。
明日便是最后一天，他该怎么办？这一刻，他无比后悔当初自己为什么不懂事一点，听陆曼芸的话，好好上班不乱花钱。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如此无助，连自己母亲的手术费用都没有。
楚黎难受的趴在桌子上，一瞬间鼻头泛酸，但他尚未来得及给自己的狼狈收尸就被楼下传来的动静所打破。
他擦掉眼尾的潮湿，下楼去看，原来是窗边的兰花草被风吹的摔到在地上。
泛白的花骨朵被砸进泥土里，碎成几片，沾上污泥。这盆兰花，是陆曼芸最喜欢的，在她住院以来一直就好好的，怎么今日就摔了？
楚黎关上窗户，将兰花移植到旁边的花盆里，又收拾好地板上的残局。这座两层复式阁楼，是楚黎继父的，在高二那年继父因在工地上班不慎从七楼摔下，当场毙命。
而他的弟弟张军却在他死后不到一个月，便拿着一张房契匆匆跑来说要收回这个房子。楚黎也是那个时候得知，原来这个房子的使用权在张军那里，无奈陆曼芸和楚黎只好搬出到外面租房子住。后来又因张军赌博欠了一屁股债，没钱还债转手把这个房子卖了。
陆曼芸十分念旧，得知房子被张军卖了说什么都要买回来，可当时正直楚黎上学需要花钱，又因为失去唯一的经济来源两人不得不只暂时租下这间房子。
一直到去年陆曼芸生病住院，这间屋子就剩楚黎一个人住在这里。楚黎从出生以来就没见过自己的亲生父亲，每次问陆曼芸她只会跟他说他的亲生父亲死了。
后来，陆曼芸结识了张国斌，也就是楚黎的继父，两人认识不到一年就结婚了，直到高三那年张国斌因意外去世。
陆曼芸也没了再嫁的打算，便扶持楚黎一直到大学毕业，生活的艰难和严重的生活作息不规律导致她心情郁闷过度饮酒，最终肝脏出现问题。
那段时间，陆曼芸喝了酒后就容易发脾气，又哭又笑的，导致楚黎和她多发生矛盾，现在想来，当时是自己言语过激了，没考虑好陆曼芸的感受。
终究她只是一个失去丈夫的女人，拉扯自己长大不容易。
突然间，楚黎感觉这间租房内格外的有些冷，让他不禁有些害怕和无助。这一晚，楚黎就那样趴在桌上睡着了。
外面本来淅淅沥沥的小雨也愈来愈大，倒是像要作势淹了这座城市一般。
早上，桌面震动，楚黎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和青黑的黑眼圈醒来。他从一堆账单里翻出手机，医院来电。
楚黎以为是医院叫他缴费的，一瞬间清醒过来，接通了电话。
“楚先生，您好。您母亲陆曼芸的手术安排在今天下午三点，术前有诸多事宜需要家属来签字，我们需要你的配合。”
“啊？”
楚黎还没反应过来，对方又说了一句：“手术费用的问题已经有人帮您解决了，请放心。”
直到对方挂了电话，楚黎还愣在原地，神情茫然，什么叫他的手术费用已经有人解决了？可是，现在他顾不得这些了，方才电话里说要做手术了，他得马上去医院。
此时不过早上七点，窗外雾蒙蒙的，压抑惊人。来到医院后楚黎直奔主治医师徐晔的办公室而去，可是办公室里没人，许是去查房了。
他在门口站了没一会，徐晔的身影就出现在走廊，而在他身侧，还站有一道瘦高的身影。不过那人并没有跟过来，两人交谈几句那人便离开了。
跟着徐晔进办公室，他将一份文件递到楚黎手里：“我们医院最近有一个爱心项目，针对肝脏疾病患者会承担大部分费用，减轻家属负担，这个是项目单，楚先生可以看一下。”
楚黎接过文件，扫视了一圈，最后视线落在一个叫季韩的名字那里。
“徐医生，这个名字是谁啊？”
“他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
就这样，这个名字深入浅出的印在楚黎脑海里，回到病房，陆曼芸还在休息，桌边散落着几张似乎是涂鸦的画纸。
这个画纸怎么那么似曾相识，楚黎拿着端详起来，一时间竟记不起在哪里见过。
“什么时候来的？”
楚黎抬头就看见陆曼芸正看着自己，他将手中的画纸放到桌上，“有半个小时了。医生通知我你今天可以做手术了，我来医院陪你。”
陆曼芸皱了皱眉，楚黎看出她心中所想，又接话道：“医院有个爱心项目承担了我们的手术费用，现在你只要安安心心的做手术就行，其它的别多想。”
楚黎说完这句话，伸手握住陆曼芸的手，面带微笑：“妈，你一定要好好的。”
多日来的四处奔波，楚黎憔悴不少，眼底的青黑透露着他的疲惫，陆曼芸终究是心疼儿子，点点头。
陆曼芸这个人，从来都是刀子嘴豆腐心，嘴上没点好的，但心却是极软，这点楚黎知道。
陆曼芸突然问：“这张画你还记得吗？”
尽管楚黎努力想要从脑海中抽丝剥茧找出与之相符的画面，但丝毫没有收获。陆曼芸看着楚黎迷茫的样子，伸手拿过桌上的几张画纸，颇为珍惜的看着。
“这个是你小时候画的。你现在想不起来是因为你小时候出了车祸，失忆了。”
这件事倒是陆曼芸第一次和楚黎说，一直以来他总感觉自己记忆中好像缺失什么，但往往都是无功而返。
尤其是每次看到自己既熟悉又陌生的东西时，大脑中的无力感总能给自己重重的一击。
“妈，那你给我说说我失忆前的事呗。”
陆曼芸意味深长的看着楚黎，神情不属，“做完手术，我再告诉你。”
楚黎也并没有追问，手术在即，必须让陆曼芸养好心态，那些事，等她恢复之后有的是时间说。